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

作者:花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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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天生一对

      【一】

      霸王寨内。

      “南宫老弟,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洪亮的嗓音传入大堂,王大山红光满面地走进来,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麻袋。

      “莫非大哥得了什么好东西?”

      “嘿嘿,那是当然,这可是无价之宝。”

      “哦?”南宫适饶有兴趣:“小弟倒是想见识见识。”

      王大山打开麻袋,里面竟然是一个妙龄少女。青丝如瀑,面色莹白,细长的眉弯如新月,红润的唇艳比娇花。南宫适望着熟睡的女子,试探地问道:“这位姑娘,是你抢的?”

      “对啊。”王大山理直气壮。“谁叫她爹输给我爹了,我明媒正娶他不答应,那就只好抢了。”

      南宫适扶额道:“可是大哥,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啊,我娘子。”

      南宫适看着兴高采烈的王大山,忽然有种微妙的绝望感。

      “强抢民女是犯法的,更何况,你抢的人是南安郡主。”

      南安有好女,芳名为阮乔。

      这首歌谣里的人,便是南安郡主阮乔。南安郡王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知书达理,颇有大家闺秀风范。郡王与当今皇帝乃是八拜之交,王妃身怀六甲之时,皇帝曾许诺,若为男孩,则与太子义结金兰;若为女孩,便指腹为婚,做未来的太子妃。

      郡主今年刚满十六,正是豆蔻年华。面对着如此佳人,君子和小人一样好求。只可惜,名花有主,求之不得,每天夜里,都有无数人寤寐思服。然而此刻,准太子妃却在山贼寨里不省人事。

      “大哥,这不是无价之宝,是烫手的山芋啊。”南宫适皱眉,一脸国愁家恨。

      “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南安郡王输给了我爹,就要遵守诺言。”

      如果问南安郡王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遇见了王大山的爹。

      郡王平日有个爱好——打马吊。随着技术越来越纯熟,郡王的敌手也越来越少。以至于人送外号“南安雀圣。”

      雀圣寂寞,就像独孤求败一样寂寞。

      他每天都祈祷上苍,给他一个对手。他甚至许下诺言,如果有人可以打败他,他会无条件接受任何要求。

      事实证明,雀圣的运气比独孤求败好太多了。在他有生之年,他遇到了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人。

      那是一个晴天,万里无乌云。

      雀圣正在虔诚地祈祷,丫环进来通报,说门外有人要来和他打马吊。

      “上苍待我不薄!”雀圣大喜过望,急忙把人请进来。进门之后,却发现只有一个人。

      “兄台,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一人可顶三人。”

      面前的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独行侠一般。雀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莫非高人都是如此打扮?顿时,他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当然,他不知道,斗笠大侠的这种行为,后世人称之为装B。

      “请。”

      寒暄过后,鏖战开始。

      斗笠大侠的手来去无形,能见到他左手摸牌,却见不到右手出牌。刚出完幺鸡,又是一个二饼。雀圣看不出他的套路,几局下来输得连娘都不认识。

      “兄台,我输得心服口服。”

      “郡王肯服输?”

      “愿赌服输。”

      斗笠大侠沉默半晌,开口道:“请郡王将令媛许给我儿子。”

      许给你儿子?那我未来国丈的地位不就没有了?

      “兄台,小女早已与太子定下婚约。”

      “只要她没入宫,一切就都是变数。三日后,我会让犬子上门提亲。”

      斗笠大侠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雀圣终于遇到了高人,自然要请教一下高人的名号。

      “我叫王老千。”

      翌日,雀圣阮娄宝输给了王老千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两人对战的情形,也被说书人编得神乎其神,成为了一个不朽的传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雀圣要面对的,是准太子妃即将飞下枝头变回麻雀的问题。

      【二】

      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两天后,雀圣正在家里坐立不安,斗笠大侠的儿子便找上门来了。

      “爹。我娘子在哪里?快让她出来。”

      王大山东张西望,四处寻找阮乔的身影。

      “放肆!谁是你爹?这里是南安郡王府,容不得你撒野。”

      不得不说,雀圣发威还是很有魄力的。只可惜,他对面的人脑袋缺了根筋。

      王大山心想,爹必然是因为我没有自报家门才生气的。于是,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让它显得更加凌乱。

      “岳父大人,我叫王大山。我爹说你把娘子许给我了,我今天特地来接她。”

      雀圣没有回话,一脸高深莫测。

      王大山以为他同意了,又继续说道:“过门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她,不让她吃苦受罪。打家劫舍的事就交给我,她安心做压寨夫人就好。”

      打家劫舍?敢情王大山是个山贼?太子妃变成压寨夫人,这么赔本的交易,傻子才会同意。

      雀圣勃然大怒:“盗跖之徒,竟然妄想攀龙附凤,成何体统!”

      王大山没有文化,他不知道盗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明白什么叫做攀龙附凤。哦,原来爹以为我是混饭吃的小白脸,我怎么就忘了聘礼的事呢?

      王大山一拍脑门,大声向外喊道:“牛头马面!快把聘礼拿进来!”只见两个人应声走进来,把一个大箱子放在地上。

      “爹,聘礼我带来了,您别生气。我刚才太高兴,愣是忘了这茬。”

      雀圣气得几乎背过气去,牛头马面?还驴唇马嘴呢!

      雀圣面色发白,颤抖地指着王大山喝道:“带着你的聘礼,和你的手下,给我滚出去!”

      王大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岳父大人嫌弃了。他虽然缺心眼,但是不代表他没脾气。

      “郡王,愿赌服输,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这句话戳中了郡王的软肋,他的确想反悔。原以为来人是个翩翩公子,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礼换个条件,谁知道来的是个大老粗,而且还是个土匪头子。但是,能与皇帝拜把子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黑吃黑。郡王大手一挥,直接叫护卫连人带箱子赶了出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是郡王赠给王大山的最后一句话。

      王大山看着被扔出来的聘礼,再看看灰头土脸的的牛头马面,火气立刻蹿了上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不给我,难道我自己不会抢?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光天化日之下,准太子妃被抢走了。

      “所以,你抢她是要拜堂成亲?”南宫适指指地上的阮乔:“大哥,你胆子还真够大的。南安郡王那边,估计都在翻天覆地地找你呢。
      ”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说,愿赌服输,他堂堂一个郡王说话不算数,我凭什么理会那么多?”王大山扛起阮乔,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等她醒了,我就跟她拜堂成亲。”

      南宫适看着王大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

      两个时辰后,王大山房里。

      “狗贼!这里是哪里?快放了我!否则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娘子!你不要激动!”

      “谁是你娘子!快放了我!”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你松绑!先说好,你不要乱来!”

      “你先放了我!”

      王大山诚惶诚恐地给阮乔松绑,生怕得罪了她。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虽然这个姑娘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但是转念一想,平白无故地把人家绑了,人家当然会生气。

      “好了,我松绑了,你可以活动一下。”

      “活动?我不仅要活动,我还要打人呢!”

      阮乔挥起拳头,直冲王大山面门。顿时,两行鼻血蜿蜒地从王大山鼻子里流出。

      “哎呦!娘子,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杀了你!”

      “使不得,娘子…”

      话音未落,阮乔又是一拳。

      王大山苦不堪言。

      他的脸很疼,火辣辣地疼。

      可是他不敢还手。

      要是把人家惹生气了,不嫁给他怎么办?算了,挨揍就挨揍吧。只要有了压寨夫人,一切都好说。

      于是,王大山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阮乔的一拳又一拳。

      可是阮乔觉得打人还不够出气,又把屋子里的花瓶摆设砸得七零八落。乒乒乓乓的声音惊动了不少手下。

      南宫适带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王大山在屋子里抱头鼠窜,整张脸上七彩斑斓。阮乔追在后面,凶神恶煞。“南宫老弟!你可算来了~”王大山见到南宫适,比见到亲爹还要激动。

      “快来救救我,娘子太凶悍了!”

      “狗贼!还敢胡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南宫适看着这一幕,简直哭笑不得。

      “南安郡主,得罪了。”南宫适向前几步,伸出手点了阮乔的穴道。

      “你!”话音未落,阮乔便倒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南宫老弟,她睡着了?”

      王大山看着阮乔,仍然心有余悸,生怕她突然醒来再给他一拳。

      “大哥放心,一时半刻她不会醒来。”

      “那就好,南宫老弟,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真是无福消受。唉,还不如找个普通的村姑,起码会洗衣做饭。南宫老弟,你长得也人模狗样的,配她正合适。要不,你们两个干脆拜堂成亲算了。”

      “咳。”南宫适呛了一下。

      人模狗样…这是在夸人么?

      算了,以王大山的脑子,也说不出什么智慧的语言。

      “大哥说笑了,既然大哥无事,我就先回房了。”南宫适放下阮乔,转身离开。

      “大王,她要怎么处置?”牛头和一干山贼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王大山看着阮乔,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把她绑起来,关到柴房去。”

      【四】

      阮乔再次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绑了起来,顿时无名火起:“狗贼!快放了我!”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人理会她。她颓然地低下头,不再叫喊,决定省些力气。

      “咕…”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她却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吃。

      “你们这些狗贼!等爹救出了我,我一定要把你们统统送去做太监!”

      “久闻南安郡主秀外慧中,端庄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南宫适面带笑容走进柴房,打断了阮乔的诅咒。

      “呸!狗贼!有本事放了我,抓一个弱女子算什么?”阮乔对着南宫适破口大骂,丝毫没有郡主风范。

      “啧!”南宫适用袖子抹了抹脸,叹口气道:“口水真多。”

      “那你就淹死在我的口水里好了。”

      这种死法…还真是…

      接下来的一刻钟,阮乔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我说…阮姑娘。你难道不累吗?”望着喋喋不休的阮乔,南宫适的眉毛挤得几乎可以压死十只苍蝇。

      “当然累!还渴呢!”阮乔翻了个白眼,活像一只要被渴死的金鱼。

      “要喝水吗?”

      “你肯给我水喝?”

      “不要算了。”南宫适挑挑眉毛,作势要离开。

      “哎!等等,先给我喝水啊”!阮乔挣了挣,但由于身子被绑住,所以她挣扎的动作在南宫适看来,就是一只毛毛虫在蠕动。

      南宫适把水递给毛毛虫:“喝吧。”

      “喂!你是不是眼瞎!我这个样子怎么喝水?”

      “用嘴喝啊。”

      “……”阮乔已经失去了和他交谈的欲望。

      “哦对,你脖子太短,够不到。”南宫适拿起水杯,送到阮乔嘴边:“喝吧。”

      “这还差不多。”阮乔刚要低下头,南宫适却把水杯举了起来。

      “狗贼!你干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我是狗贼,那也没有白喝的水。”

      “你想干什么?”

      “你求求我,我就给你喝水,怎么样?”

      “你!你去死吧!”

      “随便你,至少先被渴死的人不是我。”

      在尊严与生死之间,阮乔果断地放弃了尊严。

      “求求你给我喝水!”

      虽然嘴上是在请求,可是阮乔的态度却好像是南宫适在求她一样。南宫适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他把水重新送到阮乔嘴边。在连续喝了三杯水以后,阮乔又恢复了斗志。

      “喂!狗贼!你人还不错嘛,身手看起来也不差,怎么会沦为山贼?而且还只是个手下?”

      南宫适不理她。

      “狗贼?狗贼?你耳聋了?”

      刚刚失明,现在又失聪了。

      “狗贼,说句话,我很无聊。”

      “不要叫我狗贼,很难听。”

      “那叫你什么?猪贼?听上去还是狗贼顺耳一点……”

      “阮姑娘。”

      南宫适忽然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格外认真地看着她。

      “狗贼…你…你要干什么?”阮乔对上他的眼睛,紧张得结巴起来。

      南宫适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果然,他如愿以偿地看到阮乔的脸红了起来。

      “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阮姑娘,狗贼也是有名字的。”南宫适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我叫南宫适。以后不要老是狗贼狗贼地叫我,难听死了。”

      “南瓜柿。也好不到哪里去。”阮乔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南宫适彻底陷入沉默。

      是的,他总算知道,对付阮乔这种话痨又毒舌的女人,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等等!南瓜柿!”在他走远之前,阮乔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肚子饿了,你给我拿点吃的来!”

      她清楚地看到,南宫适的脚步停了一下。

      片刻后,阮乔打了个巨大的饱嗝。

      南宫适端着盘子,忽然悟出了一件事。传言,永远是不可信的。眼前这位南安郡主,无论如何都和端庄贤淑靠不上边。

      “南瓜柿,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明明是个山贼,却给我送吃的。可是如果你是好人,就应该把我放了。”阮乔看着向外走去的南宫适,难得地说了句正经的话。

      然而南宫适的回答,却让人琢磨不透。

      “有的人注定要当坏人,只不过坏人偶尔也想做些好事。”

      阮乔想不明白,却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山贼,也是可以有文化的。

      【五】

      随后的几日,南宫适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

      当然是……

      静谧的夜,猫不叫,狗不跳,知了在睡觉。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偏偏有失眠的人不甘寂寞,要制造出声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南瓜柿!我肚子饿了,我要吃夜宵!”

      “南瓜柿!你听到没有啊?我要是饿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南宫适不想被女鬼缠着,更不想被饿死的话痨女鬼缠着,所以他只好端着夜宵去喂女鬼。

      “咦?南瓜柿,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 ”

      “南瓜柿,你要注意休息,知道吗?”

      南宫适忽然觉得自己是一只脑袋被踢了的驴。

      阮乔每天都有饭吃,并且吃得饱饱的等着他爹接她回家。

      什么?怕吃得太饱没有事情做?

      “南瓜柿!过来陪我聊天!”

      南宫适大概神经衰弱过头,每天都会来看望阮乔。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霸王寨吗?”

      “为什么?”

      “因为他叫王大山,倒过来念就是山大王,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有当大王的潜质,所以建立了霸王寨。手下的人要叫他大王。”

      “哈哈,这头蠢猪,他怎么不去当皇帝啊?”阮乔正笑得前仰后合,忽然一阵微凉的触感从脸颊拂过,让她吓了一跳。

      “南瓜柿,你的手怎么跑到我脸上去了?”

      “你都笑出眼泪了。”南宫适把手上晶莹的水滴指给她看。

      “……”阮乔一脸鄙夷地望向他。

      “不过?机敏过人的南安郡主,你怎么会落到一只蠢猪手里?”

      阮乔的脸红了红,低下头去:“那天,我到街上去买糖葫芦…”

      “呵。”南宫适轻笑出声:“想不到郡主的爱好如此特别,喜欢小孩子吃的东西。”

      “那又怎么了?”阮乔瞪着南宫适:“我小的时候,还和别人抢糖葫芦呢!不过有一次,一个小男孩占我便宜!他把糖葫芦让给了我,条件却是要我嫁给他……”

      阮乔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适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你想吃糖葫芦吗?”临走的时候,南宫适问她。

      “当然!南瓜柿,你肯买给我?”

      南宫适没有回答,望向她的目光却带了淡淡的笑意。

      【六】

      夜里。

      “阮乔,醒醒!”

      “唔,南瓜柿,你干什么?我要睡觉!”

      “你看这是什么?”南宫适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糖葫芦?!”阮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诧异地问道:“你真的买给我?”

      南宫适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时候,不适合吃这个吧?”

      “算了。”南宫适收回手:“我自己留着。”

      “哎!别走别走!既然你诚心买给我,我又怎么能不接受?我手脚动不了,你喂我吃吧。”

      南宫适从身上掏出匕首,切断绳子。

      “终于能动了!脚都麻了!喂,南瓜柿!你怎么不早点松绑啊?”阮乔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数落南宫适。

      糖葫芦全部吃完的时候,阮乔忽然倒了下去。

      “好好休息,等你醒来,你就可以回家了。”

      她似乎听到,南宫适在她耳边对她说话。

      似乎……南宫适吻了她。

      【七】

      “头好痛……”

      金丝绣帐中,女子身上的锦被动了一下。

      “郡王!太子殿下!小姐醒了!”

      丫环尖利的声音使女子微微皱起了眉。

      秦筝真是的,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吵死了!

      女子向外看去,只见两道人影匆匆忙忙走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人看见自己,激动得失去了礼仪,全然不顾太子在身边。

      “乔儿,你总算醒了。”

      “爹,太子哥哥。”阮乔环顾四周:“我这是在家里?”

      “是,你回来了。乔儿,你回到家了。”南安郡王握住阮乔的手,愧疚道:“都是爹不好,这几日让你受苦了。”

      “王叔不必自责,阮乔平安归来,一切都万事大吉。说起来,此事我也有责任。若是早些把阮乔接入宫中,又怎会让她遭受危险?”太子站在旁边劝慰,又向阮乔道:“阮乔,过两日等你身子好了,我就接你进京。父皇已经答应,你一入宫,便诏告天下封你为太子妃,正式完成我们的婚事。”

      阮乔看着太子,怔怔地出神。

      眼前俊朗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另一张面孔重叠,重叠又分开。

      不,不是这张脸。

      不是他。

      “爹,我是怎么回来的?”

      郡王望向阮乔,欲言又止。

      “太子哥哥,爹不告诉我,那你告诉我。”

      “我…”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阮乔察觉到了气氛有异,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你们告诉我!”

      郡王和太子对望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南宫少侠救了你。”

      “南宫适?”

      “是。那天晚上,有人飞鸽传书,说寅时会将你送到府上,我和太子半信半疑,等到了寅时,外面忽然有人通报小姐回来了。我们急忙出门察看,发现你毫发无伤地躺在马背上,身上还有一封信。信上只留了短短的一句话:人已送到——南宫适。”

      “那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见到他?”

      “没有。”太子接道:“并且我们得知,霸王寨当夜就起了大火,山贼头领也被人杀死,山贼不知去向。”

      “不知道是不是南宫少侠放的火,真是为民除害!”郡王在一旁感叹。

      阮乔听了,心却不住地往下沉。

      南瓜柿有没有在里面?

      是他放的火吗?

      王大山是他杀死的吗?

      太多的疑惑让她找不到答案,她现在只希望南宫适一切安好,不要出事。

      “阮乔,我们在你身上,还发现了这个。”

      太子伸出手,将半块白玉放到她手里。

      阮乔看到了那块白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记忆不断涌上脑海,耳边似乎有孩童的笑声。

      “我叫楚适,这半块玉送给你。”

      阮乔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同样的半块玉珏,和那半块白玉拼到了一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半块白玉,不是你的吗?”郡王同样吃了一惊,变了脸色。

      “我想,这半块玉珏,是南宫少侠的。而且,他本人,也并不姓南宫。”太子望向阮乔,缓缓开口。

      阮乔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南宫适的真名,叫做楚适。”

      楚适,原骠骑大将军楚安国之子,十年前楚安国起兵叛变,被镇压后查抄九族。楚适下落不明。

      有谁能够想到,当年的将军之子,如今变成了盗跖之徒?

      阮乔忽然想起南宫适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有些人注定要当坏人。

      对与错,是与非,有时候真的是命里难说。

      有人一朝平步青云,有人一朝声名狼藉。

      南宫适,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从来都不是。

      阮乔起身,跪在太子面前:“请太子取消婚约。”

      【八】

      三年后。

      “南瓜柿!我走累了,你来背我!”

      “郡主,你很重的。”

      “我不管,我找了你那么久,还以为你死掉了,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要统统还回来!”

      “是你自己脑子笨,怎么赖到我身上。”

      “你!”阮乔一时语塞,气得满脸通红。

      “算了!说不过你这只烂南瓜柿,我自己走!”

      阮乔气呼呼地往前走,却听到南宫适一声轻笑。

      “傻丫头,过来吧!”

      南宫适弯下身,阮乔一个箭步赖到他身上,活像贴狗皮膏药。

      “嘿嘿,就知道这招最管用!”阮乔得了便宜还卖乖。

      “……”南宫适没有说话。

      “喂,你怎么不说话?能背我是你的荣幸!”

      “你真要我说话?”

      “对啊!”

      南宫适一脸严肃,回头向阮乔道:“你真的该减肥了。”

      “烂南瓜柿,取笑我,小心我砍了你哦~”

      “那你就来啊。”

      “臭南瓜柿!”

      南宫适背着阮乔,嘴边漾起一抹慵懒的笑。

      坏的事情总会发生,但是好的事情也会不断出现。

      他曾经活在愧疚里无法自拔,因为他害死了他的救命恩人,害死了那个有些迟钝的大哥。

      三年前的那一晚,他借口要和阮乔成亲,趁着山寨里忙得不可开交放走了她。他的大哥不明就里,还真心为他祝福,甚至把自己的爹请来,为他主婚。当他告诉大哥其实他已经放走了阮乔,这一切只不过是个骗局的时候,他的大哥也没有生气。

      他说:“放了就放了,改天大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大哥的父亲却说:“楚公子一表人才,怎么用得着山贼做媒?”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如何被识破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然必死无疑。

      叛将之子楚适,得其下落者,赏银千两;取其人头者,赏金万两,加官进爵。

      十年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终究还是逃不过。

      他的手中没有武器,根本无法抵挡那致命的一剑。

      然而他的大哥,却用身体替他挡了。

      “爹,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这是南宫老弟,不是什么楚公子,你是不是出千出太多眼花把他当成哪个冤大头了?哎呦,心口好疼。南宫老弟,我好像快死了,我要是死了,你就把霸王寨解散吧。当了一回大王,够本了~”

      那一剑,刺穿了大哥的心脏。

      他亲眼看着他闭上眼,又亲眼看着大哥的父亲疯了一般远去的身影。

      他的大哥,至死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最终,他遣散了众人,一把火,将霸王寨烧得干干净净。

      大哥的一切,就这样付之一炬。

      火光之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初遇的场景。

      “看你浑身脏兮兮的,是个要饭的吧?以后就跟着我了,和我打家劫舍。”

      “我们不抢钱,也不杀人,就是抢些吃的而已,要是有钱人,就来点金银珠宝,戴着也好看。”

      火光之中,他落下了眼泪。

      人总是这样后知后觉,失去的瞬间不觉得痛,失去后才痛得刻骨铭心。

      离开霸王寨的时候,南宫适曾以为自己会永远活在记忆里,万劫不复。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又遇到了她。

      他听到她说:“南瓜柿,我终于找到你了。”

      乌云总会散去,记忆也并非永远静止不前。

      就像现在,阳光普照,身后背着傻丫头,这些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南瓜柿,我要吃糖葫芦。”

      阮乔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梦中流出了长长的口水。

      南宫适叹了口气,看来不只是要减肥了,还要改改流口水的习惯。虽然心里这样想,他还是买了一串糖葫芦。

      “喂!这串糖葫芦是我先要的。”

      “可是我先付了钱,它现在归我了。”

      “抢别人糖葫芦吃,也不怕噎死!”

      “噎死也总比馋死好。喂!你流口水了!”

      “不要你管!”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这串糖葫芦就让给你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总得做些什么表示一下对我的感谢。这样好了,你干脆以身相许吧,我常听大人这样说。”

      “那也得等我长大才行,到时候你忘了我怎么办?”

      “这个嘛…有了,这半块玉佩送给你,以后如果能对上,那就不会找错人了。”

      接过糖葫芦的瞬间,南宫适忽然想起了他和阮乔的这段往事。

      “这串糖葫芦,还真是让对了。”南宫适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又看看熟睡的阮乔,微微笑了起来。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

      他背着阮乔,走在春花渐暖的季节,静静听着鹊啭莺啼,风舞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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