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衣裙

　　“看你以后还敢再动手打女生不？！”
　　原来，那个男生是在维护自己啊！在不听使唤的眼泪中，叶湘反反复复地想到这句话，心里有种温暖却陌生的感动。正是这种感动，让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地冒出来。
　　从小到大，叶湘的军官父亲永远是严厉而难以亲近的。他对女儿严格要求，有时几乎到苛刻的地步。父亲长期驻扎西藏，叶湘要很长时间才能见他一面。她本就是有些沉默的小孩，和父亲见面也说不上太多话。而偶然的一次，叶湘在幼儿园被其他小孩欺负，一路哭着回家，恰好被那天回家的父亲看见了。父亲严肃地问她事情始末。然而他了解后，不仅没有安慰叶湘，反而喝令她“不许哭”，还说，“我的女儿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只会哭鼻子？！没出息！”
　　从此，叶湘每次想哭时都会拼命忍住。当然，她和父亲能说的话也更少了。长大些后她常常会想，自己一定是令父亲失望的吧？父亲那样的军官，一定想要一个威武强壮的儿子，至少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儿。而自己，从小就身体不好，性格也比较软弱，怎么也不像父亲期望中的小孩呢。
　　而母亲呢？母亲是一名外科医生，平时工作非常忙。然而即使工作再忙，母亲对叶湘依然是关爱的。只是有时工作太忙了，还要分心照顾小孩，事情太多心里自然着急，一着急脾气就不好。其实叶湘从小就是心思相当细腻的小孩，她知道妈妈不容易，所以最怕自己给妈妈添麻烦，惹妈妈生气。然而有的时候，越是担心就越容易弄巧成拙，毕竟叶湘还只是个小女孩。后来，为了尽量少给母亲惹麻烦，也为了避免与母亲发生冲突，叶湘从小学高年级起就主动去住校了。
　　她本不是外向的小孩，在学校也常常是沉默的。没有特别的好朋友，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老师。周末回家，父亲自然很难见到，母亲也常常需要加班。叶湘的内心应该是相当孤独的吧？尽管她从未说起过。
　　这种情况，直到遇见林晓妍才有所改善。叶湘觉得林晓妍是自己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而此刻，此刻一个并不认识的男生竟如此维护她，因为她所受的委屈挺身而出！这直接触碰到叶湘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种被关心被保护的需要。这是她自己很少察觉到、却又深深渴望的需要。于是，她的眼泪在这一刻绝了堤。
　　所有小女孩都是渴望被关怀的，即使她表面看上去有多么独立骄傲。
　　“你没事吧？”不知何时，男孩已经走到叶湘座位前。她闻言抬起头，泪痕还挂在脸上。
　　他脸色忽然变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放在叶湘头上，很温和地说：“好了，别哭了，以后我会保护你。”
　　叶湘几乎呆了。他说“我会保护你”！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可是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男生朝她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跟我一起去趟教务处吧？我得让他们知道——”
　　“好。”叶湘轻声说，说着便起身准备跟他走。可是刚一站起，她就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只好赶紧坐下。
　　“我跟你去吧！”林晓妍回头说，“湘湘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好好休息。”男生在和林晓妍离开前，回头对叶湘说。
　　课堂原本已乱成一团，此时Mr熊一走，更是乱成一锅粥，直到班主任赶来维持秩序才渐渐恢复平静。然而，教室里仍能听见学生们的窃窃私语。这个说：“那个人叫叶凌宇吧？”
　　“对呀。就是和刘奇钧一起转来的插班生。”
　　“平时都不见他怎么说话呢。果然人不可貌相，一上来就玩狠的。课堂上揍人。”
　　“刘奇钧也太过分了。”
　　“是哦，叶湘很可怜呢。”
　　“哎？有没有发现他们都姓叶呢？难道叶凌宇是叶湘的哥哥？”
　　“这样啊？那就怪不得他揍刘奇钧了。”
　　“刘奇钧这个人，也该被谁揍一顿了。”
　　“哈？你好像和他关系蛮不错的哎，原来一直想揍他？”
　　叶湘静静地趴在桌上听着这些话。天知道，别说是她哥哥不是了，在今天之前，她压根不知道班上有叶凌宇这号人。呵，她在心里轻轻地笑了一下，若是真有一个这样的兄长，过去的时光一定有不一样的感受吧？
　　从教务处出来，林晓妍和叶凌宇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刘奇钧和Mr熊还留在教务处。刚才的事情对林晓妍的震动其实也很大。她过去一向排斥男生打架，觉得他们那样做很野蛮甚至很蠢。但今天不一样。林晓妍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但愿学校开除他就好了！”
　　“可能不会的。还不至于。”凌宇说，“如果仅凭今天这件事。”
　　“你知道吗？其实一年前他就被开除过一次了！”林晓妍看着凌宇，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军训时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件事可以告诉凌宇。而在这之前，她和叶湘从未对其他人提起过。
　　“那天后来，他立刻就被开除了。但学校并没有公布他的姓名。说不定只有叶湘和我才知道刘奇钧就是那个偷女生内衣被开除的学生。”
　　“你们没有告诉班主任，或者教务处主任这些人？”凌宇问。
　　“没有。”林晓妍说：“你想想，学校领导需要我们告知吗？一年前他们开除了刘奇钧，一年后又接收了他。他们分明对他的品行一清二楚，但仍接收了他！”
　　“啊，你说的对。”凌宇想了想，只能说：“既然学校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接收了他，更不可能再轻易开除他了。”
　　“就是啊，混账学校么！”林晓妍忍不住咒骂了一句。“不过凌宇，今天十分感谢你。”转念一想，她又对凌宇微笑着说，“我和湘湘早想狠狠揍刘奇钧一顿。”
　　“是吗？我也早想揍他，哈哈。”凌宇也笑了。这笑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温和，像温暖的一阵风。“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他问道。
　　“你是说我和湘湘？”林晓妍又笑了一下，“最好的朋友。”她说。
　　“她好像身体不好？”凌宇又问。
　　“哎，就是呢。”林晓妍的笑容一时黯淡下去，“从前军训时，第一天她就晕倒了。此后老师都不让她参加消耗体力的活动。而且这学期开学后她一个月都没来学校，我打电话到她家才知道她生病了。。。。。。”
　　林晓妍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凌宇的表情是那样难看。
　　“不过她现在已经好了啊！”她立刻转换了语气，笑着说：“我相信她没问题。别看她长得娇娇弱弱的，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说着她对凌宇眨眨眼，“你很关心湘湘嘛，如果想追她，我可以帮忙哦。”
　　“啊？没有啦。”看着林晓妍明媚的笑颜，凌宇也不由得笑了，“我并没想追她。”说着他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后脑勺。林晓妍突然觉得，这动作像极了一个人。
　　一念及此，那个男生的脸就出现在她脑海里。徐冠群，好久没见到他了。听说也是一花心主儿，三天两头换女友。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林晓妍说，又向凌宇眨了眨眼，“可是你说过会保护她！”
　　“嗯。”这次凌宇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想要保护她。”
　　看着凌宇认真的表情，林晓妍忽然觉得很感动。“保护吗？湘湘一定会很幸福吧。我还真是有点羡慕她了呢。”她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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