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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新的开始
051
上官七戒以为是自己多疑敏感了，司徒空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目光看过他，他让自己保持耐心地静静等着司徒空说下去。
司徒空嘴角一勾，那弧度都是冷得令人发憷：“从何说起呢，七戒，我们之间有太多事需要好好谈谈。”
“嗯。”七戒只温顺地点着头，谈话方面，他一贯不懂怎么主导，要是由他先开口，他恐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司徒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漫不经心喝了口咖啡：“那就先聊聊你那时候问我的事吧。”
上官七戒隐约感到一股紧绷的气氛围绕过来，直起腰背，专心致志地看着司徒空。
司徒空看到他小鹿一般的眼睛黑溜溜的，又警惕又忐忑的样子，心中就想笑，而嘴边绷紧着，不让笑容露出来，起身站到落地窗前。外头的阳光淡淡地洒进来，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泛起薄薄的一层金色雾气，让上官七戒有些看不清他的轮廓。
“‘帝国计划’是我让杨帆秘密进行的一项军事计划，大约是五年前开始的，当时我决定要筹备一支只属于我的军队，杨帆在南方有根基，他来做这件事会更水到渠成。”
司徒空停下叙述，回头看向上官七戒。
“这件事对你隐瞒，是因为我不希望你知道太多我在着手的计划，知道得越多，你会越危险。”
上官七戒点了下头，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事隔那么久，当时的愤恨、怀疑、懊恼、绝望都已经随着时间消散了，他对司徒空此刻已没有怒怨，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将当时的心情搬出来讲。
司徒空看他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笑了笑：“看你那时候激动的，好像要跟我同归于尽，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上官七戒干涩地笑了笑：“我是怕你为了实现野心，变得冷酷无情，连亲人都可以杀害……不过我后来知道，我冤枉你了。”
司徒空转过脸去：“墨墨的死，是误伤，我不知道她会跑去那里。”
关于预谋弑父这件事，司徒空没有提。不过以司徒空和他父亲恶劣的关系，以及他想实现的野心，这两点让上官七戒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帝王家无情，手足父子相残的例子比比皆是，司徒空不过和古往今来的那些篡权夺位的皇子一样，上官七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这个人宽容一点。
他鼓起勇气，说出一句憋了很久的话：“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和墨墨结婚？还有，桫椤……”
司徒空淡淡叹了口气，道：“七戒，我把自己关在房里的那几天，真的无法忍受你那样离开我。我宁愿你砍我的手，也不要伤害你自己。”
“对不起……”对当时那个举动，上官七戒也很内疚，“我太冲动了。”
司徒空摇摇头，转过身来，逆光下，澄澈的蓝眼睛看着上官七戒：“我不希望你觉得欠我什么，我为你做的事都是心甘情愿，欺骗你也是不得已。七戒，我只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你的人生是因我才变成这样，如果我没有那么对你，你现在还会和普通人一样，过着平静的日子，生儿育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吧。”
他走到上官七戒面前，半蹲下来，举止显得十分绅士：“我伤你伤得那么深，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上官七戒一下子眼泪就淌下来了，泪如泉涌，停也停不住。
司徒空抚摸着他雪白而冰凉的脸颊，这个美人天生丽质，即使在枪林弹雨中饱经风霜，皮肤的触感还是如丝绸般细滑，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好像是天使，清纯漂亮，有着一双紫色恶魔眼的天使。
“司徒空，我……”上官七戒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抓住司徒空的手，很有一股冲动，想把藏在心底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那份心情说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
好像一扇心门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被撬开来，里面无尽的言语将要一涌而出。
他脸色微微地泛红，闭着眼睛，好像还是当年那个纯情而青涩的少年，微微地羞怯着，不停地说：“即使你那时候抛弃过我，但我在参军以后，还是会一直想到你，怎么也忘不了你，有时候想得有点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对你这种人还能念念不忘。但，我没有恨过你。”
司徒空温柔地微笑着，起身，摸了摸上官七戒柔软的秀发，等了片刻，说：“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七戒，我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
上官七戒震惊地抬头，眼泪还在顺着清瘦的脸颊往下淌。
“无论身份、理想、立场，我们间的差异太大。”司徒空说道，“这是我那时候关在房间里，想了好几天，想出来的结果。”
上官七戒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眼睛清得发亮，直直盯着司徒空看了半晌，一咬唇，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犹如是要去杀人一般气势骇人。
司徒空脸上笑容蓦然消失不见，冷冷地看着敞开的房门外，笔直的长廊上，上官七戒愤然离去的背影，清瘦的轮廓深刻地刻在他脑海里。
052
司徒空恢复了记忆。
这件事产生的直接影响就是，司徒空会不会因为想起了当日上官七戒在他面前断手绝义的一幕，而对上官七戒产生芥蒂。
事实证明，这一切果然发生了。
上官七戒只是抿嘴苦笑。
回到诊所，上官七戒趁着脸色把背包拿出来，一股脑儿塞了些衣服进去，对吏昂说：“我们走，离开首都。”
吏昂紧锁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七戒神情一愣，眼底的光黯淡下去，表情很是揪心。
吏昂只平静地再问：“你打算去哪？”
上官七戒咬得唇上泛出了鲜艳的血色，挣扎着，最后苦涩地一笑：“是啊，我能去哪？”
他是叛国贼，本国容不下他，而他跟着司徒空回来，也等于已和新约联盟决裂。吏昂变了个人，皇未寂下落不明，他还能回新约联盟么？
天下之大，却没有他可以去的地方。
上官七戒把背包甩在床上，干脆坐了下来，满脸都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这个人不擅长把苦闷发泄出来，而是全吞进肚子里，自己憋着，安安静静地沉浸在苦涩中，看起来，一张美人脸却悲情万分，直叫人心疼不已。
吏昂按住他消瘦的肩头，轻轻道：“我们可以去找皇乙轩。”
上官七戒眸子忽然亮了亮。
是啊，也只有那个人那里，每次都能成为他走投无路时唯一的依靠。
他狠狠咬了牙，这回也不多矫情了，提上背包，爽快地道：“就去他那！”
两个人用□□花了一天时间才来到龍凰城，皇乙轩见到上官七戒时，吓了一跳，再看到吏昂和他一起来，表情复杂，嗫嚅了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笑一笑，把两人先迎进门，送到和室里休息。
上官七戒看起来相当疲惫，但那种疲惫主要来源于他眼中的哀伤。皇乙轩习惯了他眼底浸满哀伤情绪的样子，但这一刻的悲伤却显得比以往都浓烈。
沏了茶，糕点也送上来了，皇乙轩把一盘桂花糕推到瘦巴巴，神情苦得要命的上官七戒面前，温柔地说：“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你们这样过来，肯定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上官七戒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拿起一块糕浑沦吞枣地咽下肚：“还是你这里的东西吃起来香。”
皇乙轩眉头却是一皱：“七戒，你在首都遇到了什么事？司徒空……不是已经班师回朝了吗？”
司徒空恢复原貌的事，尹正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皇乙轩，在大家都以为这两人终于要团团圆圆了，没想到上官七戒却跑来了龍凰城。
“嗯，他都想起来了。”上官七戒看着外面院落的美好景致，吏昂在这时候十分自觉地起身说去外面透透气，上官七戒喝了几口茶，接着说，“昨天他找我谈了谈，然后，跟我提出分手。”
皇乙轩表情一怔，眼睛瞪大了，过了好长时间才有变化：“这……”
上官七戒脸色唰地一下就像涂了层石灰一样苍白，眼神萧瑟地望着外头，满园繁花都映在他清清澈澈的眼睛里：“这男人，第二次抛弃了我。”
他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嘴唇发紫，破开，渗出血色。
皇乙轩还是一脸的怀疑和茫然：“是因为什么理由？他怎么跟你谈的？”
上官七戒凉凉地一笑，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转而故意显得开朗乐观地说：“我回来，本来是他说他养我。现在一拍两散了，我也没了靠山，正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君文，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他脸上挂着笑容，皇乙轩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会儿，上官七戒正色道：“对了，这次尹正被抓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抓吗？”
皇乙轩面露忧色，眼波淡淡的，淌着一股静谧的哀伤：“这件事，不久前我刚和他在电话里聊过。其实事情的起因在于我。”
“在于你？”
“嗯。”皇乙轩内疚地道，“之前，我派出‘无限度’的人去调查你的事，结果被总统的人盯上了。小正为了替我掩人耳目，所以去自首，把罪揽在自己身上，来引开总统和政府的注意力。”
“原来是这样。”上官七戒低头沉思，“他是不想你被抓进去，怪不得会不顾一切，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皇乙轩苦笑了下：“结果这样，没想到牵连出这么多事，还让你变成了弑君的恐怖分子。”
上官七戒淡淡道：“我身上的罪名本来就数都数不清了，多一条少一条无所谓。”
皇乙轩目光一深：“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上官七戒沉默下来。
他决定跟司徒空回国的时候，就知道走上了一条绝路，现在这条绝路也在眼前断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绝处逢生？
老天爷真的要断尽他所有的活路么？
“君文，”上官七戒目光直视着皇乙轩，憔悴的面容上映出些许温暖的笑，“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那时候我辜负了你，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你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去没有去珍惜。”
皇乙轩肩膀微微一颤，真有些怕上官七戒会在他眼前如烟消散，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这个一脸病态的小美人。
小美人笑起来却如阳光般灿烂，微微晃着身体，继续说：“君文，我配不上你，尹正才是配得上你的人，我希望你们俩能幸福。”
“七戒……”皇乙轩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上官七戒继续冲着他微笑：“我的罪孽太重了，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心眼又小，不敢去大大方方的爱一个人，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报应吧。”
他站起身，拍拍裤腿，整个人背着屋外洒进来的和煦阳光，朝皇乙轩一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还挺好，不用你担心。我就不多坐了，省得被人看到，给你惹麻烦。”
皇乙轩跟着悠悠地起身，“七戒，你打算去哪里？”
上官七戒眼睛微微眯着，目光一凛：“可能会去西北大漠，那边是流民之地，应该没人管得到。正好，我想去那边调查一些事。”
皇乙轩眉头一揪，眼中千万个不放心：“可是那里那么混乱……”
上官七戒拍拍他，笑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这是一句久违的道别台词，许多年以前，他们并肩上战场的时候，上官七戒也时常这样豁达地微笑着对他说，他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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