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与冬雨

　　壬辰年十月十三，立冬早已过去，连初九的小雪也已过了。然而，H城的街，仍还晕染着满目的秋色。肃凉的人行道上，那一排红得深深浅浅的枫叶，和那花园山坡上的金黄色的银杏叶，全都蓬勃而热烈的染在枝头。间或，在风雨袭来之时，满枝摇落，铺就了一路深深浅浅的色彩。

　　H城多雨，尤其是在这秋冬之际。湿啧啧的雨声，伴着潇潇的风声，连连的下了个把星期。可能是这风雨来的太过频繁，反而让人没了欣赏观玩的念头，只剩下了为这风雨带来的不便而郁闷的心情。那雨淅淅沥沥的，时下时停，天也是一直阴着，像是不肯晴了。学校的红色橡胶足球场，也被这雨洗得鲜红，低洼处还积了那么一两泓的雨水，时而人们匆匆走过，那溅起的小片水花里，仿佛都还映着阴沉沉的天幕。

　　湿的地、湿的人，连路上匆忙的车流都带上了湿漉漉的水汽。我想，这本该在北国的雪，到了南边，也竟都化为了淅淅沥沥的雨。是因这南国绵软的气绪？还是，那蜿蜒而过的小河太过温柔？到过北边的人，都感受过北部那冷硬的气息：人们扯着嗓子相互吆喝、不知名的胡同深处狼狗凶横的吠叫，就连那屋檐瓦片之下结成的冰棱，都尖峭峭的泛着冷光。那里的白杨挺直而坚硬，鹅毛似的沉沉大雪也压不弯它半点的枝干。而我们这南水之畔的纤柔细柳，怕是水中鱼儿拍水的声音，也会惊得她柔枝轻颤。

　　那绵绵的雨，轻轻抚慰着纤细的南方，然而，又似古画里那哀怨多愁的江南女子，有那九曲八弯的水似心绪和悲花惜柳的愁思。一把油纸伞，谁知又笼着多少的迟迟漫漫、绵绵延延。

　　我不知道这南边的雨有着多少的寓意，因它是连着我们江南的水、江南的柳、江南的人······好似每每提起这江南的雨，就如提起那北边的雪，总带着天性的浓厚的情意。于是，我便只提这H城难料的冬雨吧。它那么拖延的、漫漫的，时而飘下那么一些，时而又欲语还羞的半掩于阴沉的天幕后。然而终究是忍不住的，七天里总会踮着脚偷偷的溜出来，离了那暮色沉沉的天空，羞怯而又高兴的往地上跑来，于是总有那么两三天里，地总是干了又湿、足球场的橡胶跑道亦是旧了又新的。模模糊糊的冬雨，遮住了远处高楼上明灭的灯火，遮住了人们心里犹疑或期盼的种种念头，这时人们的心绪，似也是旧了又新的。

　　深深浅浅的红叶、米似的金黄的银杏叶，稀稀落落的铺过了整个人行道，弥弥散散的染着这冬天里的秋天。沾上了绵绵的H城的冬雨，落下了簌簌的南国的愁。铺满了整个雨季的软，又晕湿了初冬的沉，带着一抹抹水染的美，就那样从容的，而又悠闲的，铺过了道路。沉沉的，却又柔软的，浸在了来串门的雨里。

　　我穿过那飘叶的雨幕，撑一把没有颜色的伞，走过了那铺着红叶的街。枫叶或银杏叶里的雨，仿佛就随着我或轻或重的步伐，一点点渗了进来，融在了我的脚底，漫漫的延到了我忧虑而又期盼的心里，那心田中的那片土地，便也湿软了起来，旧了又新，醒了又眠。

　　今天倒难得的是个晴天，然而我心中的那片土地，仍然是飘着细细的雨，铺着深深浅浅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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