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未央

　　第二天，雨还没停，但小了很多。

　　天刚麻麻亮，乔雅几人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黎梨见到这边的动静，掀了身上的薄被，搓着手，跺着脚，小跑了过来。圆圆的脸被冻得发红，微笑着和乔敏、小四、小七打了招呼，见几人态度冷淡，不禁愣了愣。

　　随即笑容不变的和敏敏说话，想拉她到一边耳语几句。

　　敏敏性子再好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料，打量人看不出昨天那对母女是怎么回事呢。便不耐烦的说：“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黎梨没料到乔敏态度转变这么大，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试试。

　　摆出伏低做小的姿态，小声说道：“小莹（小婴儿）的外公家就住在兰坊市固县南郊。我们会往西过固县去安定市，你们能不能顺路带她们到固县南郊。和你们南下是一条路，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就是捎带过去。”

　　顺着这条高速公路，出了帝都就是H省的兰坊市地界，往西是安定市。

　　“不行！”小七想到那个哭闹不受控制、让人脑仁疼的小婴儿，第一反应是拒绝。小四碰了他一下，他摸摸鼻子偏过头去。

　　这是想把那对母女丢过来了吧。

　　看那年轻母亲昨晚畏惧的模样，必定是黎梨等人单方面的决定，那对母女大概“被寻亲”了。

　　乔雅和徐昊面面相觑。

　　虽然不喜那年轻母亲的行事做派，也没想到黎梨这个女孩子的脸皮这么厚，乔雅直接说道：“黎梨，我们不是有求必应的菩萨。萍水相逢，也别把我们当成你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谁都不傻，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我们不计较了，再得寸进尺可要结仇了。”

　　黎梨被这么一说，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嘴里嗫嚅着还在努力，“你们实力这么强，多她们也不多的，吃的东西，我们会给她们一些，只要……”

　　乔雅冷声打断她，“非要我说明白吗？咱们之间没这交情。而且你们也不是真要帮她们母女。不过是觉得她们成了累赘，直接丢了良心不安，想把包袱扔给我们。之后，我们是帮是扔，她们是生是死，就都和你们不相干了。可我凭什么承担你们该担的责任，又凭什么让你们良心得安？”

　　乔雅说完压下一缕无名邪火，不再看黎梨一下子青白的脸，招呼徐昊几人，匆匆出了超市。

　　“生气了？”徐昊大步追上乔雅。

　　乔雅摇头自嘲，“要真为那对母女好，会找我这种心狠手黑的托付？我才刚杀过人。他们大概以为我这样手黑，兴许能爽快的帮他们扔掉包袱而不提过分的条件。”

　　徐昊肃着张脸，笑骂，“什么心狠手黑，那是杀伐果断。”

　　乔雅被他这么一说，不禁弯了弯嘴角，“昨晚不知道多少人没睡好，净盯着怕我消失了……不过也对，外有丧尸威胁，内里人心不古，谁不草木皆兵？”

　　徐昊感叹：“说起来，那小婴儿的爸爸才死了多久时间？他老婆孩子就这处境了。”虽然那母亲孱弱又不怀感恩，但这么快被放弃，还是让人唏嘘。

　　乔雅道：“人走茶凉，世情而已。情谊、恩义这东西在现代都市的邻居间能有多牢靠？可恨已经忘恩负义了，还要扯我们当遮羞布。”

　　徐昊道：“幸好不是所有人都忘恩负义。”

　　“是啊，否则连遮羞布也用不着了，合伙把人扔了就是，谁能怪得着谁？”

　　说话间，几人先后上了越野车，放好背包，点了火发动车子，雨刷器“刷刷”动起来。

　　几分钟后，徐昊一手敲打着方向盘，一手把地图传给乔雅，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出帝都。不过要过好几个村镇，还有个大型野生动物园，路上不会好走，大家打起精神。”

　　小七这时才咂摸出味来，突然冒出一句，“黎梨是要害我们呀？”

　　乔敏自认为比他早一步想通了，应声说道：“你才想到？这可不是搭顺风车，要冒生命危险的。小莹她妈妈要我们保护就算了，小莹的哭声还专招丧尸。要是带了她们，我们能不能活着到固县还不一定呢。”

　　乔雅翻着地图补充道：“即便顺利到了固县南郊，她们母女的亲人就一定还在？如果不在了，是把她们丢下还是带回南源？抑或是送去幸存者基地？”

　　“带上她们并不是举手之劳，这其中我们要承担多少风险，浪费多少时间？我们的异能大多是辅助性的，整体战斗力不强，自保尚且勉强。为那对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陌生母女，能做出多大牺牲？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吧？”

　　听起来冷漠，却是事实。

　　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给予帮助，还不如不要当这个伪好人，免得害人害己。

　　乔雅不讳言她自私，她是被末世的残忍冷酷碾压蹂躏过的人。如今已经算好的了，大仇得报后放下过很多曾经的执念。否则单就黎梨昨晚的做派，她就能当场发作。

　　南下的路，凶险未知，她当然不可能为了陌生人的“可怜”，让身边的亲人为此承担更大的生存风险。

　　那对母女可怜，可末世以来比她们更可怜的也比比皆是。那两个和莫可儿一块出现的长发女人不可怜？虽然没人说出来，谁又看不出她们被人糟蹋了？

　　这就是末世！残酷而真实。

　　瞥了眼低头没说话的小四，乔雅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让她们母女沦落到被人轻易舍弃这一步的，一方面是自身弱小，更重要的却是小莹的爸爸。他是异能者，如果他还活着，会不会出这样的事？”

　　“他错误估量了昔日邻居的情义，也错误估量了自己的实力，不合时宜的出头，舍己为人了。”

　　“作为一个男人，为大家舍小家，他正义了，英雄了。我由衷敬佩他的行为。”

　　“可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亲疏不分，了无担当。”

　　“明知妻女弱小，性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还莽撞行事。他尚且放弃了保护妻女的责任，谁还会比他更在乎他妻子女儿的性命？同情、恩义，支撑不了一辈子。他死去可能还不到两天，黎梨等人的做法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小四猛地抬头，马上又低了下去。

　　越野车开出了加油站，雨水从车窗外滑过，朦胧了窗外事物，“哗哗”作响。

　　小四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一瓢清水浇过。一下子把躁动的情绪浇灭了。

　　他知道小雅姐的话是专对他说的。这几天以来，他一直遵守着小雅姐的申明，不逞强救人和帮人。他做到了，可有时候看到那些可怜的人，明明自己有能力……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小雅姐这番话直让他如醍醐灌顶。

　　他是有些能力，但没强大到救世主的地步，如果逞英雄的代价是要牺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亦或是让那些性命系在他身上的亲人沦落到像那对母女这样能被人轻易舍弃的地步……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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