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ple Jump

　　Triple Jump

　　记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比如有的时候只是要走到厨房去倒杯水，走到客厅的时候就已经不记得要干什么，折返的途中想起又转身，结果途中接了老家母亲的电话，就又把走到房间门口的原因忘得一干二净。

　　类似的情况每天都在数以万记的人身上发生，不过是繁忙劳碌的都市人身上再常见不过的状况。就算小题大做到去看医生，也只会被说“你只是压力太大而已放轻松一点就没事啦”。

　　徐卓铭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而他脑海中所存的上一个瞬间，他正在去往公司的地铁上，在空气稀薄被挤得动弹不得的车厢里昏昏欲睡。

　　他像是从梦中猛然醒来一样，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又全部都有清晰切实的认知和触感。

　　虽然没办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镜中的自己似乎看上去也有些许的不同。头发短了一些，发色也深了一点，一直单薄的身体看上去也变得稍微结实宽厚了。

　　徐卓铭在恍惚的状态里从一边的裤子口袋里找出手机，是跟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款式，而手机锁屏画面上显示的时间则让他目瞪口呆。

　　距离他刚才记忆中搭乘地铁去往公司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四个月。

　　哎？等等，这就是那个那个吗？传说中的时空穿越吗？还是说那个地铁里存在什么黑洞吗？

　　前一刻还饶有趣味地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下一刻当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完全不认识的公寓浴室里的时候，莫名的恐惧感就排山倒海似的向他倾泻而来了。

　　徐卓铭不安地穿上衣服裤子，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他随手拿起毛巾架上靠左边的那条擦了擦头发，走出了浴室。

　　公寓里并没有别人，这里比起他之前租住的地方来的更加明亮和宽敞，往窗外望出去的话，好像是并不知道的社区。等到徐卓铭拿起餐桌上的报纸确认时间，才突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来到了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

　　徐卓铭翻出自己的钱包，除了几张超市的收据和公交卡之外，也完全找不出半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头绪。

　　他独自呆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也没有人跳出来一边拉着纸礼花一边跟他说“整人计划大成功”。拜托了……这种时候，哪怕有一个人来跟他说这是开玩笑的也好啊。

　　徐卓铭蜷缩起来，抱着双腿呆坐了一会儿，无论如何脑中都并不存在下地铁以后到脱光了站在浴室里这当中一段时间的记忆。好像是被拙劣的程序员整段删除了一样，每到那里就什么都无法想起来，而且还会伴随若隐若现的头痛，真是太糟糕了。

　　是那次事故的后遗症吗？该死的。

　　差不多两年以前他遭遇了严重的交通事故，脑部受到冲击和震荡，在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才总算出院。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这个公寓里的理由，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试着翻阅手机里的联系人，前几页全都是些陌生的名字，后面还备注了公司和地址，看来是这一年多以来才认识的客户之类的人吧。光看公司的名字，就会觉得根本是他一窍不通的领域，他这一年多以来，到底是在从事什么工作啊。

　　父母各自再婚以后，他跟家里的联络就很少，所以干脆连亲人的电话都没有。

　　什么用都没有。

　　徐卓铭拿起桌上的钥匙，心烦意乱地下了楼，路过楼下的便利店的时候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还很有精神地跟他打了招呼，让他糟糕的心情变好了一点点。

　　他大概是完全不记得这家店的常客先生吧。

　　漫无目的地在楼下到处散步的时候，手机响了，徐卓铭忐忑地握住电话半天，才接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来上班？不是说了今天早上十点钟有会要开的吗？”陌生的，大概是上司的男人在电话另一头大发雷霆。

　　“我突然……咳咳……突然生了急病。”徐卓铭演技糟糕地干咳了几声，“抱歉，今天不能过去了。”

　　“这样啊……”男人悻悻地哼了哼，“你这家伙就是太拼命了啦，我都跟你说了上次那个案子不用那么赶，那你好好休息吧，一直到周三再来上班也可以哦。”

　　刚刚还在发火的男人却意外地是个好家伙，徐卓铭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挂断了电话，在小区绿地里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拜托了，随便什么人都好，快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满心绝望之中，徐卓铭理所当然一般的想起了一个人，掏出手机翻看联系人的时候，兴奋地发现对方的电话还在。虽然现在似乎是上班时间，不过还是姑且联系看看。

　　电话只是响了一下就立刻接通了，对方很不爽地大吼过来：“我不是让你上班时间不要打电话给我的吗？！”

　　徐卓铭被吓了一跳，有些唯唯诺诺地开口：“陆、陆昀吗？”

　　“哈？！你脑子坏掉了吗？特地打来说这种话是想干什么？！”

　　“抱歉。一下子大概解释不清楚……”徐卓铭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是，你现在在哪里呢？”

　　让他吃惊的是对方居然也正在这个城市，而且表示立刻就过来，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还是让徐卓铭觉得心头一暖。

　　陆昀和他是相交超过十年的朋友，虽然有时候看起来脾气很坏，但是却像漫画人物一样是个内心温柔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从二十岁出头做朋友做到现在，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最最珍贵的大亲友。

　　虽然这么说有点肉麻，不过陆昀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你刚才电话里说的‘失忆’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徐卓铭面前的男人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手里的外套下摆还有刚刚才溅上去的泥水，用过发胶的额发也懒趴趴地垂下一缕，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

　　“你……你先进来再说吧。”徐卓铭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他拉进来坐下，又倒了杯热水给他。

　　整个解释的过程之中，陆昀的眉头越缩越紧，几乎到了变成一个“川”字型的地步。徐卓铭看着他的样子，反而不太好意思继续往下说，只能含糊地用“反正就是……中间的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作为收尾。

　　“……不记得了？”陆昀微微张大嘴，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这十四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不记得了吗？”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徐卓铭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硬想的话会头疼，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什么没事啊……你这家伙……”陆昀垂下头去，用手背扶着额头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声音沙哑地开口，“那个，不管怎么样，先去看医生吧？你稍微再加件衣服，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不用这么着急吧？你不是还有工作……”徐卓铭被陆昀推着起了身，有些手足无措地回头说道。

　　“不用着急？！你以为你现在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脑袋出了问题！脑袋你知道吗！？”陆昀不可遏制地怒吼起来，“现在是不记得十四个月里发生的事，下面会怎么样？！会不会是不记得十四年里发生过什么都不记得？！会不会变成傻子？！”

　　徐卓铭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地，到最后反而“噗”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

　　陆昀呆了呆，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我干嘛非得担心你这白痴不可。”

　　“虽然没办法看到之前的病历，不过确实应该是之前头部受到创伤的后遗症没错。”医生面无表情地一边写病历卡一边对着他们两个说道，“吃药控制吧，也许病情还会有小的反复，不过坚持吃药的话，应该不会再出现一下子跳跃十四个月的情况才对。”

　　“这么想起来，之前的话，确实是出现过很短时间的记忆跳跃呢。”回家的路上，徐卓铭一边含着棒棒糖一边对陆昀说到。

　　“哈？！”

　　“因为大概只有几分钟左右，所以心想‘只是记性变差了吧’。”徐卓铭看了一眼也在低着头吃棒棒糖的陆昀，“这一年多里面，我的情况没有变的更糟糕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你自己的事情！”陆昀跟他一对上视线，就不太自然地避开了。

　　“……也对啊。”徐卓铭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回家吃药，然后明天得打个电话去辞职吧。”

　　“哎？可是你不是很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吗？”陆昀有些急切地打断他，“好不容易才升到现在的位置，而且马上就可以加薪水了啊。”

　　“原来我这么能干吗？”徐卓铭苦笑起来，“不过我现在对这份工作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适应还需要很多时间，会很辛苦吧。再说了，我要怎么跟客户谈事情呢？难道说‘对不起不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请问我们之前都谈到哪里’吗？”

　　陆昀沉默不语，两个人并行着走了一段，徐卓铭自然而然地跟陆昀道别：“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认识路，不用担心的。”

　　“正好我要去你家附近工作而已，”陆昀走快几步，“不要废话那么多快走吧。”

　　徐卓铭在他背后看着他，不禁笑了笑，跟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徐卓铭试着跟昨天打电话来的上司打了电话，表达了想要辞职的想法。对方却无论如何不接受，大喊着“要辞职的话怎么也得当面说清楚才行吧，明天早上想清楚再过来”，结果还是没能好好辞掉工作。

　　那个上司真的是个好家伙啊，虽然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徐卓铭冲完澡，一边叹气一边想刷牙的时候，才发现洗面台上的牙刷杯里，有两支牙刷。他楞了一下，一手支着洗面台，一边环视四周。

　　毛巾和浴巾都是两条，连浴缸边放着的拖鞋都是两双。另外厨房里的马克杯也是同款不同色的两个，筷子则是两双。

　　虽然昨天因为太过震惊，没能留意到什么异样，但是注意到了以后，就会明显觉得这些全都是为了什么经常过来留宿的人准备的吧。

　　难道说是在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这段时间，他交了女朋友吗？

　　还是说他纯粹是堕落到了经常随便从外面带不同的女孩子回来过夜的地步呢？

　　徐卓铭一片茫然地坐在客厅里，觉得耳鸣得厉害，整个世界都是轰隆隆的。

　　发生了那么多跟他本人密切相关的事，他却毫无印象。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我想回去了。”

　　正在从看起来式样老旧的保暖饭盒里拿出外卖的陆昀愣了一愣，手里的夹层也嘭地一声掉在了桌子上，里面的汤汁洒得到处都是。徐卓铭连忙抽出餐巾纸来擦桌子，一边不忘记抬头问他“被烫到了吗？”

　　陆昀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然后问他：“决定了什么时候走吗？”

　　“还没那么快，”徐卓铭拉过凳子坐下，“要正式去一趟公司辞职，反正也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了，大概还要赔违约金吧。之后还要退租和搬家之类的，我想暂时还要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告诉我，”陆昀把菜都拿了出来，又去碗柜的上面一层里拿出碗和勺子来盛汤，“我这几天不是太忙。”

　　“那我就不客气了。”徐卓铭笑了笑，然后随口说道：“那个勺子，真亏你找得到呢。”

　　“……哎？”

　　“我说那个盛汤的勺子，我刚才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徐卓铭用筷子指了指陆昀手上的勺子，“你居然不用看就知道了。”

　　“那是因为你的脑子坏掉了，我的又没坏。”陆昀没好气地盛了碗汤给他。

　　“哈哈，你经常过来吧？一起打游戏什么的。”徐卓铭装作毫不在意地发问：“有见过女人什么的吗？”

　　“女人？”陆昀停下手里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

　　“就是……我的……”徐卓铭被他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女朋友……或者……床伴……什么……的？”

　　“哈？！”陆昀把嗓音提高了八度，“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

　　“因为、那个……”徐卓铭有些脸红，“我看好多东西都是……双份的……拖鞋和毛巾和牙刷……都是……所以就想说，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啊……什么的……呢？”

　　陆昀的脸上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谁知道啊？！那种事情？！”

　　“哎？可是正常来说……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会跟你说的才对吧？”徐卓铭陷入了困惑之中，“那看来，大概只是床伴……？”

　　“……我回去了。”陆昀突然站起身，“突然想到还有份材料没做完。”

　　“现在就走了吗？！饭还没有开始吃啊？！”

　　“不吃了。”陆昀拿起外套，“再联络。”

　　难不成……是触到什么禁忌的话题了吗？还是说陆昀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徐卓铭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干巴巴地嚼着饭，突然觉得胸口好像莫名其妙地闷了一下。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工作了。”

　　从心理上来说恨不得跪下道歉才好，但是行为上也只能做到拼命地低头道歉而已。站在徐卓铭对面的中年欧吉桑看起来有些无奈，不停地叹着气，到最后也只能说“没办法，这都是天意啊”。

　　“到了现在还有年轻人愿意做我们这种传统工艺品的生意，真的非常难得。我也一直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培养和对待的。虽然我觉得你现在这种情况，重头再开始也无所谓，但是如果回老家去是你的希望的话，那么就去吧，与其在陌生的地方闷闷不乐，不如回到熟悉的地方去。”

　　说出了非常帅气的老爹看上去也非常帅气，徐卓铭握住他的手说了很多次“对不起”才终于忍住没能掉下眼泪来。

　　人类真是太奇怪了，明明脆弱，但又绝不会轻易示弱。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赶快攒够首付买房子和恋人一起住的吗？你回老家的事情，有跟她商量过吗？”送徐卓铭出门的时候，老爹突然问道。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徐卓铭惊讶地问道，“我说过我有一起同居的恋人吗？”

　　老爹肯定地点点头，“有哦，你还说她又漂亮又温柔，虽然不会做饭家务又下手，可是其实很细心很会照顾人呢。”老爹顿了顿，“喂，你该不会连那个女孩子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吧？”

　　徐卓铭露出尴尬的苦笑，“虽然我也不想，不过看起来确实如此啦。”

　　“这可糟糕了，她都没有来找过你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接到过联络，手机里虽然有名字看起来是女性的，不过也总不好打电话过去问‘请问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吧？”徐卓铭笑了起来，“会被当成变态抓起来吧。”

　　“啊！”老爹猛地一拍手掌，“我记得上次你给我留过一个电话，说是你周末会在那边让我发传真过去哦。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女孩子那边的呢？”

　　晚上七点。徐卓铭还拿着老爹给的那张写着电话的纸片苦思冥想。

　　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对不起，我完全忘记了你的存在，也不记得我们谈过恋爱，所以就在这里分手吧。

　　还是干脆说，因为我想回去，所以虽然我不记得你，也请你直接跟我一起回老家去结婚吧。

　　不论哪种都完全是最最糟糕的烂人才会说的出来的话。糟糕透顶。

　　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啊。又漂亮又温柔，虽然不会做饭家务又下手，可是其实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人。

　　他却完全不记得了。

　　一想到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么好的恋人，胸口的地方就觉得好痛苦。像是被什么隐藏起来的浓烈的感情所牵引着一般，剧烈地痛苦着。

　　忐忑不安地拨了电话，万幸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而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居然是相当熟悉的“喂？”

　　“……哎？……陆昀吗？”

　　“……嗯。”

　　“抱歉。”

　　“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我只是拨错电话。”

　　“你从来都不会打这个号码的，怎么了吗？”

　　“……是这样，今天我去辞职的时候，老板告诉我我确实是有女朋友。”

　　“……然后？”

　　“说我计划攒钱买房跟她一起住，还说我说她又漂亮又温柔呢。”

　　“……然后呢？”

　　“然后老板就说我有留给他过这个号码让他发传真，说是周末会在那边。所以他觉得是不是女朋友之类的，可是搞错了啦，大概是周末在你家打游戏或者看球之类的吧。”

　　“嗯。”陆昀吸了吸鼻子，“有决定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今天我跟房东谈过了，本来就正好快到租约了，所以打算这个月底就走。”

　　“嗯。那要记得提早收拾东西才行啊，我周末的时候过来帮你打包。”

　　“好。”

　　“那就这样？”

　　“嗯，那就……陆昀？”

　　“嗯？”

　　“……你真的，没有见过我的那个恋人吗？”徐卓铭捉着话筒，有些急切地，“我一次都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没有。”陆昀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也许你们的感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呢。”

　　“也对。”徐卓铭笑了起来，“听起来完全是我一头热呢，她都没有来找过我。”

　　“……嗯。那个……我今天有点累了。”

　　“啊，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吧。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徐卓铭又盯着那张皱巴巴的纸看了很久，最后才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周末的时候陆昀如约来帮徐卓铭打包行李，假日状态的陆昀看起来比平常放松不少，没有用发胶的头发也是蓬松柔软的状态，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你还是这样比较帅呢。”

　　“哈？！突然用那种一本正经的脸在说什么傻话啊！？”陆昀背过身去。

　　“真的啦，看起来和十几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哇塞这家伙看起来真是不得了啊，长得真好看啊。”

　　“你去拿我带过来的泡沫纸把你的盘子都包好啦，物流都很粗手重脚，不仔细一点包好的话，等你回去全都碎成渣了。”

　　“说起来，我过来这边工作是因为老爹那个这边特色的工艺品……你是为什么过来的呢？”徐卓铭一边笑着接过陆昀手里的泡沫纸，一边问他。

　　“哈？！这个和你没关系吧？！”陆昀把手里的抹布直接摁倒他的脸上，然后站起身，“我去把阳台上的衣架收一下。”

　　他话音未落，徐卓铭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陆昀……有件事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还是想着……问你一下比较好。”

　　“干什么啊……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女朋友的事了。”陆昀“啧”了一声想甩开他，却被他捉的更紧了。

　　“我问了之后……如果不是的话，你揍我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是想问你……”徐卓铭稍微抬起一点头来看着他：

　　“我们两个，是在交往吗？”

　　陆昀脸上的表情先开始是惊讶，而后就慢慢变成了掺杂了莫名情绪的愤怒。被狠狠一拳揍上来的时候，徐卓铭觉得整个人“嗡”地一下眼前黑了一下，整个人生的频段都被揍到混乱了。

　　“果然是……”徐卓铭觉得口腔里的某处大概破了，说话的时候都可以察觉到令人灰心的血腥味，“我搞错了吗？”

　　“也对啦，会做这种奇怪联想的我，太笨蛋了。”徐卓铭抬起头来笑了笑，“你怎么可能会跟我交往啦。”

　　“……”

　　陆昀站在逆光里，徐卓铭只能看出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说什么？”

　　“最差劲了。”大声了一点。

　　“你说我吗？”

　　“你这家伙，最差劲了！”陆昀嗓音暗哑地吼了出来，“什么啊？！早上为止还在一起的人突然打来说‘对不起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徐卓铭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陆昀柔软的头发。

　　陆昀一手捉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逼近了他，“为什么可以擅自一个人解脱了？！一个人擅自把这些事全都忘记了！那独自一个人记得一切的我不是变得像傻瓜一样的吗？！先说要交往的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太差劲了！”

　　指节均匀又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捉住他衣服的前襟，先动手打人的男人的眼眶里含着湿润的水汽看向他。

　　徐卓铭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到最后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是这样吗……对不起。”

　　他又想了想，犹豫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明明第一天就可以告诉他的，在这个公寓里用过情侣牙刷和情侣杯的事，每个周末在这里笨拙又相爱地一起生活的事，还有他们是正在交往的恋人的事。

　　“……因为，”陆昀有些尴尬地回避他的目光，“你说想回老家去。”

　　“回了老家，就可以正常地找女孩子交往了吧。反正也不记得我的事，”陆昀脸上露出勉强的微笑，“逢年过节交换明信片就好了，有时间的话也可以通一下电话……”他话音未落，就被徐卓铭抱住了肩膀。

　　“……然后呢？”

　　“嗯？”

　　“然后你就要扔下我，自己一个人逍遥地生活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啊明明是你自己……”

　　陆昀刚开口反驳，下一刻嘴唇就被堵住了。

　　只不过是一个礼拜不见的亲吻，却好像漫长地像是一个世纪一样。舌尖交缠着，嘴唇也被吸吮得肿胀不堪，绵密地几乎无法呼吸的深吻过后，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对不起，可是我啊，并不是从十四个月以前，才开始喜欢你的。”

　　贴着陆昀的耳侧，把热气喷进他的颈窝里的男人如此说着。陆昀全身僵硬地被他拥抱着，听着他热切的耳语。

　　“没办法想象自己跟别的什么人交往的情景，我又不擅长跟别人交流，只有你愿意对我温柔。”

　　“虽然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可是完全没有化妆品或者内衣一类的女性用品呢。”徐卓铭笑了起来，“再说，哪里会有女孩子穿着那种老土的大塑料拖鞋走来走去啦。”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人漂亮又温柔，细心又体贴。”他用鼻尖蹭了蹭男人冰凉又湿润的面颊，“而且不会做饭，做家事又下手。”

　　“故意问你那种事，也只是想求证一下你的态度而已。可是说到底，是不是在交往什么的，我也是拼了命才鼓起勇气可以问的出口哦，这种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好事。”

　　徐卓铭有些脸红起来，嘴唇里破掉的地方还在隐隐发涩。

　　“对不起，我忘记了是怎么跟你告白，怎么跟你开始交往，怎么无理地要求你跟我一起到这样的地方来。”

　　“但是一想起拥有你的那个我自己，就觉得嫉妒的不行。”

　　他动手揽紧微微颤抖着的男人的身体，温柔地问道：

　　“所以……请问你……可以再跟我交往一次吗？”

　　——Triple Jump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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