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反叛者

　　叶泽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以前被追杀的时候也不曾像此刻心慌意乱，身心疲惫。段启禅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叶泽的章法。

　　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跑了很久，见对方没有追上来，才慢下脚步。被卫道者损伤的□□是无法自我愈合的，这是就是妖物们忌惮他们的根本原因。

　　天已经亮了，叶泽把伤口胡乱包扎了一番，伸手拦了辆的士。

　　“去哪”

　　叶泽报出地址。

　　司机看着他被血液浸湿的手臂，担忧道，“先生，没事吧。”

　　“死不了。”

　　“出了这么多血，我劝你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叶泽靠在椅背上抬了抬眼皮，“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司机靠着GPS在城市里名不见传的小道上七拐八绕，最后开上一条全是个体小旅馆的路，这才到了。

　　望着挤在寒酸的“如家旅馆”和“八天酒店”中间的小铁门，再看一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挂在门额上的孤零零的“诊所”二字，司机再三犹豫，“先生，你确定就是这家……呃……医院？”

　　叶泽这才睁开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付了车费，“就是这里，不用找了。”

　　“祖传秘方专治牛皮鲜”，“性1病无忧”的黑白宣传单贴在铁门上，被风吹的哗啦作响。司机接过钱，同情地看了叶泽一眼，“先生慢走，祝您早日康复。”

　　叶泽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深吸一口气，大喊，“大叔，开门，有病人啦！”

　　门内悄声无息。

　　叶泽开始“轰轰轰”地踹门。

　　刺耳地铁门撞击声锲而不舍，持续不断如同魔音灌而。良久，门内终于响起愤怒的回应，“谁啊？一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里不收急诊……”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趿拉着人字拖沙滩裤的男人睡脸惺忪地出现在门后，身材高大，肌肉紧实，下巴上全是青胡茬，三十好几的年纪尽显男人的成熟魅力，男人眯着眼睛打量叶泽被血浸湿的半边身子，面带愠色，“你一大早踹我的门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大姨妈来了？”

　　叶泽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径直走进去，“是比男人来大姨妈更蛋疼的事……”

　　男人在后面摔上门，声音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大姨妈一次来一个月？”

　　“……”

　　穿过逼仄漆黑的走廊，是个三十来平的房间，两条长凳，一张办公桌，再加上墙壁挂着的几张泛黄的人体穴位图，就是诊所。

　　无良医生叫坤玺，是不是真正的医生叶泽没考究过。用他的话说，在这条红灯街开诊所，即解决了生理问题又解决了生活问题。看病的人不多，每天冲着大叔帅气的一张脸来聊天解闷的小姐却不少。

　　两人径直上了诊所上面的阁楼，单身老男人的房间陈设乏味而简单，光线从阁楼唯一的窗户透进来，照在凌乱的床上。叶泽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问，“鱼鱼还没醒么？”

　　“昨晚和隔壁的文娟玩得太晚……”

　　阿娟浓妆艳抹拉客的样子令叶泽无端打了个寒战，忧虑道，“我为鱼鱼的教育问题深深感到担心……”

　　坤玺嗤道，“一大清早踹别人大门，还好意思提‘教育’这两个字。”

　　叶泽指着床头的黑色蕾丝文胸，低声道，“这也是鱼鱼的特别教育？”

　　“咳！”坤玺顺手把文胸仍到床下，“鱼鱼一般不到我房间来。”

　　坤玺从柜子里拿出器械，让叶泽坐下来，为他清洗伤口，这才正色道，“文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可惜时运不济。”

　　坤玺从未提起过坤鱼的母亲，要真说起来，这父女二人来向不明，叶泽心中有数，但是坤玺帮了叶泽不少忙也是真的。

　　叶泽打趣道，“你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给鱼鱼找个妈妈？我等着喝喜酒呢。”

　　“操好你自己的心吧。”坤玺狠狠捣了下叶泽的伤口。

　　“嘶——”叶泽疼得直冒冷汗，“轻点儿。”

　　“这次你又被谁盯上了？”坤玺仔细检查叶泽的伤口，“刀口很深，术法已经渗到骨头里了。”

　　“一不小心就挨了一剑啊，”叶泽忧心忡忡，“大叔，我这次真的完蛋了！”

　　“恩……”坤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扯碎叶泽的袖子，翻开伤口的皮肉继续清洗里面，“敢惹卫道者，完蛋确实是迟早的事。”

　　“好痛好痛……这次没跟你开玩笑，”叶泽疼得声音发抖，把手腕伸到坤玺面前，白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金色的符文纹路，“你自己看！”

　　“灵印？”坤玺神色一顿，“你犯了什么事儿？”

　　叶泽略一思忖，隐瞒了与段家的恩怨和那卫道者的身份，将其他经过讲诉了一遍，他最担心的是自己被灵印拴住毫无隐匿之地，“大叔，怎么才能将这灵印去掉啊？”

　　“明知何必故问，”坤玺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杀了设下灵印的人。”

　　叶泽难掩失望之色，“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要是下的了手，也不至于到你这儿来。”

　　坤玺漠然道，“那你就等着被追杀吧！”

　　怅然叹了一口气，叶泽望着窗外，喃喃道，“我该怎么办啊？”

　　“亡命追逐里最不缺的就是问‘这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的’炮灰，你想死就死远一点。”坤玺着将手掌放在叶泽伤口上方，“我要开始疗伤了，准备好了吗？”

　　“嗯。”叶泽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坤玺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而专注，一张雕塑似的脸轮廓分明，少了几分痞气的他，却更显得英俊潇洒。他嘴唇翕动，极低极快地念诵，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一道莹白色光团从伤口里缓缓升起，像是聚集在一簇的萤火虫。正是这柔和纯净的颜色令叶泽痛不欲生，默默地望着在坤玺的掌心渐渐消失的光团，叶泽有些走神。

　　坤玺到底是什么人叶泽知道他是人类，是为数不多的，懂得破除卫道者秘法的人之一。这样的人，不是被妖族封为上宾，就是被皇族小心翼翼地供奉着。妖族尊称这一类人为‘白药师’。

　　可是这种人怎么会隐居在这儿？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至于他的女儿，坤鱼……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时的情景，那感觉令叶泽困顿。

　　明明是一具人类的□□，生活行为也和人类无异，却可以闻得到非常淡薄的、类似于妖物的气息。叶泽疑惑了很久，始终没有问出口。

　　两个男人之间的信任，是无条件，又是绝对的。

　　那个风雨交加夜晚，这浑身酒气的男人出现在身受重伤的叶泽面前，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甚至连姓名也打听，便“顺手”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仅仅凭借这一点，这份沉默的信任在这物欲横流的都市中已经是难能可贵。

　　那么，坤玺对自己身体的秘密已经了解了多少呢？对于自己的求助，他为什么会默默不闻，三番五次地帮自己？叶泽探寻的目光悄悄落在全神贯注为自己疗伤的男人身上。

　　香烟缭绕，迷雾重重。

　　叶泽发现这种信任其实是建立在非常微妙的立场上。看不透他。失笑晒然道，“你这庸医，包扎这么疼，手法完全退步了，多久没开张啦”

　　坤玺双手灵巧地打着结，“正愁没人练手，你就送上门。”

　　叶泽叹道，“妙手仁心四个字完全被你玷污了。”

　　“哦，我不介意再多玷污几个字。”

　　“我知道你脸皮够厚，”叶泽好奇地追问，“还有什么字？”

　　坤玺漠然，“白衣天使！”

　　叶泽鄙视地啐道，“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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