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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间
【第四十章】离间
“你这副表情不像是……”孟施抬头望了望，又盯着我看，咧嘴一笑，身子抖动，手上托着的酒壶也洒了好些酒出来：“你们是不是在玩新花样？”
闻言，我连连点头，藏去语气中的尴尬，悦然道：“是呢，是呢。”
孟施不怀好意地笑着，一面推了推我，一面凑过那熏人的酒肉大嘴到我耳边：“好好玩啊……”
孟施贼笑着混迹人群之中，我方舒了口气，我的命，还有镯锡的命差点就搭在孟施那大嗓门上了。话说回来，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可以笑成那副德性。
然此地当真不能久待，就怕捅出篓子来不得全身而退，这天下苍生的福祉没保住不说，自己的小命也堪忧。
我兜转回阎茯苓身侧，左右看了看：“喂，多久？”
执笔伏在案上的阎茯苓微微抬了抬头，冷道：“好了。”
他起身将那填好的纸张递给了登记的仙官，仙官整个扫了眼，抬眸定定地说：“这公文要送，得半月后，到时你们再来交。”
阎茯苓点头：“多谢。”
仙官闻言倒和色了许多，复道：“你们这不赶巧，若是上午来，恰好有一班送这档子公文的车架，可惜了。”
倘若不是因为我受伤昏迷了半日，应是能够赶上的。然而世上的事情有时正是这样不顺，我与阎茯苓无奈对视了下，纷纷向仙官道谢告辞。
行至馆外，阎茯苓忽地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我：“你身上有伤，为何不就近在灵山馆歇下。”
我支吾道：“这个，灵山馆里人多嘛。”
门庭的灯火自上而下照着阎茯苓的脸，拂面的长发笼罩下，阴影中一双怀疑的墨瞳打量了会，冷语：“哪里人不多，你若是想寻个清静的地方，怕是得出了这东庐大地才好。”
“我不喜欢馆内的布置。”话毕，我便甩开了步子走，阎茯苓沉默地跟在身后。
要说天下最休闲的去处便是东庐灵山，而灵山馆又是首屈一指的东庐客栈，为了迎合八荒四海的神仙，馆内七十二层楼，一千零八处客房，收天下之美景，集风格之变化多端，要什么样的布置的房间都有，总有一间适合。即便如今灵山馆一层设为仙宫的临时驿站，但楼上的七十一层依旧为客栈。
显然，我的话从头到尾都没几分说服力，好在阎茯苓这人要是不想说话，确实容易搪塞。
“如今在这里耽搁下来，许多事情估计无法进展了。”我靠在山腰客栈的窗旁，自言自语，赤炼不知近况如何，想着也应是不好过的那种，阶下囚者非死即伤是最平常的。
跃身窗外，浮步几寸。
我静静地立在晚风中，那灵山的风像是仙子的手拂过我，一阵，接着一阵。
忽地，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我问自己，数月以来我究竟是在逃避岚雪，还是真心在寻找赤炼？刹那间，岚雪的脸映在脑海中，与那个陌生的我交叠着，冲击着心绪。我惭愧不已，大海捞针地寻找赤炼，其实是天涯海角地躲避岚雪，倒真正耽误了寻人。
如今，只叹天地真小，撞了个正着，倒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内心吗，竟一直在自欺欺人。
“希望你还活着。”
我长叹了一口气，羞于对宝儿许下的诺言。
其实早该意识到，最直接的办法、最见效的办法，一如我曾经用以寻找白林老祖时的步骤，现下我真正该做的，其一、去尚神宫翻阅资料查清以往魔族活动区，重点排查赤炼最可能在的地方，其二、万不得已的方法，问上古神物——众神之镜。
远方山巅之上的灵山馆灯火辉煌，人影幢幢，一派欢娱之色。
正是良辰美景，来日会否还有？想来，我已经浪费了半载的光景，这半载的光景浑浑噩噩地耗掉了又究竟值不值？
大概，战争的好处之一便是教会人珍惜当下。
我转到隔壁窗外，极其高兴地对着阎茯苓嚷道：“茯苓，我还是想去一趟天界。”
那时他大概沐浴完，只着了身浅薄的白衣，发梢上沾了点点水珠。听完我的话，瞧着不大会意的模样，放下杯盏，踱步近前倚在窗侧，挑眉瞪目：“去天界？”
我点点头：“我想只是去尚神宫，应该比去天庭要容易些，况且，等总是等的，先去仙宫排个号，排上队总比站在队外面要容易办事情得多。”
阎茯苓笑了笑，遂垂眸沉声语道：“我刚和几个仙家聊天，得知了些事情。据说天庭台阶前有些时日被劝谏的神仙们围堵着，躺躺卧卧的可壮观。你要去天庭上谏，警醒关于魔族的事情倒不必要了，他们万万年的资历都摆在那儿了，无需咱这些小辈出手，而且你能做出比睡在那更出格的事情吗。”
他语气极为清淡，却惹得我肚子一阵笑触难忍。
“这样啊，可我还是得上一趟天界。”如今，我心下安了些许，又道：“还有些事情我得去办。”
阎茯苓抬头觑我，异色道：“需我同行？”
我连连摇头：“不用，我想……自己就足够了，天界没得那么多麻烦的。”
阎茯苓挑眉：“当真？”
我一面想着天界的清闲安宁，一面满口应是。
“便好。”阎茯苓说完，透过湿哒哒的刘海斜觑着我，不紧不慢地语道：“早点歇息。”
话毕他合上了窗户，伴随着木头碰击的声音，窗缝里见到阎茯苓那幽深的眸子里似有种羞涩的味道让我整个人怔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陌生而诡异。
可为什么我竟在笑，苍天，我莫非是饥渴了而对这种男人产生了非分之想？以我对他有着滔滔不绝、连绵三川怨怼的事实来说，以上分析绝对是噩梦。
那之后我跑了许多仙宫行馆办齐了手续，大概花了□□日的样子，还不提需仰仗孟家久积的盛名、流风神尊的荐举之誉、浮云巅的势力关系等等，我才混到了上天的名额，因着中间曲折而复杂的时差关系，距我上次来天界已过三天。
最后，据我观察而言，不计天庭那边的异景，天界总体还是极其祥和的。
石桥，石兽，石桥，石兽……一望无尽的灰白色的建筑，尚神宫的正门之景，虽来了许多次，仍然习惯不了这慑人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孟凌！”
我驻足探看，唤我的人是……顾青？！
见到她，我自是欢喜，但想要隐藏的那些事情也浮上心头平添烦忧。只是我不大理解，为什么顾青会出现在这里，距尚神宫不过百步之遥，非官非吏之人不该……
然而我想着想着，却也觉得自己想法也正统得近乎荒诞，行政之地无事不可踏足的逻辑是怎么来的，旁的豪官俗吏平时耳语成风的言辞竟也影响了我。
我敛去了过往的心事，笑得云淡风轻：“青儿，近来如何，身体恢复得还行吧？”
她似是打量了下我，微微泛红的眼眶无妨她美丽的容颜，但是那眼神却透出一股怨艾：“你当真是对我好呢。”
音方入耳，脸上便随着那猝不及防的掠影而火烧般的疼。
我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不凑巧地又撞了旁的人，却正是尚神宫的主神，流风神尊。我顿时觉得尴尬无比，然而此刻那满腹委屈由不得人故作无事。
以我的个性，也确实没多少心力想想怎么在这种时刻处理好面子问题。既然无暇掩饰什么，只能直面这即将传扬千里的坏事，我向顾青高声委屈道：“这是为何？”
一巴掌，没来由的一巴掌让我整个心都乱了，羞怒得很。
顾青不忿道：“洗去我的记忆，你是想掩饰什么，为什么要抢走他，为什么，我并不亏欠你孟凌什么，可为什么要弄得我如今这个模样！”
“我……”我怒极反笑，哧道：“慢着，我是洗去你记忆不假，可是你告诉我你都记起何事来了，还有，你恢复记忆了，是全部，还只是片段？”
这时我走近她，想牵住她的手，以示安抚。但她却怒狠狠地瞪向我，与此同时她的泪水满溢出来，这一幕于我极其震撼。
且不说我定是被误会了，单单就顾青来说，她算得上是为数不多我肯以命换命的人，如今她因我而伤心如斯，我竟一时充满了无力感。
“曾经，于我而言，你是我至亲的姐妹，如果伤痛可以选择，宁可伤我，也断不会伤你。哪怕是我心爱的男人，我也心甘与你分享。”顾青哽咽地说着，清冷的眼神如利刃刺向我，是那般痛恨至极：“可是，你告诉我，究竟你是如何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
我无言以对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那一刻我回忆起落入妖寨的前前后后，又不知为何思绪定格在蛇妖那儿，水面倒映着她落寞的影子，无尽的寂寞。
“你说，为什么！”
空阔的尚神宫前，顾青悲愤的控诉接连轰炸着我的耳朵，我只是那般看着她，哑口无言，起初我心疼她，但泼妇式的诋毁久之却燃起了我心底的怒气，不再感受她的悲伤，反倒向她冷笑道：“为什么？真好笑，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自损修为来给你洗去记忆，为什么我不懂得独善其身，却要在可以离开的时候继续委身妖寨只为救你出来，而你口中说的心爱的男人究竟又做了什么，我给你洗去记忆的起因是什么，你自己修为散尽灵元被蚀又是因为谁，你这些倒不记得了，哈哈，真讽刺呢。”
顾青凄迷地瞧着我，细小的飞花拂过她的脸颊。我冷傲地笑着，内心却无比苦痛。片刻后她便不再看我，转过身去。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我与她都沉默，只是不同的是她不敢看我了，而我却坚定地盯着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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