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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
“烟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楚云鸿几乎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睛,怔在原地。
楚云烟看着对面的楚云鸿,百感交集,他撩衣跪倒,“对不起,十四哥,我回来晚了。”
“你回来就好,你可回来了。”楚云鸿终于反应过来,他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楚云烟,用力的拍打着。
“对不起,若不是我……”楚云烟哽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不说那些,你回来就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楚云鸿成熟了许多,他轻轻拍了拍楚云烟的头,安慰道,“去上柱香吧,爹爹知道你好好的,一定会高兴的。”
祭拜完了楚天翼,楚云烟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楚云鸿扶起了楚云烟,顿了一顿,他叹气道,“掌门病的很厉害,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去看看吧!”
楚云烟沉默,继而摇了摇头。
缘溪轻轻扯了扯楚云烟的衣袖,“悦哥哥,去看看吧,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长辈。”
“这位是……”楚云鸿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婷婷少妇。
“她是我的妻子。”楚云烟看向缘溪的目光充满柔情。
楚云鸿微微有些惊讶,他是第一次看到楚云烟这样深情的目光,他的眼神黯了黯,随即抬头笑道,“哦,那恭喜了,弟妹先去客厅休息吧,我立刻让人收拾你们的房间。”
缘溪上前福了一礼,“谢谢十四哥,我想陪着夫君一起去。”
“也好……”楚云鸿指了方向。
缘溪握上了楚云烟冰冷的手指,低语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面对,不是吗?”
楚云烟点点头,两人携手来到楚云启养病的屋子。
为了挡风,屋子里挂着厚重的帘子,里面很昏暗。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面色灰白,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楚云启一直在痛苦的咳着,听到动静,他费力的抬起眼睛,向外看去,看到楚云烟时,他的眼中闪过了不可置信的狂喜。
“是烟儿吗?”楚云启的声音又抖又哑,并不能分辨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但是楚云羽却听懂了,他的心痛了起来,这个人再不好,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啊。
他背转过身去,却忆不起楚云启的半点不好,他的眼前只晃动着楚云启灰白的脸,枯瘦的手,还有那一声重似一声的咳嗽。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咬的血肉模糊,也觉不出痛来。
床上的人明明是自己的仇人,他玷污了自己的娘亲,他数次欲置自己于死地,自己该恨他的,可为什么会恨不起来?
缘溪看到楚云烟痛苦的神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握住了楚云烟的手,“悦郎,我在。”
待楚云烟平静下来了一些,缘溪才放开手,来到了楚云启身边,“掌门,您可好些了?我和悦郎来看您了。”
“你是谁?”沙哑晦暗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我叫缘溪,是悦郎的妻子。”
楚云启浑浊的眼睛在缘溪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才道,“一看你就是个好姑娘,有你照顾烟儿,我就放心了。”
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楚云烟僵硬的背脊,缘溪站起身来,“掌门,我们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您,您好好养病。”
楚云启闭上了眼睛。
楚云烟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云启也没有和楚云烟说一句话,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去触碰。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渴望着能再见到儿子一面,可儿子真正到了眼前,他却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直到楚云烟快走出了房门,楚云启才抬起混沌的眼睛,贪恋的看着那抹身影,不依不舍。
一个身影从内室闪出,看着床上的楚云启道,“掌门,您想好了吗?您若是想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族人,宣布楚云烟为继任掌门。”
“不,不要……”楚云启急促的喘息着。
那人很是疑惑,“掌门是担心他报仇……”
楚云启翕动着嘴唇,“不,他是个好孩子。”
那人不解。
楚云启喃喃自语道,“他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找到可心的姑娘,我不能再让楚门拖累了他……”
从楚云启那儿回来,楚云烟就一直闷闷不乐。
“溪儿,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那么算计我,害我,我该恨他的,可是……”
“你并不恨他,对不对?”
“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楚云烟抱住了头,压抑着痛苦开口。
缘溪懵了,她再聪颖,也不曾想到楚云启竟然会是楚云烟的生身父亲。
“我是个私生子。”楚云烟无力的抬起头,“他玷污了我的娘亲,这么些年,我都以为他只是我的大哥,没想到……”
“悦郎……”缘溪抱住了楚云烟,不让他再说下去,那样的侮辱,他的悦郎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没事的,为了溪儿你,我会好好活着。”楚云烟苍白面颊上,那两只大大的眼睛,透着倔强,他伸出双臂,将缘溪搂在怀里。
“做完了该做的事,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到村子去,和爹娘哥嫂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好不好?”楚云烟的声音低沉迟缓,却坚决。
缘溪默默地点了点头,更用力的抱住楚云烟,她只想把身上的温暖传递过去。
“烟儿,这里住着可好?”楚云鸿走进屋来,客气的问道。
“劳累十四哥了。”楚云烟微微倾身。
“我们兄弟不必客套。”楚云鸿摆摆手。
缘溪微微一礼,知趣的退出屋子,关上房门。
听着缘溪的脚步声渐远,楚云鸿才开口,“烟儿,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楚门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怎么说止殇剑也是六叔亲自交到我手上的。”楚云烟的声音里无波无谰。
“你还会走,对吗?”楚云鸿看着楚云烟的眼睛,逼问道。
楚云烟笑笑,并不否认。
楚云鸿气往上撞,“大哥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生出如此恨意,非走不可。”
楚云烟摇摇头,笑中带着一丝无奈,“十四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我们只怕就不能做兄弟了。”
楚云鸿看楚云烟的神色,不像是乱语,便压下了心中的困惑,“你走了,楚门谁管,这么大的摊子,我可守不住。”
楚云烟移开目光,淡淡道,“掌门的病,我会想办法请名医来医治的。”
楚云鸿沉默,他从楚云烟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对楚门,对掌门的抗拒。
兄弟二人枯坐了一会儿,楚云烟才开口打破沉默,“十二哥,他现在还好吗?”
楚云鸿搓搓手,将桌上的冷茶灌进口中,“哥哥去了悬泉寺,我留不住他,我数次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十二哥想通了就会见我们的。”楚云烟心不在焉的安慰了几句。
楚云鸿心中烦闷,胡乱的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楚云烟的院子。
看着楚云鸿离去的落寞身影,缘溪心中略有所动,她加快脚步,走进屋子,“悦哥哥,我做了蒸鸡蛋糕。”
楚云烟扬起笑,接了碗过来,尝了一口,夸张的叫道,“嗯,好吃。”
缘溪支起下巴,看着楚云烟,笑的温婉如水,“可惜,我做不出来婆婆的味道,但我会用心为你蒸鸡蛋糕的。”
楚云烟放下勺子,揽过缘溪,“溪妹,你做的和娘亲做的一样好吃,我都喜欢。”
缘溪拿起勺子,喂给楚云烟,轻语道,“若是不嫌腻烦,我愿意为你做一辈子的鸡蛋糕。”
楚云烟笑的满足,“只要是你做,我吃几辈子都不会腻。”
“师父,您回来了。”将离跪在门前,满脸是泪,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
痛心的扫了一眼将离,楚云烟喝道,“我走后,你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荒废武功。”
将离仰起头,大声道,“师父不在,弟子无心习武。”
“该罚!”楚云启看着将离眼中滚动的泪珠,声音不由的柔了几分。
“悦郎,这就是你的首席大弟子?”缘溪看着将离,笑盈盈的问楚云烟。
“还不过来,拜见你师娘?”楚云烟伴怒。
“弟子将离见过师娘。”虽然是初次见面,将离却对面前这位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师娘,生出了亲近之感。
“看你这架势,这大半年,也没有好好吃过饭吧,我再去厨房弄些吃的,你和你师父说说话。”缘溪抽身而出,他们师徒久不相见,总有些私密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说的。
扶起将离,楚云烟有些生气的问,“你为什么不听话,不好好留在冷总管身边。”
将离半分也不怕,梗着脖子,红着眼睛,道,“那师父,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走了。”
楚云烟被气的不禁失笑,“你在质问我?”
“弟子不敢,弟子这些日子里,天天都在想师父……”将离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楚云烟轻叹了口气,面现苦痛之色,“有些事情……”
将离伸手堵住了楚云烟的嘴,“师父若是不愿意提起,弟子就不问。只是求师父不要再抛下弟子不管。”
楚云烟心中愧然,“他们……都还好吗?”
将离使劲的摇头,泪珠滚滚而落,“他们不好,师父不在,他们如何会好?”
楚云烟叹气,“是我误了你们。”
“不,跟着公子,我们心甘情愿。”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一个黑衣男子不知道什么出现在屋门口。
楚云烟转头,激动的看过去,“冷安,你怎么来了?”
冷安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嘴角带起了惯有的笑,“属下一直在临城,我想,公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吧。”
“谢谢你们。”楚云烟深施一礼,这份情义,无以为报。
缘溪做了几道爽口小菜,想到楚云烟曾提起将离喜欢吃甜的,又加了个糖醋鱼,拔丝地瓜,和些小甜点,送了进来。
将离满脸的惊喜,手脚麻利的帮缘溪摆碗碟。
看到屋内多出来的一个人,缘溪只是轻轻福了一礼,并未多言。
冷安避开这一礼,单膝点地,“属下冷安见过夫人。”
“冷总管客气,一起坐下来吃吧。”
将离指着一个金黄色的小点心,好奇的问,“师娘,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这个叫流金泻玉,是我自己做着玩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心意?”
将离轻轻咬了一口,酥软甜腻,大叫着,“好吃好吃!”几口就下了肚,舔了舔手指,馋猫似的,忍不住伸手又要去抓,手伸到一半,又不好意思的收回,看看左右。
“慢慢吃,我们又不会和你抢。”楚云烟被孩子气的将离逗乐了。
将离红着脸嗔怒道,“师父……”见楚云烟和冷安正把酒言欢,闷闷的又道,“谢谢师娘。”
“吃饱了就出去练武,晚上我会考校你的武功,若是退步了,咱们可用板子来说话。”
“师父……”将离不满的叫着。
“去吧,你师父说笑呢。”缘溪收拾着空盘碟,眉眼带笑,举止娴静。
“莫要惯着他,这孩子天赋过人,若是不勤加习练,便荒废了。”
缘溪一笑置之,调笑道,“悦郎正是风华逼人,别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
“有你陪着,我哪里还舍得老?”
“尽说些甜言蜜语来哄我,你去忙吧,我收拾收拾去。”
“一路上也累了,等闲下来,我来做。”
“我不累,让你做,我岂不是更心疼。”
缘溪收拾着空盘,将门带上出去了。
冷安刚才被这对夫妻,完全当成空气无视了,但是他的心情却是难得的好。他为他的公子高兴,这位蕙质兰心的女子和仙去的徐氏一样,都有一身空灵的气质,公子得此佳人,也算是上天待之不薄了。
楚云烟再次出现,着实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次日,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楚门。
楚云烟恰恰外出,不在书房,缘溪在书房帮着楚云烟整理东西。
冥三少松开雪狼推门而入,大着嗓门道,“悦寒,你给少爷我滚出来,这大半年,你躲哪儿去了?”
缘溪抬眸,残暴的雪狼凶猛的就要扑过去,冥三少一惊,就要去拦,可不曾想到,那雪狼奔到缘溪身边时,又突然收了性子,乖乖的伏在了缘溪的脚边,亦如当年对楚云烟。
更令冥三少称奇的是,从开始到现在,对面的那个女子眼中不曾出现过一丝惊恐之色,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看冥三少还愣着,缘溪笑盈盈开口,“冥大哥,请稍坐,悦郎一会儿就回来了。”
冥三少竖起了大拇指,“弟妹当真是女丈夫,我冥三少佩服的人不多,悦寒算一个,今天你也算一个。”
缘溪沏了茶,端过来,面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冥大哥见笑了,妾身一介女流,哪里当得起冥大哥的夸赞。”
冥三少再次向缘溪看过去,这个女子说不上多漂亮,可为什么就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让人想亲近追随。
缘溪并没有注意冥三少,她的目光停留在门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缘溪笑了,“悦郎,冥大哥来了。”
一把抱起雪狼,楚云烟笑道,“你得的信真快,我刚回来,你便追到了。”
“你吓死我了!”冥三少没好气的捣了楚云烟一拳。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担心挂念都在心上了,不必说出口。
冥三少自袖中抽出一个雕刻古怪的镯子,递给缘溪,“来的匆忙,也没给你们准备贺礼,这银镯子便送于弟妹了,弟妹不要嫌弃。”
扫了一眼镯子,楚云烟眼睛一亮,“溪妹,收着,这银镯子可是百毒不侵的宝物。”
“多谢冥大哥。”缘溪盈盈一礼,将镯子贴身收好。
雪狼一直用头拱着楚云烟,眼神又委屈又可怜。
楚云烟笑着摸摸雪狼的头,“溪妹,雪狼饿了,你带它去吃点东西。”
缘溪点点雪狼的头,“乖,我们去吃东西。”
那大块头的雪狼竟然乖顺的跟着缘溪亦步亦趋而去。
冥三少挑了挑眉,“这般奇女子,你是如何寻到的?”
楚云烟笑,“我命好。”
冥三少深以为然的点头,“那是,若是我先遇到的,恐怕你现在就要叫嫂子了。”
“你敢!”楚云烟一拳挥过去。
兄弟二人笑闹一阵,冥三少突然问道,“弟妹是姓若洛?”
“是啊!”
冥三少转转眼睛,“她的父亲该不会就是二十年前纵行江湖的涣海公子若洛涣海吧?”
楚云烟细想了一下,这若洛的父亲不但会武功,且行事极其洒脱,家中器物用度也样样精致。
“怎么了,你们都盯着我看?”缘溪奇怪的检查自己的衣裙,并无任何不得体之处。
“弟妹,令尊可是涣海公子?”
“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家父退隐江湖后,便不再使用那名讳了,也不喜欢我们和外人说,不过冥大哥是悦郎的至交,自然算不得外人,说出来也是无碍。”缘溪竟然丝毫不避讳。
冥三少抚掌大笑,盯着缘溪道,“难怪弟妹这般清雅出尘,原是随了令尊。”
楚云烟踢了一脚得意忘形的冥三少,咬牙切齿道,“无殇,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内人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
冥三少不在乎的撇撇嘴,又挑挑眉,“到是真想留下来尝尝,只是这次没口福了,知道你没事,我得抓紧时间去办点正事了!”
“那我们也不留你了,用的着我们的尽管开口。”楚云烟揽过缘溪,完全不介意冥三少愤恨的目光。
冥三少收回目光,鬼鬼的一笑,“会的。”
“冥大哥,我做了些蒸肉,你带着路上吃吧!”
“还是溪妹贴心。”冥三少乐颠颠的接了过来。
“咳咳,溪妹是你叫的!”楚云烟在一边一个劲儿的咳嗽。
“若洛姑娘就是我妹子,你若是敢欺负她一丝一毫,我就废了你!”冥三少头一扬,一副主掌天下的神情。
楚云烟赶苍蝇般,道,“赶紧走,不要和我妻子乱攀关系。”
那头雪狼,似是不舍般,用头在缘溪的身上蹭着。
“雪儿,去吧!”缘溪弯下腰,轻抚着雪狼的皮毛,道别。
似是认可了这名字,雪狼低啸了一声。
楚云烟满脸黑线。
“其实,它叫殁雪。”冥三少抱起雪狼,这次头也不回而去。
看着缘溪的目光一直追着雪狼不放,楚云烟笑道,“溪妹若是喜欢,我们也养一头?”
“养你一头就足够了!”缘溪回身,笑点着楚云烟的额头。
夫妻说笑了一阵,楚云烟叹气,“无殇身边若是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他,开导他,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缘溪好奇的抬起头,“冥大哥孤身一人?他没有娶妻?”
楚云烟摇摇头,“他有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能真心相伴的。”
缘溪不再问了,低下头来整理那些资料。
轻轻抚着妻子的秀发,楚云烟不舍的道,“溪儿,我过几日要出门,家中就拜托给你了,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十四哥商量。”
缘溪搂住楚云烟的脖子,柔声道,“悦郎,放心吧!我会守在家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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