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逆风

　　“少卿，七师不是还留了一个营？让这家伙破一个营试试。” *
　　迈尔斯上将那句话传来，许乐的心脏猛地一跳，然后恢复平缓。
　　他没有表露出一丝惊讶，看向先是沉默不悦，然后因为迈尔斯上将否定他出战而面色微霁的铁七师师长，接着杜少卿将任务交给了他的近卫官西门瑾。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许乐的意见，但许乐从容地笑了笑：“少卿师长，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请我喝酒，你赢了，我请客。”
　　顿了顿，他又补充：“就我们两个，你敢吗？”
　　杜少卿的目光转向许乐，眼神中毫不掩饰冷冽和轻蔑，凝视他片刻，简短有力地说：“好。”

　　操纵着MX飞驰在雪地上，许乐痛快得只想大笑，短短七秒，方才他迎来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的诞生，然后他毫不掩饰地对老东西说：“欢迎回来。”
　　老东西是他唯一能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对象，连杜少卿都不能。
　　许乐朝老东西给出的坐标直奔而去，一整个近卫营不能阻拦他分毫，MX是许乐的国度，有一台机甲，许乐的能力骤然翻倍，这一次的操纵，他更加畅快，更加从容。
　　在通往首都星圈的飞船上睁开眼时，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什么，但他能肯定，无论他想得到什么，保护什么，甚至破坏什么，最基础的东西，始终是他自己的实力。
　　在梨花大学的湖里，他用险些把自己淹死的方式来强迫自己锻炼八稻真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后，甚至主动用后来从怀草诗手里学到的截脉方式毁掉经脉重塑。
　　现在的他比那个时候的他更加强大，更加无所畏惧。
　　许乐知道，“杀死”西门瑾后，自己也会被铁七师近卫营的定速非□□部队干掉，但不打算做得更好，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破营而入，黑色机甲右合金手直指营地的最高指挥官西门瑾，这是铁七师麾下的第一次失败，也是许乐和杜少卿，一切的开始。

　　军演结束，回到基地库房，迎接许乐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掌声。铁七师的作风实在嚣张了些，而且杜少卿之前的当面打脸也太狠了。
　　结束这些掌声的，是杜少卿的掌声。
　　杜少卿一脸平静地看着提着箱子走进来的许乐，用那双戴着小羊皮手套的双手轻轻鼓掌，掌声有些沉闷，于是整个基地库房里的掌声都平息了下来。*
　　一片安静。*
　　许乐丝毫不被这沉闷的气氛影响，走到队列最前方，向杜少卿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笑眯眯地说：“少卿师长，你赢了，什么时候让我请你喝酒？明晚会餐之后如何？”
　　杜少卿冷冷地说：“铁七师一贯不参加会餐，今晚。”
　　许乐欣然点头。

　　这世上有一类人具有某种天生的气质，记仇护短会被看成快意恩仇，冷酷好杀被人视作铁血无双。他就算站在黑灰的矿石堆中，依然像钻石一样夺目，即便身处沉瘴毒雾之间，依然呼吸如冰，让人感受一下什么叫遗世独立的风范。繁华浮世之中，千万人群之中，你一抬头一回眸，便能看见他的存在。*
　　杜少卿毫疑问就是这一类人，这身笔挺的军装和这个人，都从容自信优雅里透着血腥铁锈味儿。*
　　看着对面的杜少卿，许乐有些怅然和遗憾，他和杜少卿最开始的见面就争锋相对，信任里也存着敌视，和平相处的时候太少了，后来许乐都后悔怎么没早和杜少卿关系好起来。
　　所以哪怕杜少卿退役，许乐也一直叫杜少卿“少卿师长”，怎么也改不过来。
　　不过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
　　基地里可没有酒馆，许乐搜罗来大堆麦酒，和杜少卿就在基地操场上席地而坐，哪怕杜少卿一副快点忍耐完就走人的态度，也没减缓许乐苦中作乐的好心情。
　　论重要程度，杜少卿不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论认识先后，杜少卿也不是他生命里最先出现的一个，所以各种打击和落差，他都有经验了。

　　最后许乐毫不意外地喝醉了。
　　因为在开始喝酒前，许乐说过一句：“如果我喝醉了，看在我请客的份儿上，请少卿师长把我送回宿舍吧。”杜少卿尽管对许乐几乎完全没好感，还是抓住许乐的一只胳膊架起来，半扶半拖着往教官宿舍走去。
　　操场里宿舍很近，许乐醉得狠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靠在杜少卿颈间，但在离开操场的光源时，许乐轻声说了句什么。
　　气流喷在杜少卿脖子上，带来些麻痒，他一皱眉，问：“你说什么？”
　　许乐抬高声音，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醉鬼的问题。
　　杜少卿当然知道许乐是谁，因为设计了MX机甲、在试机中打败李疯子、独立编写MX机甲战术手册，而被总统特别委任的教官。从见到许乐第一面起，杜少卿就不喜欢他，甚至因为许乐的挑衅对他起了杀意，只是因为最敬重的帕布尔总统的要求才收敛。
　　杜少卿没有回答，沉默被许乐理解成另一种意思，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吐出绕口令一般的话，许乐轻声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勾着杜少卿的脖子，许乐带着炫耀的口吻喃喃：
　　“我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钟夫人，你养父其实是你亲生父亲，你母亲是帝国的逃亡女奴，你是帕布尔总统的人，你们三一协会的目的是掀翻七大家、建立军政府……”
　　从许乐说到第一句，杜少卿已经浑身僵硬，但一瞬间之后，他就大步飞快地走向许乐的宿舍房间，在许乐说到最后一句话之前，已经把许乐拖进宿舍，甩上房门。
　　动作丝毫不慢，杜少卿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喜欢的对象、三一协会，都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查出来，但他的身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僵立在房间中，杜少卿握住许乐的胳膊不知不觉越来越用力，许乐好像察觉不到一般，一口气数下去：
　　“你恨帝国人因为一心想为你母亲复仇，你平时喜欢拉小提琴，你最喜欢的咖啡是冰拿铁，你喜欢读的书是席勒大师末期的散文诗，退役以后你开始喜欢养花，家具布置你喜欢温馨的文艺风，但是颜色要单调统一，【和谐】……”
　　杜少卿脸上除了震惊，又染上愤怒的薄红，这些话已经太亲密了，轻薄似的话语让铁血将军心中的杀意再一次涌现，眸光无比森冷，许乐还毫无所觉，带笑地叹息：“但是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的少卿师长，你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思绪翻江倒海，但杜少卿终究一动不动，许乐的话让他有个相当荒唐的猜想，但理智能够迅速运转分析着这个可能性，感情上杜少卿完全不愿意承认。
　　杜少卿始终一言未发，这态度却似乎让醉酒的许乐满意，微笑着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帝国人。”
　　没等杜少卿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许乐就发疯一般大骂起来：“TMD谁问过我的意见！谁能让我自己选一回？我在联邦长大，我学的是联邦的知识，我的父母是联邦人，老师是联邦人，爱人是联邦人，我刺杀了两个帝国皇族，被打造成联邦的英雄，活了二十多年，你们告诉老子其实是个帝国人，老子不干！”
　　许乐紧紧揽着杜少卿，笑起来：“你们让我去帝国当太子皇帝，我就是不去，你们说我不是联邦人，我就要当联邦人，最后还不是得给我联邦国籍，最后还不是让老子在联邦结婚。”
　　杜少卿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强烈克制自己立刻掐死许乐的念头，如果许乐的话是真的，他带来的信息太重要了，但如果把许乐的话真的全部是事实——他口里的“爱人”和结婚对象让杜少卿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许乐含糊地喃喃着：“所以有什么用？我要做什么？哈……我不会再让施公子死，不会再让钟老虎死，烟花不会变成孤儿，钟夫人也不会死……”
　　像证实杜少卿的猜想一般，许乐另一只手也揽上他的脖子，伏在他身上，透过军服传出的沉闷声音带着哭腔：
　　“难道我回来的意义就是失去你？”

　　许乐从醉酒中醒来，已经被军用合金手铐铐在了床头栏杆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
　　杜少卿脸色很难看地盯着他，目光幽幽，充斥着无穷的杀意。
　　许乐的头微微一痛，就想起他说过些什么，他这些日子真是憋闷的太厉害，发一次酒疯，什么都说了。
　　杜少卿寒声问：“你真的是帝国人？”
　　你第一句想问的就是这个？许乐觉得有点可笑，干脆地回答：“是。”
　　杜少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保持这个姿势瞪着他。
　　许乐泛起一丝笑：“知道我是你最恨的帝国人，为什么不开枪？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紧接着就自顾自解释起来：“你现在没有证据，杀了我没法解释；你其实已经明白而且相信了，我是从未来回来的，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杜少卿的表情说明他默认，但似乎问题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许乐的目光变得平静，语气漠然地说：“反正我的秘密你全知道了，我说不定今天就要死，也不用再忍下去了。”
　　他突然双手发力，扯断了缚住双手的手铐。
　　这一世没有暗杀麦德林，许乐个人的武力值并没有体现出来过，要不然杜少卿绝不会对他这么缺少防备——比手铐更牢固的军用塑料他真正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够凭蛮力扯开了。

　　杜少卿眼瞳一缩，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紧了紧——但只是紧了紧，终究没有扣下去，这一瞬间，许乐已经骤风般扑过来，把他压倒在地，枪被远远甩到一边。
　　【和谐】
　　杜少卿怒吼一声：“许乐！”
　　许乐用牙齿撕开他军装前襟，含糊不清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和谐】，杜少卿那绝不屈服的、陌生而疏离、无情又抗拒的目光让许乐十分难过，但许乐拗执地凝视那目光，一眨不眨，然后说：
　　“你不是想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你。”

　　许乐从他和钟烟花的初遇开始讲，讲邰之源入读梨花学院，青叶山一明一暗两个间谍，反政府军和政府议和，体育馆的那一场刺杀，他和老东西连接获得第一序列权限，麦德林的阴谋，MX机甲研发和发明专利之争，帕布尔总统就职，轰动联盟的那一场刺杀，麦德林帝国人身份被查出，他入狱又出狱，来到军队。
　　那是被改变了的过去，除了老东西的自我意识，许乐什么都说了，然后还有未曾发生的将来。
　　新十七师建立，简水儿的演唱会和战争爆发，古钟号事件，他刺杀诺顿亲王，被俘，回归，东方玉的黑锅，钟烟花监护权的那场官司，施公子濒死的刺杀，他的逃犯身份曝光，军神李匹夫逝世，那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帝国人身份曝光，他的连接刺杀和逃亡，爱国者法案，帕布尔政府的糜烂，七组受到的迫害和陷害，掀翻帕布尔政府，李在道的核子弹，邰之源就职，最终还是和帝国议和。

　　许乐一边说，一边做，犹如饕餮般永不满足，【和谐】
　　仿佛此生的唯一一次，永世的最后一次。

　　杜少卿一个字都没有说，【和谐】。但他始终努力排除身体的干扰，集中注意力听许乐的声音。
　　有时意识清醒一点，发现自己仍在语气平稳地叙述，许乐都佩服自己，这种情况还能条理清楚地讲话。
　　重来后的人生，许乐做的第一个改变，就是没有买那一包小狗饼干。
　　他照旧和邰之源交上朋友，照旧结识了施清海，但早早对施公子交了一部分底，把麦德林的帝国人身份透露给他，让他们青叶山自己去查，于是梨花大学的生活，没有了张小萌，也没有了简水儿；他照旧去果壳公司应聘，成为沈教授的学生，但用八稻真气延为沈教授延续了寥寥时日，设了个局掀掉林院长，于是研发途中，只有一位白发苍苍垂垂危矣的老人，没有了商秋，也没有了萍水相逢的南相美。
　　他亲手斩断人生里曾有的、将有的红线，只有一个人，他不想放……也不舍得。

　　讲完杜少卿那唯一一次战败和退役，许乐便沉默下来，接下来联邦和帝国已无大事。
　　而关于杜少卿，剩下的故事，是属于他的。
　　【和谐】
　　许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少卿，对他还能保持清醒感到由衷的敬佩。也让许乐看到自己……有多可笑。
　　【和谐】，长年的军旅生活和过于自律，杜少卿不喜欢太过放纵的享受。
　　所以也对这种行为很没抵抗力。
　　【和谐】
　　杜少卿一时没有活动的力气，手臂被长时间压迫而僵硬着，腰以下大概都麻木了，双腿不能自主地微微颤抖，这样狼狈地瘫软在床上，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黑鹰。
　　只有看向那双有点涣散，但慢慢重新凝聚目光的眼睛，才能感到这个人永远不可能被打败的山峰般的坚韧。
　　许乐眯起眼睛，心里悲哀得厉害，和他结成伴侣的恋人已经丢失在时光里了，这个……把他当仇人。
　　他没有叹气，把杜少卿抱到浴室，放出热水，替他按摩四肢，输入八稻真气。
　　皮肤被热水刺激，迅速恢复知觉，外来的真气开始沿着经脉蔓延，肌肉重新诞生力量，双重的酥麻酸痒，大概比疼痛还难以忍受，杜少卿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浴缸里。
　　斟酌着输完八稻真气，许乐把毛巾放在浴缸边沿，说：“我去拿伤药。”
　　许乐走出浴室，杜少卿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克制住微微的颤抖，拿起毛巾，机械地擦拭自己满身的痕迹。
　　面对许乐的时候他的全部精神都用来抵制，可以保持自己毫不动摇，其实脑中也如飓风过后，乱得一塌糊涂。
　　短时间内接受的信息太多，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和目标。

　　许乐随便披上一件浴袍，把杜少卿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军服扔进洗衣机器，看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肯定赶得上待会儿的军方高级将领的研讨会，不由庆幸基地教官的高级配置待遇。
　　拿着军用外伤药膏走进浴室，杜少卿正在动作很慢地擦洗头发，许乐走到他身后，拿过他手中的毛巾，杜少卿僵硬了一下，就放下手，让许乐接手帮他洗完头。
　　许乐把药膏放在旁边，平静地说：【和谐】
　　【和谐】，他没有刻意避开视线，随着精神和体力的恢复，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凌厉，像要把许乐给他的耻辱全部牢牢记住。
　　许乐心怀愧疚，却并不后悔，也没什么不自信，这一次的开头比上次糟糕一百倍，但他想把这个陌生人重新变成恋人，最恨帝国人的杜少卿，竟然没有在知道他是帝国人的第一时间杀了他，从那一枪没扣下扳机，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许乐想起他脱困时的枪口，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杜少卿不理会他，许乐自问自答：“我可以理解为那个意思吗？”
　　他眼神有点恍惚，伸手摸上杜少卿红肿的嘴唇上的破口。
　　杜少卿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许乐脸上，许乐没躲，于是拳头正中鼻梁，鼻子一下就涌出血。
　　充满杀意的一拳回答了许乐的问题，要不是杜少卿被他一夜折腾掉了大半体力，这一拳搞不好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许乐抓过毛巾捂住鼻子，只能苦笑。
　　昨天杜少卿还对他怀着杀意，只是因为帕布尔总统的要求才按捺住，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又刚刚发生这种事，自然没必要忍了。

　　因为许乐的加入，中间换了两次水，杜少卿才全身洗干净，洗澡上药艰难地结束后，全自动洗衣机已经洗净烘干杜少卿的师长军服。杜少卿并不回避许乐的目光，一件件穿起衣服，最后戴好他的小羊皮手套和黑色墨镜。
　　许乐知道，杜少卿走出这个门，就可能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这说不定就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但没有想过拦住杜少卿或警告什么。许乐和杜少卿之间那种带着敌意的理解和信任，经过两个时空不同时间的数次转化后，似乎仍然存在，许乐没来由地明白，杜少卿不会说出去。
　　作为施暴者，许乐清楚杜少卿此刻身体的虚弱程度，但这个军人没有显露出一丝软弱，笔直地走出房间，军姿依然标准精确，只留给许乐一个颇具凛意的背影。

　　杜少卿硬撑着参加完基地召开的军方高将领的研讨会，就高烧倒下了，原本铁七师预定当天就前往旧月基地，再转乘太空战舰返回S3的行程都被耽误下来。
　　许乐闻讯去探望，他脸色也不好看，鼻子上还贴着纱布，遇到凑热闹询问的人，脸上仍然带笑：“是我不好，给少卿师长灌太多酒了。”
　　然后你们就打了一架。众人都脑补出下半句话。
　　好在大概是破皮出了血的原因，嘴唇的红肿抹上药后一个早上就消下去了，没被旁人看出端倪。

　　杜少卿没进基地医院，而是在他的房间休息，许乐前去的时候，铁七师军士虽然不太友好，但倒没什么敌意，也没遇到阻拦。
　　现在还不认识他的东方玉把他带到杜少卿的房间，许乐敲门进去，屋里还有西门瑾，看到许乐，刷地站起来，浑身戒备，等许乐一关上门，西门瑾就闪电般掏出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双眼满是憎恨。
　　许乐并不意外，杜少卿一身狼狈地回去，西门瑾身为侍卫官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他能脑补出来的东西……其实也就是事实。
　　许乐没有反抗或闪躲，平静地看着杜少卿。
　　杜少卿沉声道：“西门，出去。”
　　西门瑾握枪的手青筋毕露，咬牙沉默片刻，终究没等杜少卿说第二遍，放下枪退出门去。

　　许乐在杜少卿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专注地看着他，杜少卿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仍然一脸冷酷，身姿庄严，脊背并没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也像在站军姿，丝毫看不出前一夜受了多么残酷的折磨。
　　杜少卿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冷冷地说：“你发誓不会背叛联邦。”
　　许乐平静地说：“我发誓。”
　　他微微讽刺地笑了：“我发誓，你就不杀我了？”
　　杜少卿放在床沿的手指紧了紧，毫无疑问他仍然想杀许乐，但不妨碍他认可许乐的能量：“你能为联邦做的贡献还有很多，星辰代有人物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许乐望着他说：“我真是荣幸，那么我和你呢？”
　　杜少卿一皱眉：“什么都没有。”
　　许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即使在发生昨天的事情之后？”
　　杜少卿挪开目光，淡漠地说：“如果有机会，我会杀了你。”
　　这句话很平静，里面却挟杂着无穷地信心以及强势地威慑力。让人生不出太多质疑地情绪。甚至包括许乐在内也是如此。*
　　许乐想起，他曾被杜少卿这种语气逼得说不出来，只能回答用还未发生的日后做回答，心中所求却更加坚定，说道：“你等于在说不会杀我，少卿师长，你把联邦看得很重。”自己对联邦的重要性，如今许乐有充分的自信。
　　然后许乐认真地说：“少卿师长，我不可能放弃你。”
　　杜少卿淡淡看了许乐一眼，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许乐沉静地说：“我有过将就的机会，好几个有相貌有身份的女人由我选，我回来的时候还很早，一切都没开始，我有机会挽回我曾经错过的初恋，但我都放弃了。”
　　许乐停了一会儿，重复：“我不能放弃你，我的少卿师长，只要你没杀了我。”
　　似乎想到什么，许乐忽然间展颜一笑，温和地说：“如果真的要到战争结束后才你能接受我，亲爱的，我会等到那个时候。”
　　对这个冒犯的称呼，杜少卿竟然没有生气，那些愤怒憎恨并未完全消散，但是沉淀在最深的地方，和期望、信任、纠结的莫名感情一起。
　　许乐站起来，身姿笔挺，看向窗外：“我不能要求现在的你放弃任何事，我要走的路也还有很长。”
　　独自回到这个时代，他有着孤独的使命感，无论一个单纯的清道夫还是领路人，许乐总没法对有些事视而不见，尤其在他看到某种未来之后，他的目标已经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不同。
　　他不想违背本心，作为东林的一块石头，许乐只要有个目标，多艰难也不会放弃，哪怕是，面对联邦和帝国的洪流，逆向前进。
　　许乐眯起眼睛笑了：“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能好一点。”

　　于2012.12.11

《每天上晋江都看见阿之在开坑》
我的。想写的同人文设定和试阅。



《林之书个人资料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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