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衣裙

　　让叶湘更加没想到的是，开学不久后的一天，风云全校的大帅哥刘嘉宏竟然到六班指名找她。
　　叶湘几乎是顶着全班起码90%的女生充满问询、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走出教室的，刘嘉宏？她一头雾水，刘嘉宏怎么会找到她？
　　“学长。”见到他时，叶湘虽然满心疑问，依然礼貌地打了招呼。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刘嘉宏看着她，同样非常礼貌地问道。
　　叶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到楼下去吧。”刘嘉宏看了看周围接二连三冒出来的、越来越多的初中女生，微笑着对叶湘说。
　　叶湘想了想，再次点点头，跟着他走下楼梯。

　　他们一开始都没有说话，但刘嘉宏一开口，叶湘就忍不住满脸戒备地瞪着他。他说：“你知道，刘奇钧这学期不会来了。”
　　叶湘只是看着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他让我转告你，”刘嘉宏接下去说的话更是让叶湘大跌眼镜，“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原谅他？”原本不想说话的叶湘此刻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他希望我原谅他？”
　　“嗯。”刘嘉宏点了点头，“他都告诉我了。”
　　叶湘不知道该说什么，初春的风吹起地上的去年的落叶。她看着眼前的大帅哥，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许多话，而她需要很努力地去克制心里逐渐冒出来的强烈情绪。这种情绪是什么？愧疚吗？不忍吗？
　　“其实一开始他非常恨你。后来他说，他想明白了。你考试时会那样对付他都是他自找的。但他还是希望你和小妍能够原谅他。”叶湘回过神来时，只听到刘嘉宏说的这几句话。
　　“你——”叶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和刘奇钧——”
　　“他是我弟弟。”好像知道叶湘想问什么，刘嘉宏回答道。
　　看到叶湘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刘嘉宏就像知道她接下来又想问什么一样，直接往下说道：“他的确是我弟弟。因为小时候一次意外，他的脸被烧伤，所以——后来就再没能完全治好。”
　　“啊！”竟然是这样，但此时的叶湘只能说出这样一个感叹词。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从小就很孤僻，也不受人待见。他也不喜欢我，从不告诉外人我们是兄弟。长大一些后，他就更怪癖了，渐渐地什么坏习惯都沾上身，其实——”刘嘉宏低下头去看叶湘，“他的所作所为我也一直很厌恶，所以，我也从不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兄弟。”
　　“可是从上学期某个时候开始，他好像变了。变得——怎么说，变得有点像他小时候的样子。但是，上学期我们全家都没空管他，父亲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可能对他的打击也不小，总之后来我才发现，他确实慢慢变了。”
　　至此，叶湘算是勉强明白了事情始末。她看到刘嘉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他，作为他的兄长，我——也希望你们可以。”
　　叶湘默默地仰头听着刘嘉宏说完，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她该说什么呢？许多个孤单的小男孩的身影接二连三地闯进她逐渐变模糊的视野里。刘奇钧？曾经的那个变态小偷刘奇钧？！
　　而她，一心一意盼着刘奇钧滚出育才的她自己，竟然在为他难过？
　　叶湘已经不敢再抬头看刘嘉宏了，在许多种此刻向她袭来的情绪里，她只听见刘嘉宏还在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我，但我希望你和小妍不要太苛责你们的室友丁玲。”
　　“丁玲？”叶湘再一次意外地抬起头，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地红了。
　　“这个女生——”刘嘉宏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只是太傻了。我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我和刘奇钧的关系，可能是刘奇钧主动找到她的。于是她以为通过讨好刘奇钧可以接近我。只是这样而已。”
　　丁玲？竟然是为了这样的原因！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叶湘的脑袋快要炸掉了。在太多种情绪的轰炸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最后她只能对刘嘉宏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其实刘嘉宏并没有告诉叶湘所有事情，比如刘奇钧离开育才的直接原因。事实上，并非如叶湘或者刘奇钧自己先前认为的那样，育才学校会因为学生家长不再能继续提供赞助费而立刻开除成绩太差的学生。也许有一天，学校终究会这样做，但绝不会这样快。
　　刘嘉宏没有告诉叶湘，在上学期的最后一天，刘奇钧找叶凌宇狠狠打了一架。这一次他没有找任何人帮忙，也没有说一句挑衅的话语。他就一个人跑到操场，把当时正在打球的凌宇叫到场边，然后便一拳向他打去！凌宇不明所以又毫无防备，一开始吃了点小亏。但刘奇钧原本打架就不是叶凌宇对手，再加上球场上所有人铁定是站在凌宇那边，所以最后，当大家发现刘奇钧仿佛发了疯，根本无法将他从凌宇身边拉开时，以徐冠群为代表的几个冲动小男生便决定给刘奇钧一个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教训。
　　就这样，事情便失去了控制。在这群男生中一向比较冷静的叶凌宇早在之前就被刘奇钧疯子般的行为惹火，在凌宇都尚且不能控制怒气的时候，就更加不用说其他人。所有人都觉得刘奇钧活该，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所以，当刘嘉宏闻讯赶来时，刘奇钧已经被这群人打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然而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这一次打架，刘奇钧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正因为如此，围殴他的男生们才更加无法手下留情。他从没被打得这么惨过，却也从没像这次一样“不怕死”过。
　　在刘嘉宏的阻拦下，这场群殴总算停下来。叶凌宇愤愤地抓起衣服，对着倒地不起的刘奇钧只说了一句话：“你TM给我滚出育才，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然后他甩开了用力抓住他的刘嘉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围的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挨打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刘嘉宏在某一瞬间相当愤怒，几乎想出手为弟弟报仇！不过很快，他的怒气就平复下来，凭他对刘奇钧和叶凌宇的了解，他几乎能够猜出这场群殴的起因。刘奇钧啊刘奇钧，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片刻的沉默中，人群渐渐散去了。
　　“嘉宏哥，”只有徐冠群还站在身边，他说：“是刘奇钧先动手的。”
　　“我知道。”刘嘉宏看了看徐冠群，说：“他疯了。”
　　“他真疯了！他简直就像自己不要命了也要弄死凌宇一样！要不是这样，我们——”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们也不会——”
　　“我明白。”刘嘉宏又看了看他，“没关系，你走吧。”他说。
　　从那时候起，刘嘉宏便有心让刘奇钧转校。后来，当他知晓刘奇钧那天之所以找叶凌宇打架，是因为不能向叶湘本人发泄被欺骗的愤怒时，刘嘉宏终于决定，提前让刘奇钧离开育才吧，因为早一天走，晚一天走，总是要走的。
　　不过，刘奇钧竟然认为不能对女生下手，这可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那天后来，叶湘过了很久才回到教室。林晓妍还没来得及问问她怎么出去这么久，叶湘就已经被先前那90%目送她离开的女生团团围住。
　　“刘嘉宏怎么会来找你？”一个女生问道。
　　“他跟你说了什么？”另一个接着说。
　　还有更过分的，“你和刘嘉宏是什么关系啊？”
　　情绪很糟糕的叶湘完全不知如何回答她们，所幸，此时班主任走进教室来，于是刚围过来的女生们呼啦啦全走了。
　　“叶湘，”只有一个女孩在班主任走进来时还站在她的座位边，她轻声地，但是很坚定地附在叶湘耳边说：“我真的很讨厌你。”
　　那个女孩是丁玲。叶湘看着她，说不出一句回敬的话。她只是觉得，丁玲真的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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