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机关算尽

　　王熙凤在贾府称王称霸，可不单是一句厉害能简而概之。性子泼辣，顶多叫人不敢随意欺辱，手段了得，才是叫满府主子奴才敬而畏之的真正缘由。

　　贾母身边新进的大丫鬟鸳鸯起初还十分不解，大奶奶一个新媳妇，上面压着两重婆婆，蒙头蒙脑的嫁进来，脚跟还没站稳呢，怎么就这么敢随意的折腾？更令人稀奇的是原先掌家的太太，这边新人茶才放下，那边转眼就当了个甩手掌柜，也不管府里会不会被新媳妇折腾的如何人仰马翻，竟是乐意做个万事不理的自在人。

　　鸳鸯见识了贾母对少奶奶的避之唯恐不及，到底没忍住心底的好奇，私底下找了个有来路的嬷嬷，悄悄打听了一耳新奶奶的本事。

　　老嬷嬷是个家生子，手头还有些权利，管着一个偏僻的小庭院，可惜里面没住主子，也就只得当自个儿的家，平时闲的很。鸳鸯送了几壶酒，勤于走动了几回，一来一往间就有了交情，也就听说了许多陈年的旧事。

　　那一天鸳鸯照惯例来找老嬷嬷说话，闲话家常的说起她在贾母处遇着的事，“嬷嬷你是没瞧着，老太太当时的神色，嘴里说的念的都是教我们第二天怎么打发琏大奶奶，仿佛要来给她请安的，不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而是凶神恶煞的讨债人似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嬷嬷听着丫头的话，眉眼微动，放下了手里捻着的蚕豆，慢悠悠道，“要是凶神恶煞的上门倒好办多了，可惜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咱们这位新奶奶是个未语声先笑的伶俐人，老太太就是再蛮横，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整治人不是？”

　　“嬷嬷此话何意？”鸳鸯不明白道，“老太太贵为贾氏一族的老祖宗，若想整治底下小辈，难道还需要说出什么理由不成？”

　　“原先确实不需要。”老嬷嬷想起先前十几年，两位老爷夫人所过的日子，忍不住同情道，“可自从咱们这位新奶奶进门，府上就渐渐有了规矩，这规矩不但约束了奴才，就连主子们也多少被框定了起来，老太太自然也就过不得原先随心所欲的日子了。”

　　“新奶奶重规矩，侄女自然晓得，之前若不是走了许多不懂规矩的，也轮不到侄女到老太太跟前伺候，听说原先伺候的老人犯了大错，连老太太这个旧主都没给一丝情面。”

　　“可不是犯了大错。”老嬷嬷幸灾乐祸道，“你瞧她们整日穿金戴银，简直一副主子的派头，逢人就说儿子孙子出息，还有孙女要嫁去做官太太，只可惜这身上的奴印，与咱们也没什么两样，大奶奶一声令下，几十个彪形大汉轻易就能把几辈子的家私抄个底掉天，一场白忙活。”

　　鸳鸯虽与人无怨，听完也忍不住嘀咕道，“也怪那些人贪得无厌，新奶奶不也说水至清无鱼，私底下攒个小钱是人之常情，可若是将自个儿养成了硕鼠，那也别怪主子放猫了不是？”

　　“咱们这位大奶奶可真是个能人！”老嬷嬷感慨道，“你看咱们府现在这样，一岗一位都是新人，可谓全府上下大换血，但里外里你可曾听有人说过一句怨言，就是积年的老人，也做不得手段这么的圆滑，咱们少爷是个有福之人，能娶到大奶奶这样的媳妇。”

　　“就是这里才叫人家好奇，大奶奶大刀阔斧的裁掉许多人，不说此举会触动多少人的切身利益，就是他们各自的主子，难道会眼睁睁瞧着自已的贴身心腹人被一个个收拾而无动于衷？”鸳鸯满心不解，“可如今瞧着，老太太对大奶奶，虽满心满眼的都是嫌弃，却并无多少憎恨厌恶，更多的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可着实叫侄女不解？”

　　“这才是咱们这位大奶奶的厉害之处呢！”老嬷嬷笑眯眯道，“按常理，一府主母掌家理事，免不了总有错眼失误的时候，天长日久的哪能不招人怨？可咱们这位新主母却像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就跟能看透人心似的，竟能叫每个人都得偿所愿，成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你说稀奇不稀奇？皇后娘娘怕也没这本事。”

　　“那老太太能有什么心愿，竟肯不计较大奶奶拿下她的心腹，还要赞上一声做得好？”鸳鸯追问道。
　　“你主子这人，啧啧，怎么说呢？除了众人皆知的偏心眼子，其它与普通人也没啥两样，一样的贪权爱钱弄私利，有些地方甚至过之而无不及。”老嬷嬷眼里仿佛看透一切，“老太太智谋手段差人一等，早在太太掌家时手中权力就被收拢的差不多了，那些年在府里之所以依然耀武扬威，不过是仗着辈分，使劲的折腾后辈罢了，无非是打压不喜的长子，贴补疼爱的幼子，再想法掌控家里的孙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你看二老爷一家，如今还有什么名声？连孝顺的大老爷，也受到不小的牵连，整个京城哪个大户人家不私下里嘀咕，说咱们国公府家风不好，眼见着成了别人的笑柄。还好，后来大奶奶进了门，虽然是个比老太太更能折腾的主，但强就强在是个讲理的，还自幼饱读诗书，手段更是比太太强上百倍，来这么一座镇山太岁，老太太若是还敢折腾，怕不是以后会少活上十年八年？当然，能让咱们这位老太太老老实实窝着，自然也得有实在的好处？”

　　“老太太见多识广，什么好处能让她老人家乖乖的受制于一个孙媳妇？”鸳鸯不解的追问。

　　“都说老太太爱钱了，自然是真金白银的好处。”老嬷嬷突然降低了音量，神秘兮兮的说道，“听说大奶奶当初下令抄家，着实抄出不少的好东西，折算成银子都快赶上老太太自个儿的嫁妆了，平白得了这天大的好处，老太太哪还有功夫跟新媳妇置气，就差欢喜的疯了？”

　　鸳鸯听着睁大了眼，啧啧感叹道，“大奶奶好大气的手笔，竟还有把银子还回去的道理，怪不得老太太对大奶奶总是半是欢喜半是恼的。”

　　“大奶奶自个儿又不缺银子，慷他人之慨也不算什么，真正叫老身佩服的还是她御人的手段，只可惜竟妄生成了女儿，但凡是个男儿身，必是为官做宰的命。”

　　鸳鸯听了到底还是有些不平，忍不住嘀咕道，“老太太也忒好收买了，不过是几个银钱，也值得向个小辈俯首帖耳。”

　　老嬷嬷笑呵呵指点道，“真枉费大家平日夸你聪慧，这会儿却看不透这里面的弯绕，到底是年轻不经事。老太太自然想继续抖威风，可早好几年就只剩虚张声势了，二老爷不顶事，大老爷离了心，孙子辈的就甭提了，更有大太太使出手腕，先是借着掌家收拢了一批奴才，后又悄摸声息的捏住了公中的命脉。近几年，还有哪个掌实权的管事听老太太的？也就一个拎不清的二太太，始终被老太太捏在毂中。”

　　“嬷嬷这话好无理，老太太位高辈尊，怎么在嬷嬷嘴里，倒成了摆设似的？嬷嬷莫要忘了，老祖宗可有一品的诰命在身，逢年过节是有资格觐见太后皇后的人，又岂是那普通百姓家寻常的老封君可比？”

　　“一品诰命不假，但在太后皇后面前究竟得不得脸就很难说了？”老嬷嬷说着又犹豫道，“或许原也是有的，可惜这几年老太太折腾的很了，把个名声都折腾烂了，平白惹得贵人厌恶，又引得族里不满，还何来得脸一说？老太太如今还能在国公府立足，靠的也就是大老爷的几分孝顺了。但凡大老爷心再冷硬上几分，老太太她的日子还不立时就艰难起来？也是咱们太太心善，没在吃用上苛待半分？”

　　鸳鸯将话听在耳中，立时就给惊住了，心想着堂堂国公府，难道会像普通百姓家一样苛待老人不成？

　　这话贾母原也是不信的。可自从琏小子的媳妇进了门，她不过刚摆出老祖宗的威风，还未及使出手段来拿捏新媳妇，就被凤大奶奶的一套组合拳给摩擦了。

　　贾母现在还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那日，新媳妇来敬茶，她可是摆足了慈善的面孔，一直拉着那丫头嘘寒问暖，各种周到体贴。因此，她才老是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惹着了那丫头，竟惹得她发动那样大的阵仗。

　　想起那天第二日，她所有的贴身侍婢忽然一起发了热病，只得无奈被挪了出去，她们的活儿也暂时由一批眼生的丫鬟顶替。可恨的是，新来的那些都笨手笨脚，才半日功夫就毁了她好些东西，毁坏东西也就罢了，她又不缺那几两银子，关键是伺候的也不尽心。

　　早上来梳头的嬷嬷，手艺虽说不错，但下手却忒没轻没重，统共才几两的头发，不过是一场梳洗，就给她少掉了好几分，最后还忽悠她戴上几斤重的头饰，一天下来害得她脖子发酸发耿，第二天更是险些抬不起头来。

　　再说那给她上妆的小丫头，初始瞧着是嘴巴也伶俐，手艺也细致，本以为是个好用又顺心的，没成想却是脑子不好使，她一个老太太愣给上了一个大红又敷白粉的新娘妆，她一时不察就顶着一张老妖精似的脸，悠闲自得的过了一天，也不知私下里招到了多少嘲笑。

　　还有那些倒茶的丫头，迎客的嬷嬷，更是沏茶的不知冷热，开口的不会客气，竟是叫她丢了一天的人，就连平日惯用的点心，也忽然甜的叫人发腻，更别提那些需要入口的饭菜，就是勉强吃上一口也叫人觉得为难。

　　想她平日的用度，那至少也是八凉八热，八荤八素，茄子得用一整只老母鸡煨着，鹌鹑蛋必须要一两一个的，不说龙骨凤髓，飞鸟走兽是必须要齐全的，可恨管着她小厨房的嬷嬷也病了，她只得暂时先委屈着吃公中的饭食。

　　也不知为何，公中的饭食，看着肉也足，油也多，闻着也够香，可她就是下不了嘴。有心怀疑味不好，想要问罪做菜的师傅，试菜的丫头却有志一同地说味正，极为入口，搞得她还以为自已生了毛病，连忙下贴去请了太医院的院长，却也没瞧出有什么毛病。

　　就这么连着折腾了好几日，等那些挪出去的奴婢病好归来，她依然还是茶饭不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见着原本容光焕发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干瘪起来，越发像个真正的迟暮老人了。

　　可怜她过去惯于装病来折腾人，搞得儿子媳妇都离了心，这次真病了一回，也就不怪无人过来装孝子了。那几日她做噩梦，夜夜梦见儿子媳妇齐齐冷眼瞧着她，眼里神里都写着麻木与冷漠，似乎大
　　家都期盼着她不知何时就此直接入了黄泉了事。

　　梦里惊醒，她恍惚间拐进了宝玉的房间，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天真懵懂的看着她，眼里无恨也无恶，不知为何，她忽然就一激灵清醒了过来。不只是单纯的回过神，似乎是全身的机能又重新苏醒过来，那天后她终于又能正常的吃饭睡觉，身上又有了活气。

　　贾母事后回想，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中了邪，多亏得她家宝玉孙儿是个有来历的福娃，才在紧要关头救得了她的性命。贾母回神来，立即亲自去京里有名的寺庙去求助大德高僧。

　　高僧双手合十，低眉敛目，背对信客，指点迷津道，“善哉善哉！善信府中，栖居了一只贵凰，顺她能保家业昌盛，福寿绵长，逆她，轻者孽冤缠身，重者性命立时攸关，切记切记。”

　　贾母事后回家，与心腹一起仔细琢磨，一致认定，府中栖居的这只贵凰，必是家中新娶的大奶奶无遗。王熙凤的本事，贾母多少还是有些有耳闻的，比如她长于理财，善于交际，聪明伶俐，能御人心。先前，贾母也只以为是一些逢迎的追捧，如今仔细想想，能看透人心，那岂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她必定与她家宝玉一样也是个有来历的，高僧也说了是一只贵凰，岂不是正好和王熙凤对上了？

　　再想想出事的那日，可不就是新媳妇敬茶的第二天，就是在她喝了琏儿媳妇的茶之后，她才开始接二连三的倒霉。阿弥陀佛，神佛保佑，她也不是有意非叫琏儿媳妇敬茶，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天上神仙饶过则个。

　　心腹嬷嬷也在一旁佐证道，“哎呦呦！老太太，你可不光喝了人家敬的茶，老奴还记得那天，您拉着大奶奶聊天，聊了有老大一会儿，您坐着，大奶奶站着，可有好半晌功夫，您愣是连杯茶也没叫人家喝。虽说平日，您老人家就是这般对待儿媳妇的，可这贵凰也一般对待，也不知算不算故意不敬。”

　　贾母，“……。”菩萨保佑，不知者不罪，先前不敬，信女已受惩罚，万请漫天神佛宽宥则个。从此往后，对待贵凰，信女必定万分恭敬，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丫鬟奋斗史》
平凡现代女的古代伪种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