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诺斯岛谋杀案

作者:琉璃蓝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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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逝者如斯夫



      四周是洁净如洗的明亮,丰润的土壤、纷披叶间、绽放的花瓣、流淌的空气,都闪烁着细小辉煌的光芒,世界如此清澈夺目。
      那流淌在整个世界的光无与伦比的绚烂,是以太在浩渺宇宙间闪动的、纯粹的星火辉彩。

      他坐在湖边,玻璃般的水面轻轻闪动着光,什么都映照不出来,只有虚无的淡银色泽薄薄地流动。
      不觉间,身畔多了个影子。他下意识地望过去,那个形象亦回望他。他伸出手去触碰时,那幻影便消散了。
      然后他就醒来。

      雾霭昏沉,黑暗的层层薄纱笼下来。修普诺斯微低下头,看见一簇星光长发流淌蜿蜒,映衬着沉睡的脸庞。他抿起嘴角,伸出手轻轻描过对方脸庞的弧度,苍白肤色,指尖触感也像雪一样冷。
      塔纳托斯当然还在沉睡,深沉无梦的安眠。那是修普诺斯最擅长的,消去疲惫和怠倦,带来宁静的慰藉,雪白羽翼抚过灵魂。这样,他亲爱的弟弟就不会总是感到这个世界的劳累,所需做的带来的重压。
      指尖滑到了下颌,柔韧漂亮的弧度,不复久远记忆之前圆润幼嫩的模样。他微微抬起弟弟的脸,然后吻了上去。细小温柔的动作,直到塔纳托斯醒过来,睁开眼看着他,眼睛里一泓沉静的星彩。
      “早安,塔纳。”
      “嗯。”塔纳托斯应了声,伸手给他扶,修普诺斯便拉他坐起来,给他穿衣服。塔纳托斯从小被母亲和兄长娇惯长大,后来独自一人也并无不适。现在修普诺斯在身边,也就恢复被他照顾的习惯。

      伴随着羽翅扑打声,塔纳托斯离开了。外面仍然是深沉夜色。

      修普诺斯走出神殿,路过的侍女向他微微行礼。夜空繁星满天,黯银光芒洒落下来,反衬地仿佛整座城用阴影堆砌而成。远方的风有薄薄的盐藻味,挟裹着海浪和涛声。
      加德伊拉,大西国的十城之一。世界边缘的阿特拉斯山脉曾经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那时候,年轻的诸神们刚刚掌权,在奥林帕斯山上站稳。
      他们想延伸黄金时代的辉煌,神王克洛诺斯的世纪。
      白银世纪起初,也确实非常接近黄金世纪,传说中纯然无忧的时代。直到那一日,大地覆满漆黑羽翼的刻瑞斯——那些从潘多拉的瓮中飞出、凡人们称之为灾难的存在,人们就眼见四处都是苦痛忧伤。
      而那才是创世纪的开头、一切命运的发端。
      先知者盗来的天火是吹进人类脑海中的智慧之光,使浑噩的泥人眼目明亮。

      诸神因人类的傲慢不敬而愤怒,就下令毁灭这个世纪。于是土地荒芜开裂,人们被吞噬埋葬。
      那时起,人类就受苦痛。神不再居于人间,土地不再丰盛慷慨,荆棘和蒺藜漫生。世界,曾经被黄金时代的荣光灼灼照耀的世界,也开始干涸。白银世纪,青铜世纪,黑铁世纪,正一代代败毁着。
      大西国也在火山和海啸中被击打,沉入海底。只有紧靠着支撑起天地的阿特拉斯山边还留下一小块土地和人民,加德伊拉的残骸。
      这里即遥远又荒僻,年轻的神明极少想到这世界边缘,也就渐渐被遗忘了,或者说从未记挂。神话中,只有赫拉克勒斯为求取晚星姐妹们花园内的金苹果才来到过这日落黄昏的世界尽头,夜晚尖尖的影锥垂在大地边缘。

      黄金时代,它被不断提及怀念,美好得仿佛乌有的梦幻乡。
      那时,他们还时常漫游在大地上玩耍,夜的双子。修普诺斯时常躺在花草丛中沉睡,而塔纳托斯的乐趣就是寻找以及发现,过分好奇心旺盛。黄金时代的死亡,正如我们所知的、字面意义上的,年幼又温柔,只是一个孩子。
      他听得见过去时光在身后作响的回声,切近的呼吸和温柔气息在耳畔拂过,也知道那些都是幻象。
      而今万物沉寂昏暗,精金蒙尘。

      这个世界确实正在渐趋败坏,回不到从前。
      周围景色徐徐扭曲,不同的海风吹拂而来,金色阳光洒落,空气中有火山炽热的气息。莱姆诺斯,这里确实日渐繁华,青铜、闪亮的灰铁,贩卖的奴隶越来越多。神灵们在这里留下祭坛,人与神都在岛上增添着。远方飘来嘈杂人声,夹杂着火器淬练的声响。莱姆诺斯它的声名飘荡得越来越远,丰饶。
      然而白船的影子不会再在这里的海面上经过,这里也不再是他的岛屿。

      与黄金时代他曾在之时比起来,这里如此贫瘠和蒙昧,令人难以忍受的缺乏,冷漠而空洞。

      修普诺斯的胸腔中逐渐升起一种欲望,或者说是漠然的失望。好像在经过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了这个事实,如此迟钝。从长久的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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