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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逼近13
难熬是个什么滋味？难熬就是一锅汤，熬得越久越出味，连骨髓也渗透出来。颖芝整个人很不耐烦，说不清楚为什么，连工作时也心不在焉。
这是一个极其糟糕的征兆。
差的只是一个爆发借口。
不出三天，果真有人华丽丽的中枪了。这天，本来就闷热，开了大半天的会，加上中午没什么休息，下午的孙副总是一脸的不开心，双眉紧蹙，不知道愁什么。王东明王助理进来了，立得直直的，唯恐站姿有半点的不严谨。
“孙副总，现在得空吗？”
颖芝没有什么得空不得空的，要她管的事儿她总得管，不管是不是上班时间。她把手从文件底下抽出来，皱着的脸蛋写满了高压下的压抑：“王助理，有什么事？”
“政府那边，出了点问题。”王东明犹豫了一下，“审批不过。”
“怎么一回事？”
“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不过，方案被打了回来。”
“那边怎么说？”
“没具体说清楚，只说不过。”
颖芝想了一下，吩咐王东明：“你亲自打过去问清楚。”
“问过了，那边的人说他们的领导出差了。”
潜规则就是这么来的。颖芝沉不住气了，审批这种事一次不过不算什么，但每一个环节都出那么点问题就叫人往深处想去了。从从拿下那一块地皮开始，就注定了一连串的问题。
“请吃饭了没？”
“请了。”
“礼呢？”
“送了。”
“收了没？”
“收了。”
“为什么还不过？”
王东明无话可说。颖芝按下内线，召集当初办事的人来她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四五个陆陆续续到齐了。王东明拉下窗帘子，锁上门，以防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颖芝坐在转椅上，目不斜视，一言不发。是个人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没人傻的往枪口上撞去。
颖芝看着四个都混成人精的经理，缓慢地说：“审批不过，能有人解释一下原因出在哪？是方案有问题还是其他步骤出了错？我自问不是什么好的副总，欠缺经验，你们诸位资历深，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比我合适坐在这个位子上。我想知道为什么请了吃饭，送了礼还是过不了这道坎？”
没人敢说话。
“我不是超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过我的手。现在审批过不了，我也不想骂人，毕竟我自己也有责任。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能让整件事起死回生？”
工程部的沈经理左看右看，觉得没人会争先便站出来为自己脱难：“孙副总，方案您也是看过了十几遍，孙总也看过说没问题，方案我会再研究，具体有哪些改进，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跟您报告。”
“研究？下个月就动工了，你计算过投下去的人力物力有多少吗？”
行政部何经理站了出来：“孙副总，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身上。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子办的，这一次用的钱跟上一次的差不多，送的礼也差不多……”
“那为什么上次能过这一次过不了？”颖芝质问，“不要跟我是他们的问题，我不想听。什么时候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换个思路。”
另一个经理级的开口：“从一开始，我都觉得来一套不行，现在什么步骤都越来越公开，他们不批，我们多送几次就可以了。日后出点什么事儿，扯到我们身上就麻烦了。”
一直不做声的某经理反驳：“不是每一个和尚都吃斋的！”
争吵就在这两个人中蔓延开来：“那你说怎么办？跟了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养不熟的狼！”
“某种程度上，就是我们惯的，给了胡萝卜没给他大棒！”
“现在说这些还有个屁用……”
“够了！”颖芝看着自己人窝里反，忍住不发脾气上来了，一个巴掌拍在桌面上，“公司请你们上来不是在我面前吵架的，发你工资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推卸责任！一个比一个没本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把这件事摆平了！”
在场的没人吱声。
还是王东明老道，深谙没点份量的人是搞不定的。他说：“孙副总，我看还是您亲自出面好一点。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应该知道好歹的。”
颖芝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不明智把人全轰出去了：“出去。”等只剩下她一人时，她一使劲，把桌面上的文件连带手机全扫到地面上去……
阳光有点暗，没以往那么透彻，照进来的光线不带半点温度。
王东明再进来时，看到地面上凌乱的东西就知道她发脾气了。更奇怪的是，一向不沾烟的颖芝居然在抽烟，不知道打哪出来的烟灰缸更是装满了香烟的残骸。
“抽烟对身体不好。”王东明一面蹲下来收拾一面说道，“谁都有不顺的时候，咬一咬就过去了。刚才我跟你要你亲自出马的话，我想了想，不妥。日后出了点什么事，指定会牵连到你的，还是让底下的人去办稳妥一点。”
“我们直接跳过他，找他上头。”
“这个办法不算上策，也不稳妥。”
“这人收了礼不办事，不地道。”
王东明把文件重新放到桌面上：“我看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颖芝抖了抖烟头：“找个记者写点东西，或者举报什么的，让上面的人稍微留意一下他，没准借势调开他。”
“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这样子也很冒险。”
“就权当浪费一点钱，为以后方便办事买个保障得了。你去跟工程部的人说让他们看着办，动工迟一点也没什么。以前的事，留下什么把柄的尽快处理掉，别让人发觉。”
“知道了。”
颖芝掐掉烟头，喝了一口水，站起来对王东明说：“东明，谢谢你。”
王东明只是笑了笑：“给我加工资当谢谢怎么样？”
颖芝哑然一笑：“这个可以有。”
深夜时分，颖芝喝得晕头转向。艰难坐进车里，埋首在方向盘，想歇一会儿才开车，没想到睡了过去，要不是手机响个不停，她估计真能睡到天亮。浑身上下摸遍了，她也没找到手机在哪时，赫然想起手机一直在包包里。她看了看屏幕，是颖恩打来的，捋了捋有点凌乱的头发：“喂。”
“姐，现在都几点了？你在哪？”颖恩扯开嗓子嚷嚷。今晚吃饭的时候她就看出她姐不对劲，整个人压抑得很，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模样，确实让人担忧。这不，吃完饭没多久就出去鬼混了，到现在这个钟点数还舍不得回来。
“外面。”
“外面哪？”
颖芝看了看车窗外，发暗的路灯，十字路口，附近的居民楼上隐隐有几盏灯在闪烁着，许久，她都没想起来这是哪。“好像是长广路一带……我不认得路了。”
“拜托，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不认得路？”
“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别跟爸妈告状。”
“姐，你不回来？上——”
“我想一个人静静。”
颖恩自告奋勇：“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
“姐，你是不是很难受？”颖恩小心翼翼地问道，怕一个不小心扎到颖芝那一颗敏感的心。“我是指感情方面。”没办法，傅少棠这个闷葫芦再加上她姐这个坚果，实在没办法打探消息呀！
“想听八卦的话，没有。”没给颖恩再次开口的机会，颖芝果断地挂了电话，继续趴在方向盘上。她这是哪儿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干，恨不得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
长夜漫漫，路迢迢。
堕落的基因一旦发作，那可不是人品可以决定的。也不知道傅少棠这人啥时候冒出来的，也不知道站在车旁多久了，反正颖芝一睁眼就看到她。
“看什么？”一张嘴，颖芝就不客气。
许久没在颖芝眼前露过脸的傅少棠淡淡地说：“在看你。”说实话，睡着了的孙颖芝比睁开眼的孙颖芝可爱多了，最起码不会扎人。她怎么会在这？给颖恩那些旁门左道骗来的。她应该走的，她应该。
颖芝揉了揉后脖，摇下车窗，跟傅少棠讨烟：“有烟么？”
“啥时候学会抽烟的？”
颖芝直接伸手去要：“有没有？”
“有。但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我想抽。”你。
傅少棠趴在车窗上：“孙小姐，这天下想抽烟的人多得去了，你想抽我就得免费给你呀？一百块一根怎么样？”
颖芝痛快的很，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一叠人民币递给傅少棠：“一整包给我，还有打火机。”傅少棠更痛快，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直接收下：“谢谢了，孙小姐。还需要司机吗？”
“怎么收费？”能砸钱解决的事不叫事。
“凭你的身价，不多，”傅少棠做了数字8的手势：“八百。”
“上车。”
当傅少棠坐在车里时，颖芝在抽烟，偶尔把半截烟往车窗抖抖烟灰。
“要开车么？”傅少棠问。此时此刻，她坐在副驾上，颖芝还占据驾驶位上。
“你等着回去？等不及就下车。”
“你是老板，你做主。”
“陪我聊会吧。多少钱？”
“我可是按小时收费的。”
“多少？”
“一千一个小时，不足一个小时仍按一千收费。”
“小姐都没你贵，加多一千，少爷都有了。”
“过奖。”傅少棠扮演起知心姐姐的角色，“你想聊什么？”
“你会唱什么歌？”
“很多。中英文，还会一点小语种。”
“随便唱一首抒情的歌，一直唱，我说停才停，擅自不唱没钱给。”
“那我按首来收费。”
“你充其量只能算是翻唱。”颖芝知道在KTV唱也就唱通宵也就几百块，更可况还是任君点唱的。“不能重复同一首歌。”
“你挣这么多钱不就为了两字，花钱。你这个大人物何必跟我计较这点小钱？”傅少棠从她卖给颖芝的那包烟中抽出一根烟，还极具好品质还给颖芝一百块，滴的一声，点了烟，“人活得再长寿也就那么几年，还需及早行乐呀。”
颖芝抽了一口，吞云吐雾：“等你为两顿发愁时，不见得你会有这种心态。”
“Maybe，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找到另一半了？”
“努力当中。”
“那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盼是这么盼。”傅少棠抖了抖烟，“你工作上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吧？”
颖芝轻笑一声：“何以见得？”
“能让孙副总这么黯然销魂的估计只有工作了，说出来听听，我是个不错的听众。”
颖芝沉默了一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有分寸，只得淡淡一说：“哪一份工作没烦心事的。”
“位高权重自然烦恼多。放个假——”
颖芝打断她，转移话题“可以唱歌了吧？”
“你想听什么样的抒情歌？”
“随便。”
傅少棠的歌声不算动听，也不算难听，反正听着也就那么一回事。其实，颖芝不想听什么歌，只想找个人来陪一下自己，想有个人呆在身边罢了。这样子的她，这样子的傅少棠，这样子的关系，还不算差。
一首英文老歌，一首中文，一首小语种歌，把颖芝唱睡了，半截烟头夹在双指间。傅少棠拿掉那半截烟头，扔出车窗。现在的孙颖芝一身的铜臭味，但更多的是失落，就像揭开面具，错愕地发现那一张脸已经失去原有的肤色。
日出时，天际逐渐发红。不久，光线从左边的车窗射进来，照在颖芝的左脸颊上，跟打了腮红一样，漂亮得可以。
车内一股浓郁的烟味。
颖芝睁了睁眼，转了个脸，想躲开阳光。这一转，像是撞上什么东西似的，痛了一下，叫她不得不睁开眼。
近在咫尺，傅少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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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步步逼近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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