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英侠录

作者:王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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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之九)


      萧默仓惶惊骇中,也顾不得许多,就往树林低矮丛杂处逃命。跑了一段,渐渐冷静下来,听后面马蹄声不远,赶紧循着石缝攀沿,一路拨草踢石,故布疑阵;转了几个弯,躲进了一个新发现的秘密巢穴。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听敬伯在草丛外不远处叫骂:「这小贼竟然从眼前溜掉了!」
      萧默心儿狂跳,连呼吸也不敢,只难过的想着:「我打人了,小豆他爹找人来打我了。」终究是个没爹的孩子,最怕大牛的爹爹、小豆的爹爹找人上门去理论,又要娘难堪赔礼。待会儿回家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棍子。胡思乱想,越发惶惶不安。
      又听年轻人说:
      「看这碰断树枝,山石滚落,应该就在前方。」
      「这山路难行,常惠哥哥可与我下马步行寻找。」
      马蹄声、脚步声杂乱,渐渐远去。萧默等了片刻,不敢移动。
      一会儿,不远处踏步声响,隐隐人影在天际飞纵,听敬伯等人说:
      「事关重大,一定要抓这小贼,引出老贼。」
      「这小子恐怕摔落山谷了吗?寻常里,谁能从我眼前逃逸?」
      却听脚步声渐渐走近,萧默狂喷冷汗,只敢轻轻呼吸。
      「这儿有个洞穴!难道小贼藏身其中?」
      「洞口有踏草痕迹,八成就在其中了!」
      「小贼!还不敢紧出来!」
      看洞口人影晃动,难道要教强盗抓了、杀了?萧默吓得发抖,心儿狂跳,只闭起眼睛,祷告吴王夫差保佑小命则个。

      「唉哟!」忽听惨叫,马儿惊嘶,汉子喝叱:
      「谁?」
      「张胜!张胜教打昏了!」
      「老贼来了!」
      萧默还闭着眼睛,忽然身前一扯,眼前一亮,竟然就被揪出了洞外。天哪!想要呼救,却叫不出声,只觉被人夹住腰肢,耳畔风声倏然呼啸大响。萧默睁开眼睛,见两旁竹林向后飞逝,而自己被铁钳般的手臂挟于腋下,动弹不得。惊奇中还带着害怕,仰脸望去,看黑发随风飘荡,粗麻褐衣烈烈作响,那夹持他的人正发足往山上飞奔,快逾飞豹。却不是钟叔叔是谁?
      萧默抓着钟叔叔坚硬的右手臂,好似扒着了遮阴大树,顿觉万分安全,狂风暴雨都不怕了。他虽然生而无父,却从小幸好有钟叔叔遮护着,孤儿寡母才免时时受邻里欺侮。于是赶紧诉苦:「叔!方才有五个可怕的大爷,拿着刀儿,骑着马儿,要来杀我。好可怕!」
      钟叔叔声音低沈沈的摩擦着耳膜,隆隆作响:「叔叔知道!那五人是天大的坏蛋,都帮着强盗头子杀人。远儿不要怕!叔叔保护你!」萧默听这话,更是担心。天哪!要是那五个坏蛋强盗找到家里去,该要娘如何是好?
      看前面绝岩耸立,石峰拔地而起。钟叔叔竟然飞身而起,沿着陡峭的石壁,左纵右跳,盘桓上升,只片刻间,已经上了孤峰之颠。钟叔叔就把萧默轻轻放于地上。萧默才注意到钟叔叔左臂下也夹了团软绵绵粗褐事物。
      钟叔叔将左臂下那事物轻放于树下,竟然是,竟然是细君软软卷曲卧石上,一动也不动。难道是受伤昏迷?难道是方才那五个强盗害了细君?萧默抽了口凉气,扑上前去,轻摇细君,问说:「细君!怎么了?你醒醒!」可是摇了几次,细君却一无动静。难道真教害了性命?
      「远儿不要担心!一会儿就可醒来!」钟叔叔低沉口音,如砺石刮过心房,萧默心中稍安。抬头望,钟叔叔长大背影,魁武健拔,八尺有余,立在峭壁边缘,好似一片黑压压参天巨树,枝干挺立,树叶却在猛烈山风中狂舞。
      「远儿过来!」钟叔叔又低声说话。萧默看细君鼻息缓缓,似乎沈睡香甜,于是起身到了钟叔叔身边。钟叔叔脖子上筋肉虬结,蔓延到粗布褐衣遮蔽的躯干四肢,袖口毛边参差,透出坚硬如石的巨掌。青紫色粗糙面皮上,两眼炯炯透着火焰,望着远方。而峭壁下,远处河川闪烁如练,蜿蜒隐现在田陇阡陌、层层山峦间。
      「远儿又与人打架了么?打赢了么?」钟叔叔刻意柔声。萧默知瞒不过,只是垂首支支吾吾:「没事!叔不要操心!没事的。」顿了顿,又求说:「叔!赶紧救醒细君嘛!我娘一定担心了!我和细君应该回家去呀!」
      钟叔叔不言不语,凝视山下,仿佛巨石般,不可动摇。萧默还想说什么,却看钟叔叔于怀中,取出一些果子、糕饼,递给萧默。萧默推辞说:「娘不让拿叔的东西!」要是叫娘知道了吃了钟叔叔的赠食,肯定就是一顿棍子。心中又自疑惑,从小就蒙钟叔叔照看,真不知娘与钟叔叔有何过节?
      钟叔叔低声说:「吃吧!没要紧的!吃吧!你娘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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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取自《杜甫诗全集》卷十九:〈咏怀古迹〉五首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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