五月洛丽塔

　　五月城市的上空，所有的欲望都死于非命。
　　Hunter的每一次造访都留给我无边的遐思——因为他的漫不经心。
　　我应该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缺乏高度重视，对Hunter却例外。在他的面前，我的自负就像小女孩掩饰自己害羞和不安的姿势，笨拙无比。
　　他说我是他的洛丽塔。我不知自己算不算那种成熟和天真按奇妙比例混合成的小仙女。
　　反正自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却又已经长大的孩子。是小妖精，Hunter纠正道。
　　手背上有自己用针扎出的针眼，高高隆起一片红肿，泛着圆润臃肿的光。为什么？Hunter问。因为我没有找到刀片。看着Hunter脸上有心疼又不解还有一丝厌恶的神情，我发现自虐真是对付这段迷乱而又疯狂的恋情的好方法呵。
　　事情往往就这么简单：你在没有鞋的时候，只有看到一个没有脚的人才会好受。同理，心痛的时候，□□的痛感则会令人舒服不少。
　　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长发飞舞是洛丽塔惨绿少年的心事，什么梳子都梳不顺的心事。而Hunter就被那个叫“命运”的玩艺儿安排进了我的生命。你说这命运是什么玩艺儿嘛？可我也只能“贫”一下，调侃就像父母对你考满分而不实现的期望，让你面对生活是拥有幽默这层薄薄的黑色糖衣。

　　看着Hunter那越飘越远的迷茫眼神，我终于忍不住要揭露真相：Hunter，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洛丽塔，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Hunter淡淡地说，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们得结束了。
　　我突然有一种想死亡或晕倒在他面前的冲动：你为什么早不说？！我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愤怒而且撕心裂肺。
　　不远处令箭荷花盛开得艳丽无比。一如阳光下耀眼的欲望。
　　现在说也不迟嘛，我觉得挺合适的，对吗？我的洛？
　　我只有哭了。既然剧情里如此安排。
　　既然命运里如此安排。
　　洛丽塔就这样哭了。
　　Hunter依旧漫不经心。神经质的手指捻着令箭荷花玫瑰红的花瓣--那些冰冷的粘粘的汁液就像洛丽塔受伤时的鲜血。令人惬意而自在。一如洛丽塔的感情。那些已逝的感情。
　　可洛丽塔不明白为什么，Hunter总是在她还未习惯他发布的前一道指令之前就发布另一道与之相反的指令。且每一道都是非法指令。
　　其实我早该想到自己不属于你的成人世界，你想要的我没发给你，因为我只是个孩子。

　　充满幽怨的小妖精是丑陋而恐怖的。比如哭泣时候的我。
　　对不起。Hunter那磁性的优美音色真适合去读悼词。
　　而我看到长的像中北美洲那种健康而自足的高大仙人掌一样的Hunter，嘴角又不由自主弯出一个稚气的笑容。
　　你笑了。Hunter说。
　　因为我不能永远哭。我学着他的口气淡淡地说。孩子的模仿能力当然一流。
　　而Hunter显然被我噎住了。他换了一种更漫不经心的语气，缓缓地说，你让我害怕。
　　叫洛丽塔的人当然会让人害怕。她们爱起来像水，恨起来像冰。
　　那你恨我吗？洛？我的洛？
　　你还不够让我恨的分量。另外以后别叫我洛丽塔。这个名字不属于不爱她的人。
　　难道我们不能平静一些？Hunter绝望地扭着手指，细长的手指上涂满红色的花瓣汁液，还有令人过敏的花粉颗粒。
　　对于洛丽塔，不可能。我模仿他的语气，更漫不经心。像极了，惟妙惟肖。如果光听声音，你会以为这里有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呢。
　　而实际上是两个疯子在自言自语。他们根本没有听懂对方的话。
　　令箭荷花继续盛开，狂野浪漫得幻化成一个正在大开杀戒的美人，一片浓重的血腥。

　　Hunter发誓说他第一次和我的眼睛对视时就沦陷了。我想大家都不妨接受这个拙劣的浪漫的通俗说法。只是事实是主语和宾语的物主代词说反了。沦陷而万劫不复的人是我洛丽塔。
　　这就是那种西班牙佛拉门戈吉卜赛似的爱法呵。这就是那个叫洛丽塔的我的爱法呵。可惜Hunter这家伙不需要也受不了这种火红的爱法。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与他外形协调走在大街上制造回头率的爱人。而我却是一个有着一腔天真的激情的洛丽塔。我的一举一动充满孩子的狂野和幼稚。可惜Hunter想要的是成人的克制所形成的优雅。他没有想到我掩饰在温婉的成熟外表下的，居然是一颗疯狂成长的身体所难以填满的心。我绽开的是我滴着鲜血的花朵，在一个并不合适的季节——五月。而我，是洛丽塔。
　　其实结局是谁也没改变谁。洛丽塔和Hunter相同的唯一一点就是固执。Hunter的固执是因为他确实有所坚持（为了他的自私自爱），而我的固执只不过是因我是孩子。孩子是懒得改变的。
　　更确切地说，孩子是惧怕改变的。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改变意味着离别和死亡。

　　五月。
　　阳光灿烂。
　　洛丽塔坐在河边。光着的脚伸在还很冷的河水中，拍出清脆的水花。她微笑着站起来，走到桥上，变成一道极优雅的弧线投入水底——脸上的笑容仿佛回家似的。
　　Hunter早已远去。
　　如果你还会见到他，替我告诉他：洛丽塔死了，是自杀，但不是殉情。
　　记得哦，真的不是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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