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诡录

　　三人刚从暗门走出，就听见楼上传来人声。声音不大，但因为偌大酒楼一个活人没有的寂静，他们还是能听清每一个字：“这一觉睡得真沉呐……咦这是怎么回事？门上怎么有一个洞？飞燕，飞燕你在哪里？”
　　朱楚楚抿嘴轻笑：“这叫傻人有傻福，下面闹得天翻地覆他一觉就睡过去了。书生真是好福气。”
　　孙志远却不觉得有趣：“他怎么没有被药倒呢？”
　　楚楚：“运气好呗。”
　　孙志远摇头：“我总觉得那表兄妹俩不但会武功，而且功夫好得紧。他们装作书香世家来和我们套近乎一定有目的，你们俩还是留点神吧。”
　　二人说话的声音极低，上面好久动静。吴为善担心了，不顾孙志远的告诫就提气高叫道：“寇兄在么？”
　　上面人喜道：“是吴少侠么？这酒楼好生古怪，小生不过小憩一会儿，睡觉就发现小二杂役什么的全没了。叫了半天也没见一个，倒是每张糊门纸上多了个洞，偷窥着好玩么？呀，这可糟了！要是我表妹被哪个登徒子偷窥了，那就折煞我也！”
　　朱楚楚暗想：你表妹活没活都是个问题，还管偷窥不偷窥。那么个面好菜色的丫头给人看人都看不看，还操半天心，真是笑死人了。问：“你表妹呢？”
　　“她在隔壁。两位不觉得离这么老远扯嗓子喊太难受么？两位在哪，我下去找你们。”
　　“还是我们上去吧。”
　　寇万里原来倚在客房门口，一见吴为善就迎上来道：“少侠你可来了。这家酒楼真是古怪。我一路过来住了三家客栈，没一家像这家似的。人没了不说，还窗纸凿洞偷窥他人隐私，真是岂有此理！”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朱楚楚瞧得有趣忍笑道：“你不想偷窥你表妹？”
　　“女侠这可不大好吧。再说……再说飞燕会生气的。”
　　“你是想看还是不想看？”
　　寇万里犹豫至极：“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可是……”
　　“真是婆婆妈妈。你不看我可要看了。”
　　“不行！不行！万万不可！”两人声音愈来愈大，隔壁房门突然开了，西门飞燕探出头来：“表哥有什么事么？”
　　“没事没事！我把表妹你吵醒了真是不好意思。”
　　“吴少侠和前辈也在这里（楚楚听她有意不提自己名字，大概恼我和她表哥大声说笑，仅淡淡一笑）四位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我……咳咳……看见门上……这个有洞，所以……”
　　吴为善暗想他白天和掌柜说话口齿清晰，思绪缜密，现在结结巴巴有点做作之嫌。楚楚一点不管，一本正经地道：“你表哥想偷窥你来着。”
　　“这……这……哎呀！燕妹你别听她的，根本没有那回事。”
　　“没有那回事是哪回事？你看洞都戳好了，这不？”楚楚继续胡闹。表妹看看楚楚指给她的圆洞，表情变了变：“小女听说有种极厉害的迷人之法，把迷药放进管中从窗纸或门纸吹入，屋内人无不昏迷。这莫非就是？”
　　“终于猜对了。”
　　寇万里不管朱楚楚语中讥讽，仍不依不饶地问：“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表妹不理他，向吴为善道：“吴少侠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中事了解想必不少。就请帮忙解释一下，也叫小女长长见识。”
　　这倒把吴为善难倒了：“其实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我也不过初涉江湖，江湖阅历半点没有，所以二位叫少侠什么的我实在受之有愧。”
　　表妹微笑接口：“吴公子刚出道就如此了得，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过奖过奖。”
　　楚楚心中不爽：这丫头放着表哥不理，老和善儿搭话，真是讨厌。正巧这时寇万里大叫起来：“在廊里有死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回来时就已经死光了，我们正担心二位有没有出事就听见寇公子的声音。”
　　“太可怕了。依小生看，此地不宜久留。若等天明了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认定我们杀的人，到时官司缠身就不好了。”
　　“寇公子书香世家，为何不考取功名却来游山玩水？”孙志远突问，一开口就是这么尖锐的话。寇万里神色不变，淡淡道：“前辈教训的是。只因五月初十绍兴降妖大会，我们想去看看长长见识。”
　　楚楚见善儿脸色一下变得好奇怪，向他连使眼色叫他冷静，自己随随便便地问：“什么降妖大会？”
　　表妹接口：“仙教不想养活囚犯了，要开个降妖大会把关在石狱中的妖全部杀死。仙教这次搞得声势很大，前去观会的人数不胜数。这大概是近十年来武林中最大的盛会了。错过实在可惜。”
　　孙志远情绪到了低谷，脸上却带了张面具似的看不出半点喜怒。吴为善脸色苍白许多，只觉冷汗一滴滴从额头上渗下来，偏生这时候寇万里来问：“吴公子若肯同我们前去，小生就万分荣幸。”
　　“你没见吴公子有些不舒服么？表哥你也真是的。”
　　楚楚锐利地扫她一眼，她吓得抖缩一下，目光中露出茫然之色。做表哥的忙来打圆场：“若是诸位另有急事的话……”
　　“我这老头了在乡下住了半年刚出来，江湖上什么大事都不甚了了。不过听西门姑娘说得这么有趣，又有寇公子邀请，怎好意思不去？”孙志远的话着实出乎意料，吴朱二人均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我们实在囊中羞涩，路上免不得要劳烦贤兄妹二人了。”
　　表妹抿嘴一笑：“这点三位自然不用担心。”

　　五人离开镇上，顺着大路走到天明，所幸无人找他们麻烦。天明时，他们在能找到的最豪华的酒楼吃早点。吴为善哪里见识过这么些食物，恨不得能多生几只眼睛多长几张嘴巴。楚楚笑道：“寇公子你点这么多样，看都叫人看饱了，还怎么吃！”
　　寇万里一怔：“小生没想到这点，真是抱歉！抱歉！”
　　吴为善忍不住道：“别听她鸡蛋里挑骨头。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好的饭了，这里许多点心我们都没有见过。”
　　“喂喂，说话注意点口德。只有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都没见过，本姑娘非但见过，吃过的更是数不胜数，味道更不知比这的好出多少倍。”
　　表妹接口：“这些本是名吃，可惜这儿的厨子功力不够，却叫吴小姐见笑了。哪天三位有空到舍下一游，我表姐做的菜你若还觉不好吃我就服你。小女有事暂且离席一会儿，诸位莫怪。”
　　西门一走，寇万里就放下筷子。朱楚楚和孙志远见主人停箸，便也住口不吃，唯吴为善不管不顾，风卷流云般吃了尽兴。再抬头，西门不知何时已在眼前，旁边楚楚责备地瞪他，这才省悟，呐呐：“对不住，我见食物太好吃了，所以……”
　　“所以什么呀所以？丢死人了！残茶剩饭西门小姐还怎么吃呀？”
　　“糟糕……”
　　“没关系，”西门见楚楚见怪忙道，“反正我昨晚吃多了现在还不大饿。”见她俯在表哥耳畔轻轻说几句话，寇万里略一点首，二人一齐起身道：“我二人先行一步，三位不妨在城里随便玩玩。申时前后我兄妹俩在这里恭候三位。”吴为善皱眉：“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寇万里摇头：“天机不可泄漏。吴公子到时一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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