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语朝歌

作者:羽沐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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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叶恶报


      “这么多年来,这应该是我与你说过最长的话了,”顾辰初双手紧握,因不断言诉,声音微露哑涩。
      “这些年苦了你了,”看着顾辰初断截的小指,凤祁心中涩然。
      在顾辰初面前一直详装是经天阳之口才知他苦处,而非是在西勒,韩休点明;非她冷血,不知同情,而是这时,凤祁亦有苦难诉。
      “如果.......”顾辰初突然抓住凤祁的手,紧张而又不安问道:“如果你现在知道了,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凤祁想抽出手时,门突然地被人踹开,未来得及她说话,萧破走来便将凤祁拉开,毫不顾及其与顾辰初成亲事实。
      “火烧眉毛了,太子还有心谈情说爱,可真苦了在外为你拼命的人。”
      顾辰初站起,揶揄萧破道:“顾辰初的太子妃,轮不到外人说教。”
      凤祁担心萧破生气,紧张连连,张口欲说出缓和话来,萧破忽然魅惑浅笑,弯下身子,在凤祁耳边轻轻道了声,“想让我现在将你嘴堵上吗?”
      凤祁闭口不敢言,萧破敛去笑意,眸中愠色一闪而过,“你是在提醒萧破,是要废了太子妃?还是要她给你一纸休书?”
      顾辰初恼羞成怒,心上人被萧破以卑鄙行径抢了过去,现今又被他如此耻笑,这口怨气,他淤积心中已久,既然萧破不惜撕破了脸,他怎能留情。
      “若算卑鄙无耻,你萧破自是天下无敌,夺人妻事,竟能说的问心无愧。”
      萧破冷笑道:“事已如此,还得多谢太子。”
      赶回的长空,进屋听到萧破与顾辰初怒言,走过去道:“天亮还有些时间,我可以送你们一把刀,或许顾虚痕来时,直接就可以替你们中的谁收尸了。”
      顾辰初甩袖以表不满,长空看向凤祁,道:“皇城几乎都被烧了,你们留在这边也没用处,还是趁夜离开吧。”
      凤祁询问看向萧破,萧破道:“来都来了。”
      顾辰初因对凤祁有情,所以待萧破是有不满,可其亦是光明磊落男儿,感情之事,自然在危机之时,要偏置一边,更何况,其对萧破才智确有几分敬佩。
      “你们还是走吧,这里不是笙国,即使是凤儿,手中无权,亦无能补救,也无能为力,就算你萧破有通天的本事,岂能指点江山,覆手天下?你这么做,也许会伤及凤儿安危。”
      “我们不会留太久,过了明日就走。”
      顾辰初又询问起凤祁来,“你还是走吧。”
      凤祁又如萧破回答一样,“等过了明日吧。”
      顾辰初无可奈何,便询问起萧破前去之处,“你们才去了哪里?”
      “帮你,”长空道。
      “怎么帮?找韩休?还是找出那颗人头?”
      “你以为我们明日能杀了林叶?还是说,你以为林叶死了就没事?”
      “ 不是,明日的生死我们都不能说了算。”
      长空推开屋门道:“此时的宫里,虽然比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平静,可是,所有的祸源都在这里。隐藏在黑暗中的两拨人马,既不是林叶,也不是顾虚痕,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又是谁派来的。”
      “你们去找了其中一方?”顾辰初问道。
      凤祁亦插口道:“我们遇到埋伏时,就是被一群人给救了。”
      长空道:“救你们的人,我们不知是善是恶,不过,另外的一批,现在已撤出了宫里。”
      “林叶?他们是帮林叶?”
      “对,”长空道:“如果他们不走,即使明日顾虚痕带兵闯进了宫里,也并无多大用处。”
      “是西勒那群人吗?”凤祁问道。
      “嗯。”
      “你们是怎么做让他们离开的?”
      长空看了眼萧破,道:“威胁。”
      “可还有一个沐温痕,他也来螟郢了。”
      “那我们就打开了门等他过来,螟郢火烧一夜,到了明日,皇城都是一片废墟,要了也没有什么用,”萧破撇下一句,在屋内寻了件斗篷,起身出屋,披在廊下娇人身上。
      “现在这个时候,不要乱走。”
      凤祁抓住从后拥来的手,轻声细语道:“屋子里面太闷了。”
      “是因为我与顾辰初刚才说的话吗?”
      “不是,”凤祁转过身子,伸手抚着萧破的脸,凝情道:“我怕你涉险。”
      萧破抓住凤祁的手,放在唇边吻落轻轻,“放心。”
      孤月出云,照亮情思,月影打落树梢斑驳陆离,勾画出月下拥吻的两道细影,炽痛门下痴心,三影成居,难破难析。

      第二日晨初,宫内见不得一个侍卫,一个宫人。
      顾辰初穿上朝服,在长空的陪同下去了朝堂,凤祁被拦了下来,一夜未眠的她,看来憔悴无神,可却因有萧破作陪,眼中的神色却难掩熠熠。对此,顾辰初看在眼中,即使心疼欲裂,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如果今日是他赢,那么,他会有机会夺回那人的心,如果是他死,那么,他也未拖累到她。
      顾辰初走后不久,天阳便带着樱雪回来了,凤祁看着满身是血的二人,已能想到昨日的城中又是怎样的一场屠杀。
      天阳来东宫,只是为了找顾辰初,而那时顾辰初已经去了朝堂。天阳看着屋内的萧破,眸中带着琢磨与审视,似乎,因为萧破的存在,顾辰初此刻应该是呆在东宫。
      而萧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许是犹豫踌躇,他在思考的问题,在天阳回宫之后并未得到答案。
      “你们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吗?”
      凤祁不能回答天阳的问题,因为萧破的存在,她的答案只有在他给出回复后,才能算是回答。
      “等你。”
      言简意赅。天阳洗净手上的血污,对萧破道:“少主已经陪他去了那里,你呢?留在这里还是离宫?又或者?”
      萧破低下头来,将问题交给了凤祁,“你说去哪里?”
      凤祁看着屋内的三双眼睛,做不出回答,“我......”
      萧破微微一笑,吻着凤祁手道:“直接说出就好,我都会陪着你。”
      “帮他吧。”
      萧破嘴角含着笑,双目柔情,“走吧。”
      晨初,亦不知是薄雾还是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味;星火掩去,天露出浓白,耳目静澈,看不到一丝人烟,听不出一耳人声,却又在屏气敛息之际,有几个人影从面儿一闪而过。
      凤祁不觉抓紧萧破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最最安全。
      火燃一夜,除去弥漫的白烟,踏道亦蒙上了一层白灰,凤祁走出一步,便留下了一道脚印,随着脚印的延伸,离朝堂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朝堂殿上,那些辞官离京的老臣,还有那些陌生的脸孔,突然增出来的人,使得宽敞的朝堂在依旧的宽敞之余,却莫名的压抑着凤祁的每一个神经。
      一左一右的对立,此刻的朝中,无论是谁也难置之事外。凤祁走到顾辰初身边,对其颔首一笑,并肩齐驱,淡看龙椅上的那个人。
      巍峨大殿,龙椅上的人黄袍加身,依旧装作成了另一个人,无情的眸子,陌生地看着顾辰初。
      顾辰初站在大殿上,亦是冷眼待看;未有的对辨雌雄,唇枪舌战,亦或者群儒攻之,二人相望无言,波澜不惊。
      皇城内的宁静,在日升之后被打破,不知是谁的兵马,亦不知是谁闯入,兵器声与鼓声很快地传入到殿内的每个人的耳朵内。
      终于,顾辰初有了一步动作。他的一个小小迈步,让殿中的大臣皆都紧目屏气,终于,龙椅上的人,也随着顾辰初的动作开了口。
      “即使今日我死了,螟郢的气数已尽。”
      林叶的话未错,烧尽半毁的皇宫,自相残杀的子民,破壁残垣的皇城,即使这场争斗是以谁的输赢为结局,那也只是抵上整个螟郢做代价。
      “你活的太久了。”
      顾辰初的话是在提醒林叶,他已经霸占这个位置太久,更是提醒自己,便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才会造成如今局面,即使那些辞官的老臣都回来了,也都只是将这场亡国之剧目睹而已,他促成的结局,难以改变,也无人改变。
      “还记得我当年曾经和你说过吗?别人有的,我都会有。”
      顾辰初将忧愁堆成了轻笑,其从袖内拿出一根树枝,“记得你屋前的海棠树吗?你父亲死的那日,它开了花,我将花开最密的那根枝给掰了下来,想让你看看海棠花,可是,事过了一年,花早已枯了,花瓣也落尽了,现在只剩下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龙椅上的人眸中依旧的平静,“是你当年种在我院内的。”
      “花作解语,我望你能懂我,明我,却不想成今日亡局,更不想你为功名虚利,对自己的妹妹和父亲下手。”
      “我既有错,你又为何要步我后尘,他的尸首你还未找全,他在宫内厮杀,也许下刻便也是赔上性命,我既已不忠不孝,你又为何如此?你与我又有何差别?”
      “我心暗,为人恶,却不想赔上所有子民性命。”
      “他的头,你找不到他的头,不会杀我,更不会动我。”
      顾辰初丢下手中的海棠枝,从袖中掏出匕首道:“我以命做陪。”
      林叶大笑,指着殿门外道:“你当真以为顾虚痕能救你?现在不是我们两个人。我会死,你也会死,这些站在朝堂上的人都会死.......”
      殿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几欲冲入朝堂之际,却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安静后,又恢复了宁静。
      顾辰初转身看了眼殿外,而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离着台阶越来越近,与龙椅越来越近,手中的剑越来越紧。
      韩休静看着顾辰初,并未因他的所行感到恐慌,更不因其手上的匕首面有忌惮。
      沉稳不慌的面容上,林叶站迎着顾辰初的到来,似乎更是迫不及待。
      忽然,安静的殿外突然有如啸声,人声鼎沸,无数的脚步声向着朝堂冲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顾辰初地脚步停下,侧着身子等着冲进来的人,颜笑神宁气和,眸子波澜不惊,却忽凝眉一瞥,看着不远处的娇人儿面露担忧。
      莞尔一笑,顾辰初自嘲悲悸,念念不释,脚跨台阶,却听“嘭”的一声炸响,“轱辘”滚声从脚边穿过,一颗人头滚落了下来。
      谁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剑,又是谁插到龙椅后的金龙壁板上,那颗滚落的人头为何会在壁板之内,完整如初的人头,未做枯骨,竟与龙椅上天子一模一样的容颜。
      顾辰初单握着匕首,追抱着人头,痴傻坐地,搂着人头有如幼时谁家顽童,恶事被罚,无助委屈哭悸,眼泪不止,哭声哽咽,看的在场之人,懂与不懂的,皆是莫名心酸同情。
      凶神恶煞,血剑握手,哭声掩溢的朝堂内,顾虚痕握手长剑,面目皆血地冲了进来,眼如罗刹,目光狰狞,爱与恨仇了断之日,目至所归之地,却听到呜咽男声,瘦削肩井恐耸詟栗,怀抱人头泪干肠断。
      呆若木鸡,顾虚痕看着顾辰初怀中的那颗与龙椅前男子一模一样的脸。
      目眦尽裂,天旋地转,顾虚痕突然疯了般地冲了上前,在众人面前有人疯子般地朝着龙椅前的男子挥剑狂舞。
      数不清剑落几何,龙袍已被鲜血染红,与血肉凝稠成结,龙袍下的男子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恍惚魂颠,顾虚痕握着血剑,血颜因悲伤而扭曲变形,无措呜咽无处发泄,举剑的手不知挥向何处,步不知迈向何方。
      丢剑弃声,顾虚痕坐在台阶上,因愤怒扯痛青丝,抱头痛哭,悲声不止。
      事故人情,变成了顾家兄弟二人呜咽悸哭,殿外兵马抵门,却被阻拦在外。殿内鸦默雀静,顾辰初抑声终止,只留抽泣之声。
      天阳走来,将雍陵帝的人头取走,而殿内的大臣,愕然之际,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小瓶儿,面面相觑之后,咽声吞饮,片刻之后,朝堂之上又多了无数具身着官服的尸体。
      历经世故,凤祁终知何为身不由己,她曾经所想,所做的,原来在这些男人之中,都只是不屑一顾。事故之中,到底是谁在操纵着,那些被带回的大臣,真的只是为了帮顾辰初?还是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个在背后覆手遮天的人,他下这一盘棋的目的又是什么?
      凤祁转望坐地的顾辰初,他为情为孝,隐忍如今,可待真的找到人头时,心中苦楚,怎又可解,若身处之境是她,她又该如何?
      凤祁将目光转向萧破,却未在殿内发现他的踪迹。凄哀抹心,凤祁走到顾辰初面前,蹲下身子,无息地将手放在其拳上。
      顾辰初双目无光地看着凤祁,无悲无泪,待凤祁宽慰颔首淡笑,顾辰初摊开双臂,将凤祁紧紧地拥抱怀中,压抑心中情绪,急促喘息着。
      凤祁轻轻拍抚着顾辰初的背,对顾辰初心生同情与不忍,亦是对自己将来的迷茫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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