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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哈桑挖心
这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七崎桑子抬头看了眼高不见顶的地牢，竟然连盏灯都舍不得点，周围更是静得什么都听不见。但她知道自己还在伊南娜的神庙，地牢外更是有大祭司手下的人看着，他们个个都怕被喜怒无常的女神降罪，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被四根粗铁链捆住手脚，连动一下都很困难，更别说挣脱开了，看样子这铁链绝非凡物，那位女神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用这么大阵仗干嘛？
她连走出这个屋的力气都没有，现在除了大口大口的吐血和数数里面有几块内脏碎片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同时又庆幸着，她没有死，也就是说野人也一定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七崎桑子已经被关了两天，伊南娜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派了几个人每天按三餐地用各种各样的刑具在她身上招呼一遍。
这些皮肉痛苦跟她身上的毒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七崎桑子由此做了个大胆的推测，或许伊南娜听进了她的话，正在去求证她口中神明的真假。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野人就还有救。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伊南娜一定会再来找她的。
但七崎桑子没有想到她等来的并不是那个深井冰女神，而是另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熟人——
“沙、沙姆哈特？”
她没有看错，今天从牢门外走进的不是那些无聊的男人，而是一个熟悉的曼妙身影，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面容，如同柳枝般翠绿的头发，还有那微露怯色的神情，这正是她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朋友。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七崎桑子的叫声后，沙姆哈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她匆忙走了进来又将牢门掩上：“桑子，是我。”
“就是知道是你才有问题。”七崎桑子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说来话长。”沙姆哈特走到七崎桑子身边，在看清了后者的伤口后惊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天哪，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这些伤一定很痛吧？”
沙姆哈特要哭了，翠绿的大眼睛含着泪水，仿佛这些伤都鞭打在她身上一般。
七崎桑子慌忙在她眼泪掉下来前开口道：“没事的，其实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那就好。”
沙姆哈特擦拭眼角的泪水，随后说出了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在七崎桑子失踪后，她跟维多不停向人打探她的消息。可有一次，她忽然在路上发病，幸好遇到了伊南娜女神，才得以获救。
“抱歉，桑子，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身有恶疾，而侍奉女神大人又是我毕生的梦想。”沙姆哈特露出淡淡的微笑，她有些虚弱，但眼底有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所以那之后，我请求女神将我留在神庙，让我惊喜的是女神大人不仅答应了，还许诺会将我的病治好。”
“原来是这样啊。”七崎桑子看着沙姆哈特的目光稍微放空了三秒，然后扯起嘴角，“那真是太好了。”
她早知道沙姆哈特的身体状况，但对于伊南娜也会行善这种事，她还是决定保留意见。
“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沙姆哈特时不时注意门外的动静，“我前两天看到了你被人关入地牢，一直在想办法进来看看你，好不容易等到女神离开神庙，我又跟守卫相熟才有机会偷偷进来看你。”
“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沙姆哈特。”
“桑子……你还有什么心愿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完成的。虽然不知道你犯下了什么罪行惹恼了女神，但我真的想帮助你，我的朋友。”
“心愿啊——”七崎桑子为这个词有感而发，她仿佛看到了距离现在千年的未来，那争相抢夺的愿望机，“那种东西……还是算了吧。”
七崎桑子和沙姆哈特的对话陷入了诡谲的沉默，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维多还好吗？”
最后还是七崎桑子打破了沉默，她和沙姆哈特对待伊南娜的迥然态度已经注定了这次见面不会愉快。
“嗯……他、他很好。”沙姆哈特愣了愣，忽然有些失神，她抬起头看着七崎桑子，表情看起来古怪又僵硬，“女神把我带回神庙后派人给我们家送去了很多粮食和衣物，维多他很高兴……对，非常地高兴。他每天都很勤奋地去学手艺……维多他说等他再长大些，再长大些，就可以挣到很多钱，以后我们就不会再为生活发愁了。”
七崎桑子蹙起眉头，沙姆哈特看起来很奇怪：“……沙姆哈特？”
沙姆哈特一惊，她停下了话语，怔怔地看向七崎桑子，好一会儿后才扯起嘴角：“啊，桑子，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我要离开了。”
七崎桑子点点头，带着祝福说道：“沙姆哈特，愿你的信仰带给你希望，治愈你的病痛，还有维多，替我跟他说声再见吧。”
“我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也这么相信着，桑子……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嗯，一定会的。”她轻声地应和一声。
七崎桑子在沙姆哈特离开后敛了下眸子，她感觉得到，沙姆哈特说话时有些颠三倒四，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沙姆哈特，她撒谎了。
*
七崎桑子再见到伊南娜是当天晚上，虽然下午被沙姆哈特夸了一把善良美丽，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
那个笑得比谁都灿烂的女神此刻如同一只高贵的孔雀，她居高临下地告诉自己她是如何悲天悯人又明察秋毫：“是的，我已经查明了一切，你所说身中剧毒的友人确实是由女神阿璐璐所造，他拥有神格，并且身负重责。”
“所以你的意思是会救他？！”七崎桑子捕捉到了重点。
“那是当然的了。”伊南娜勾起了嘴角，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笑出声，又伸手掩住了嘴。
七崎桑子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跟着松懈了下来，这几天毒素已经遍布了她的全身，每处被鞭打留下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不管过程怎么样，只要结局是野人得救就已经足够了。
“你放心吧，王已经说了，他不会再伤害你的友人。”
七崎桑子脑中闪过那个金光闪闪、永远不知道在筹谋着什么的少年王，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为自己的愚蠢。
似乎有些不满七崎桑子的反应，伊南娜在拖长了尾音后又故作惊讶地说道：“糟糕，可是王并没有保证不对你……”
七崎桑子目光冰冷地看向伊南娜，她决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变化，因为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在伊南娜眼里都是一种取悦。
不出七崎桑子所料，伊南娜颇觉无趣地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吧，我可是为你说了不少好话，而且没有你在，我也没有办法去救那个如同野兽一般的男人。”
“什么意思？”
伊南娜敛下了表情，眼中的嫌恶自然而然地流露：“你还真是惯犯，竟这么喜欢用肮脏的身体碰触神明的东西，那个如今在你胸腔里跳动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还回来了？人类。”
看来伊南娜还真是查得彻底，连这个都知道了。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还回心脏才去救人？”
“没错，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就这样啊。”七崎桑子疲惫地笑了笑。
伊南娜为这不合时宜的笑容感到不解，她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以自己的理解说道：“故作无所谓会让你变得更可笑，那颗心脏可是好不容易偷来的神物，你不是一直靠着它才苟延残喘到现在的吗？”
“不，你拿走吧。”七崎桑子说得干脆。
没有犹豫，如今延续她生命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如果这样就能救野人的命，她又为什么要犹豫？
伊南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看着七崎桑子微眯起眼睛，压低了声线残酷地说道：“这样啊，那你就自己动手挖吧。”
言罢，捆住七崎桑子右手的铁链瞬间被解开抽离。
“这也是王的命令，说要让愚蠢的凡人到了冥界也永远不忘挖心之痛呢。”
七崎桑子笑着闭上了眼睛，同时高高地举起右手，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平静：“正巧，我也不希望他亲手给我的东西被你们弄脏了。”
声落的同时，七崎桑子的右手已埋入自己的左胸，她感受到了微弱的心跳，就好像仍在那人身边一般。
“一定要活下去啊……”
紧捏。
屏息。
拽出。
温热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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