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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老板与老板
如果有人要问萧晗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准会用一首歌加一部剧来告诉你答案,那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幸福就像花一样》。
很少有人能一下子从唯唯诺诺的房客,成为降龙伏虎的主人,可恋爱后的萧晗,的确就是如此。
江远工作忙,吃喝拉撒问题大多还是由萧晗一人解决,但这也意味着江远把整套房子都交给了这个宝贝蛋,要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于是乎,他的“小东西”给足了自己面子,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不但携带各种零食小吃游戏玩物堂而皇之地搬到了主卧,还在一个白天的时间里大变空间色泽,从床单到窗帘,从桌布到沙发,来了个大红大绿,大俗大雅,美其名曰:婚房布置风格。
不单如此,江远发现萧晗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将他直接由玉树临风的“远哥”升级为猥琐之至的“死老头子”,一天到晚,死老头子长,死老头子短地喊着。
江远不服,拿出身份证,称自己只比萧晗大5岁,就算说不上风华正茂,也算年富力强。可萧晗却不以为然,说三年就能差出一个代沟,江远一天到晚除了合同就是贸易,思想一点跟不上潮流,不是死老头子是什么?
江远实在无奈,只能模仿着电影台词跟萧晗商量说:“小东西,其实我很年轻,如果你非要叫我‘老头子’,可不可以不要加一个‘死’字在前面?”
当然,后者也用我行我素的实质行动深刻地告诉了他:那是不可能的。
这几天,萧晗经常一大早就跑出去,说是去上班,行动却神神秘秘,遮遮掩掩。江远知道酒吧不可能这么早就营业,萧晗每天早出晚归,说不定又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商海里叱咤多年的江远从没怵过什么,却唯独害怕不能将恋人握于股掌,先前的经历让他不敢对萧晗管得太死,表面放任自流,内心却如坐针毡。
一天晚饭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决定跟萧晗当面问个明白,正坐在新更换的果绿色布艺沙发上研究策略,萧晗却屁颠颠地跑过来主动“投案自首”了。
他交给江远一样东西,一个镶嵌在木质相框里的营业执照。
“这是玩哪一出?”
“谁玩了?这可是合法经营证明,我要当老板了。”
江远轻声念着执照上的地址。“光华路123号,不是你那酒吧的位置吗?”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酒吧老板准备关张大吉,我把那间房子给盘下来了,内部价,正好还便宜点。”
“你哪来的钱?”
“你忘了?我可是有八十多万,本来老板早就同意卖给我,中途出了点岔子,才一直耽误到现在。不过从今往后,咱俩可是平级了,你是老板,我也是。”
“Envy Me那家酒吧位置太差,开了那么多年,生意从来就没好过,也就你这样的傻蛋老板会接手。”
一听这话,萧晗马上坐下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你说的没错,地理位置确实重要,光华路不是主街道,周围没有商业区,也没有写字楼,开酒吧当然赚不了钱。可这位置好不好也是相对的,这行不通,不代表行行不通。”
“你要改行?”
“我在那上了一年班,犄角旮旯早就摸个门儿清,这条街上最少有一所小学,两所寄宿中学,马上又要新开一所职业技校,可餐馆却一直都只有那么一两家,而且只以经营早餐为主,孩子们中午晚上不是吃食堂,就是自己带饭,可不方便呢。”
江远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怎么,不开酒吧,转搞餐饮业?”
萧晗自信地点了点头。“我就准备开一家餐馆,规模不用太大,主要以学生快餐为主,兼送外卖。我已经开始雇人装修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在我这入一股?赚了钱,给你分红。”
“我堂堂一个建筑设计公司的老总在你的小饭馆里当股东,传到别人耳朵里我还要不要混了?”得知萧晗这段时间原来是为生意着忙,江远内心终于一块石头落地,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捏起萧晗的下巴。
“我可告诉你,你开饭馆我不管,但这坚决不能成为你变成邋遢大王的借口。你要是敢把一身葱花味带到床上,我就砸了你的铺子,然后把你圈养在储藏室里!”
萧晗满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你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基层劳动者,开饭馆怎么了?照样是老板,赚了钱照样买高级货。葱花味怎么了?提神醒脑,闻着就有食欲。还有啊,赶明我也买辆车,外壳上全贴上餐馆名和订餐电话,到你们公司去接你下班。你呢,也别闲着,平时利用工作之余也帮我给员工们撒撒传单,打打广告什么的。”
柔软清新的果绿色沙发上,萧晗盘着腿,张牙舞爪地勾画着宏伟的事业蓝图,全然不知身旁的江远早已冒出了瀑布般的汗水。
可无论萧晗的事业理论多么耸人,也无论他起得“远晗餐厅”这个名字多么乡土,饭馆的装修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江远表面上把萧晗里里外外讽刺了个遍,可内心里还是对另一半强烈的事业心和有条理的分工规划大加赞赏,没有一个成功者不是从小打小闹干起来的,他江远更是如此。
刚毕业那会,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劝江远就算不干外企怎么也得进个国营,可他却偏偏逆流而上,拿着没几万的创业资金在百舸争流的大城市崇海办了个十几平米的工作室。一毕业就当上老板,听起来风光无限,但初始阶段的艰难困苦,又有谁人能知?
商海变幻,沧海桑田,争辉日月的江远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睡地板、吃泡面,在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之间,独自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招揽客户的日子。
自从装修开始之后,钟强几乎三天两头地往餐馆跑着帮忙,可自从前天下午他在餐厅里遇见了来接萧晗回家的江远之后,便突然一下杳无音讯了。萧晗感到纳闷,正想打电话问问,钟强的短信就在这会发了过来,内容是邀请萧晗到自己家里吃火锅。
“哇!好香!”一进门,萧晗便闻到了一股正宗川味麻辣火锅的浓浓香气,禁不住口水直流。“正想这口呢,你的短信就来了。咦,这沙发用着还行吧?”
萧晗换沙发的那天,送货员前脚刚把新沙发放下,钟强后脚就把旧沙发拉到了自己家里。江远原先那套沙发虽然算是二手的,但看上去却跟新的一样,又是进口品牌的高档货,往钟强家里一摆,立刻蓬荜生辉。乐得他那个人精似的女朋友恨不得让小钟隔三差五就去江远家扫荡一圈。
“还说呢,自从有了这沙发,我是坐也不敢坐,趟也不敢趟,弄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打理,伺候它比伺候我自个还费劲。”
火锅端上来了,川味老鸭汤的锅底,香得流油,辣得冒汗,一人又来上一瓶扎啤,那感觉真是爽到心里。
“好吃!好吃!哎呀,还是哥们你知道我的口味,江远那个老头子太不能吃辣的了。”
“平时叫你一百八十回也不来,我还以为你每天山珍海味吃惯了,看不上我这小厨房里弄出的东西。”
“怎么会?我最爱吃的就是涮锅子,比什么大餐都带劲。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三九天里你、我还有杜欢欢咱仨躲在小屋里涮羊肉,呵!那真是汤汤水水热热乎乎!唉,欢欢人家是吃鲍鱼海鲜的命,就剩咱哥俩啦!”
“她是鲍鱼海鲜的命,你是燕窝鱼翅的命,她名花有主,你没几天也名草有主,到时候就剩我一个,守着锅子,喝点小酒,自斟自饮自忧愁喽。”
“什么乱七八糟的。诶,你快往里下肉啊,舍不得给我吃怎么的?”萧晗听出了名堂,赶紧打岔。
可钟强却完全不吃这套,上去就问:“你跟江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俩没事啊?我们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还想蒙我?你们......”钟强的嘴动了又动,感到实在说不出口,举起杯子“噔噔噔”使劲灌了几口扎啤,才用筷子敲着火锅边,惊讶地说:“你俩在玩同性恋呐?”
萧晗的脸“腾”地一下,比火锅汤子还要红、还要热,他当即否定。“别胡扯八道!你从哪个八婆那听来的,我搞同性恋?我像那种被人骑在身子下面的人吗?”
得!一句话,连自己的位置都秃噜出来了。
“我亲眼见到的算不算?不是同性恋,那江远在餐馆包间里抱着你狠亲,是在传递革命友谊啊!你别在这死扛着了!”
萧晗一下傻眼了。当天他跟江远不知发了什么情,一见面就找地方打啵儿,还以为没人发现,今天才知原来被看了个正着。
自从和江远好上之后,萧晗就瞒天瞒地瞒小钟,可从古至今,这纸就没有能包住火的时候。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在腾腾热气的熏染下,终于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华丽丽”地跟朋友坦白了。
“我不同意!”萧晗和钟强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对哪件事否定得这么干脆过。
“多新鲜呐,又不是跟你搞,用得着你同意吗?”萧晗吃了几口菜,嘀嘀咕咕地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那我也告诉你一声,你这盘棋就是一死局!”钟强皱着眉头,用筷子指着萧晗说:“自从你住到江远家开始,我就觉得你越发不对劲,到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以前是什么人?你是个直男啊,看到大姑娘小媳妇就走不动道的主儿,堂堂正正的纯爷们,你怎么能喜欢上个男的呢?
“瞧你那点封建意识,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男人怎么了,又不犯法,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
“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听我一句劝,你跟江远,就此打住!”
“我要是打不住呢?”
钟强喝得有点多了,揽过萧晗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说:“哥们我不歧视同性恋,可现在关键是问题不在这,阿晗,你知道现在你跟谁搅在一块吗?”
“我当然知道了。”
“可你知道你是怎么认识的他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个谁了啊?”
“嗨,我只是......”
没等萧晗说完,钟强又摆着手继续道:“我承认,你脑袋瓜激灵,连蒙带骗几下子就把江远搞定了。可什么叫见好就收?你能糊弄得了他一时,你还打算瞒他一辈子吗?越亲近就越容易露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天你装不下去了,演砸了,收不了场了,会有什么结果?”
“装不下去了,就把事情真相全须全尾地告诉他呗,他还能杀了我呀。”萧晗一脸的无所谓,可心里却是虚腾的。
果然,说出的话,自己不信,连钟强这个醉鬼听后也连连摇头。
“你别在这打肿脸充胖子了,你忘了那天的事了?你把一个女的领回家,他都能气得二话不说把你弄个半死,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发现你不是他找的那个人,他不把你活剐了才怪!”
“吓唬谁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和江远生活了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江远是什么样的人?
萧晗太明白,太了解,那是一个拥有着双重面孔的极端狂人,极度的无私又极度的自我,拥有极度的保护欲,又有极度的控制欲。他是一个事业的成功者,却是一位情感的失意人,他的那颗火热内心,在金钱的地域里调节的井然有序,在情感的世界里却干涸的一塌糊涂。
如今的江远,爱得全心全意,顷尽所有,但萧晗却始终没有忘记,他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
是啊,当真相大白于天下时,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否充当得了阻挡憎恨的结界?
萧晗是勇敢的,以至于他为了爱情,坚决决定留在江远身边。
可他到底也是懦弱的,以至于他没有勇气让对方获知真相,以至于他决定永远去做那个烟波浩渺的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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