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宫闱

作者: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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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太监


      “给,族长,坐下来歇会儿吧。”甘龙把从伙夫那儿领来的,一块干巴巴的黄豆饼塞进柯卫卿的衣兜里。
      别看它灰头土脸的,且又只是豆渣做的,但有着烧饼一样的香气,吃了也耐饿,每到开饭的时候,就有人哄抢这黄豆饼。
      “我不饿。”柯卫卿却把这饼放回甘龙的手里,微微笑了笑,“我刚才喝过粥了。”
      “那一人一半,那稀粥撒泡尿就没了。”甘龙直率地说完,又感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
      在甘龙的坚持下,柯卫卿拿了那一半的饼,两人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席地而坐,就着竹筒里的河水,慢慢地吃着。
      天真的很热,正午的阳光几乎都能把石头晒化了,有犯人吃着吃着就热晕了过去,马上会被监工的一盆冷水给浇醒,那些满缸的水,据说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可中暑是会死人的,柯卫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可以煮一些祛暑的中药汤,分给大家饮用,而且这些药草很常见,在河边的湿地就有不少。
      不过,监工是不会准许他下山去采药的,柯卫卿嚼着干饼,想着该如何向监工说明此事。
      “大哥,再多给点嘛。”红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是个唯一搭着凉棚的地方,是伙房。
      红琉拿着一个大碗,笑嘻嘻的在向伙夫讨粥,按规定一人只能打一碗粥,拿一个馒头,或者黄豆饼,但伙夫拿活蹦乱跳的红琉没办法,又多给了他一勺,还偷偷地塞了个梨子给他。
      红琉是这里年纪最小的,浓眉大眼的,长得又很可爱,当他灿烂一笑时,就连监工都不会太为难他。
      “琉儿他又在卖乖了。”甘龙说着,撕下一块黄豆饼,放进嘴里用力地嚼。
      “你不后悔吗?”柯卫卿看着甘龙,问道,“来到这里。”
      “不。”甘龙毫不犹豫地说,把饼吞下后,压低了声音,“你应该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带走琉儿,还有其他同胞。”
      “嗯。”柯卫卿微微点头,就算甘龙不说他都已经猜到了。因为甘龙并没有被煌夜抓住,他的行踪一直成谜。
      然而,柯卫卿却在石山看到他,很显然他是混进来救人的。
      “那你为何没有动手?”这是柯卫卿最疑惑的地方,按照甘龙直来直去的性格,当晚就会带走红琉他们,这一百多人带着炸药突围石山,并非难事。
      “因为您。”甘龙说道。
      “我?”
      “琉儿说,我们都还活着,四肢健全,是因为有您在宫里担待着,为我们赎罪。”甘龙很不甘心地道,“如果我们逃走了,您的处境会很危险,所以我们不能一走了之。”
      “……”柯卫勤微微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不在乎为你们死,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更何况保护你们是我的职责。”
      “呵呵,果然被琉儿说中了。”甘龙却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了?”
      “琉儿说,即便我们真的逃了,您也不会生气,甚至还会感到庆幸,因为您舍不得我们受苦,您总是为别人想,压根没考虑过自己。”甘龙看着柯卫卿晒得黝黑,却也越发俊逸的脸,“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有活儿干,有地方住,我还有琉儿。”
      甘龙是那么喜欢红琉,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地狱也是天堂。
      “你们……。”突然领悟到什么,柯卫卿不禁责怪自己的迟钝。
      不过,什么是有情人同甘共苦,柯卫卿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也由衷地替他们高兴,只是在这种地方……
      “你们在聊什么?那么起劲,给。”红琉笑嘻嘻的挤入两人中间,把洗干净的梨子,放在柯卫卿手里,“吃吧,族长。”
      “谢谢,不过我已经吃饱了。”柯卫卿把梨子递给甘龙,甘龙咬了一口,又交给红琉,红琉满不在乎地吃了起来。
      “你去哪里?”看到柯卫卿站起来,甘龙问道。
      “还有点时间,我想去找一下监工。”不能为他们做别的,但是请求熬一碗祛暑的汤药,他还是可以做到,柯卫卿想了想,还是直接去说明用意的好。
      “什么事?我陪你去。”红琉立刻站起来,就好像小狗望着即将离家的主人似的,眼里充满了不舍和担心。
      “也好。”柯卫卿点点头,人多力量大。甘龙也要去,于是三人一起去了监工的营地。
      事情比想象得顺利很多,原因是监工们怕中暑的人太多会影响工程。听到柯卫卿说自己曾是太医院的学徒,略懂歧黄之术,监工就动了心,准许他这么做了。
      但是,他们只准柯卫卿一个人去,全部的草药都得由他一人采摘。而且他不能耽误了采矿,也就是说让他白天干活,晚上采药,没有片刻的休息。
      这是何等苛刻的条件,甘龙气得直冒火,抬手想要揍人,却被红琉给拉住了,因为就算揍了这一拳解气,他们也逃不出石山,还得挨上一顿鞭子。
      “族长,在煮汤药的时候,给他们下巴豆吧,越多越好,拉死他们!”红琉走出监工的营账后,小声地对柯卫卿说道。
      柯卫卿为此,笑了好一会儿。
      ※※※
      三块雪白的石头,垒在石山后头一块巨石之下,有它遮荫避雨,这座小墓冢,就能日日夜夜、永久的留存下去。
      就像柯卫卿心头的丧子之痛,这一辈子也不会平和。他跪在这无字无碑,甚至没有任何祭品的墓冢前,不但悲伤后悔,还深深的自责。
      ‘对不起,孩子,我没能保住你……。’柯卫卿微微眯起发红的眼睛,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抚摸那圆润的石头,就好像触摸着婴孩的脸蛋一般。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了,今日放工之后,监工让犯人都下山去河里洗澡,甘龙和红琉都去了,他才独自来到这儿。
      正当柯卫卿想着孩子的孤苦寂寞时,有人沙沙的走近了,他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你……?”柯卫卿抬头,认出那是之前,被他救的那位老者。
      “天热了,也该让孩子喝喝,你亲手熬的凉茶。”老者把手里的碗,放在石头墓前,然后,便跪了下来。
      “啊,这怎么可以……!”柯卫卿急忙起身,想要搀扶起老者。
      “不,就让我跪着吧。”老人却意外地固执,“我八岁就进了宫,自问没做过亏心事,却沦落到这般田地,本以为人心都是坏透了的,可现在遇到您,柯将军,您是个好人。”
      “啊?你曾在宫里当差?”柯卫卿十分意外地问。
      “看不出来吧,我现在又老又丑,其实还不到六十岁,这里风吹日晒又吃不饱,睡不好,哪能不显老呢?”那人唉声叹气,又道,“我在宫里头,还是跟在太后身边的梳头太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人都叫我赵公公……”
      “赵公公。”柯卫卿便行了一个礼,太后的近身太监都是有官位的,最高可达四品。
      “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本来我也是要随那些宫女太监,一同被砍头的,但他们发现我的一个姑母,曾给太上皇做过乳母,乳母的地位不同旁人,她的亲眷若在宫里当差,也会格外优待,正因为如此,我竟侥幸逃过了责罚,得以继续留在宫里当差。”
      “那您怎么会来这儿的?”柯卫卿不解地问。
      “这说来话长呀!”赵公公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本想在这里,就这么累死算了,唉!可真是熬不下去啊,但是将军您,竟然会出手救下奴才这条贱命,那天若有不慎您是会被砸死的呀。”
      “而且您还劳心劳力的,设法给大家弄祛暑防燥的汤药。您不知道,往年因为酷暑,都要死几百人。大家都麻木了,不会做什么。可如今没有一个人死,大家好像又有了盼头,因为总有一天会服满徭役的,到那时,还能各回各的家……”
      赵公公声情并茂,对柯卫卿的感激之情,一言难尽似的。
      “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柯卫卿轻轻握住赵公公的手,安慰道,“其他事我也做不到,而且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唉,您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意气奋发的大将军,您当年勇斗奸臣赵国维,奴才还历历在目啊……,”赵公公遥想了当年之后,突然压低了嗓门,话锋一转,“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拜托将军您了。”
      “拜托我……?”
      “是的,这也是我为何在这里的缘由。”赵公公直了直身子,说道,“我当年替太后梳头,自然知道太后有多少翡翠珠钗,且件件都是巧夺天工之物。其中一件‘翡翠四凰朝阳九九金钗’更是特别,华贵无比,是西凉国的赠礼,全天下仅此一件,但后来离奇失踪,遍寻不见……”
      “他们怀疑你偷了凤钗?”柯卫卿不禁问道。
      “是的,但他们没有证据,这凤钗也确实不是奴才拿的,不过,奴才知道它的去向。”赵公公拧起眉头,极低声地说,“就是太后失踪那日,她一早起来梳了朝凤髻,戴着这支钗,还是奴才亲手给她插上去的。”
      “哦?”柯卫卿停顿了一下,问道,“可是那天,太后不慎失足坠入荷花池,那么钗应该还在太后的头上,或者掉进了池塘中,这与你何干?为何说是你偷的?”
      “唉,您有所不知,一开始是无人追究此事的,反倒是我心里一直挂记着,还去池塘里捞过,可惜啥也没捞着,还以为这稀罕的宝物就这么没了。”
      “还以为?难道另有下文?”柯卫卿问道。
      “是呀。过了一段日子,兰贵妃知道我的手艺好,让我去给她梳飞天宝髻,我就去了,这兰贵妃长得可真美啊,她也很满意我编织的发式,还打赏了我一锭银子,让我天天去来着。后来有一日,我帮她配珠钗时,意外发现首饰柜的底部,竟然躺着太后的那支九九金钗,当即吓得脸都白了,真跟见鬼似的。”
      “什么?太后的金钗在兰贵妃那儿?你会不会看错了?”柯卫卿听到兰贵妃时,就已经有些诧异了,话到了这里,他更加惊讶了。
      “不会的,那金钗太后欢喜得很,时常拿出来戴,我亲手都摸过不下二十回了。”赵公公斩钉截铁地道,“当时,兰贵妃也没发现我瞧见了,因为给她梳好发髻后,我就慌慌张张地走了。但是不出两日,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内务府治了罪,说我偷了太后的九九金钗,还拿出去便卖了,他们从我的床褥里搜出很多的我从未见过的大额银票。”
      赵公公提起此事,还是一脸的惶惑不安,“我那时想,莫非是我当时的脸色太过诧异,给兰娘娘发觉了?所以才想将我赶出宫的?到最后我就被发配来这儿了。”
      “竟然这般……”柯卫卿眉头微蹙,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烁兰为何有太后身前的贴身之物?皇上以前就怀疑过,太后并非是失足坠河,而是被人蓄意谋害,凶手就是太后独自去见的那个人,但是一直无确凿证据,此案也悬而未决。”
      “如今太后的金钗在烁兰手里,那么,太后最后见到的人,难道就是烁兰?烁兰杀害太后后,再顺手牵羊拿走金钗?这可能吗?她虽然娇纵蛮横,但是杀人,杀的还是太后,她能下得去手?”
      因为在平时里,太后可是非常疼爱她,几乎视如己出的,而看烁兰的样子,她对太后的依赖也非常之深。
      千头万绪让柯卫卿一时无言,赵公公起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了。
      “公公,我有些话,想要问清楚一些。”
      “好,您有话,就尽管问。”赵公公本以为柯卫卿对此事没兴趣,见他神色凝重,便知道自己的事情有救了,便又坐了下来,对柯卫卿的询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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