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引

作者: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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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云霁月莫黄昏


      南宫苍罹回城的消息极快传回,此次凯旋而归,不止皇宫甚至于大街小巷都欢欣雀跃着。霁月仍旧是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模样,有些往事积淀在脑海里是经不得翻起的,所以,这几月,倒是她一生中难得休闲时光。

      没有人告诉她,公子在返程的途中是否有遭到暗杀?或者说,是遭到了几次暗杀?亦没有人同她说,这维持了几个月的战争,死伤了多少士兵。

      却是成就了真正的一无所知。甚至于,料想到的可能会被当今圣上请进宫内一坐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日,天气晴朗,是岁月安好的模样。霁月百般懒怠的坐在院中晒暖。不过转眼间夏日就要来了。暖洋洋的太阳,还有清凉的风,倒是好不惬意!

      府内的大小诸事皆有盈儿一手掌管,她从未过问。不是相信,是无心考虑。偶有一些事需要禀报了她才能行事,那时两人相见。霁月依旧是冷淡的模样,盈儿忽的就变得话极少,她心知,是她让盈儿觉得这世界混乱不清起来,却也是懒得解释。

      绿儿当初临走之时,留了一个保养身体的药方,她坚信无疑,每日里都让下人煎了喝下。

      府里的小厮终于开始一趟趟的往沉院跑。都是盈儿安排来的,均是些王爷回城落脚的最新消息。

      霁月这才得知,南宫苍罹回城后,并未回王府稍作休息,直接就率领一干臣将朝拜皇上。并且在第一时间借以身心疲惫交出手中帅印和兵权,只想今后与锦王妃琴瑟和鸣,不问世事。

      皇上自然稍作挽留,但奈不住南宫苍罹意志坚决,便允下锦王日后可不必来上朝,朝中大小事项自有人专门通告。

      如此,一个众人皆知的功高震主,便不了了之。

      皇上当日便昭告令大赦天下,并在后花园设宴群臣。

      霁月算计好了时间方才方才在入夜之后领着府中众人,遥遥站在门口静候王爷回府。派去请洛尘居主子的小厮回来报说,洛侧妃身子不适,正在休息。霁月听罢,亦不勉强。

      “臣妾恭贺王爷王妃凯旋而归!”霁月一袭素白的衣衫盈盈俯身下去,府内众人亦随着她清脆的声音一齐道贺:“奴婢(奴才)恭贺王爷王妃凯旋而归!”

      南宫苍罹望见那一袭素白低垂的眉眼,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暖意袭人,当下便轻快道:“好了,都起来吧!”说罢,便携了青韶的手一同下了马车。

      眼见王爷王妃已然走入内厅,霁月这才挥手遣散了一众下人,只敛了几个印象中比较利索的人,吩咐她们准备好香汤为王爷王妃沐浴所用。

      这才随着南宫苍罹和青韶的背影走了进去。余光些微可见两人似是已在主位上坐好,这才浅浅俯身下去,不疾不徐道:“禀王爷王妃,臣妾已让下人准备香汤,稍后便可沐浴解疲。”

      半晌无语,霁月垂着的脑袋都有些酸涩了,才望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缓步踱至她的眼前,不过咫尺之离处才又忽的停下。

      “随我去书房!”

      啊?霁月错愕的抬起头,南宫苍罹却早已经大步迈出了客厅,厅房内哪还有王妃青韶的影子?书房!难得后知后觉的惊觉那个地方的隐晦性,不过也还好,她早已命人将她的被褥撤掉,即便他不悦又如何?

      夏至未至的季节终是有些薄凉的味道,霁月随着南宫苍罹的步子,亦步亦趋,从未觉得那道回廊竟是那般幽长深远。漆黑的天空上,被乌云遮掩的圆月适时地露出脑袋,然那清辉洒在身上,却只觉得周身一阵冰凉,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浸透。

      南宫苍罹没有点燃烛火,更加没有让她点燃的意思。霁月凝着他坐上书桌后的那个位置,只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

      她几乎可以预感到,南宫苍罹有话问她,甚至……可能不止一个问题。

      “你师父为了天下一统谋划了多少年?”南宫苍罹拢眉盯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子。她分明桀骜不驯,清冷自持,此时这般乖巧,只愈发的让人心生不安罢了。

      霁月不自主的身子一僵,他知道了?而且,竟知道的这般快?

      脑海中盘旋过无数个解释的可能,终究却只是仰起头,对上黑暗中南宫苍罹打量的视线,不畏不惧。

      倘或平时,或是需要运了内力方才能够求得在黑暗中耳清目明,只这几月以来,常常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听玄衣,或是凤舞,亦或那个额上印有曼珠沙华男子的禀述,倒也训练的一些基本的能力来。

      霁月知晓他的不确信,知晓他的狐疑,知晓他深邃瞳孔中分明不掩藏的打量。心口似被什么撕绞一般,生不如死般的疼。他对她,何时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惜?只有猜测,只有怀疑。

      原本平静无波的神色顷刻黯淡,清冷下来。霁月遥遥望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二十年。”不避讳,不撒谎。

      “二十年?”南宫苍罹下意识的重复,这个数字念来竟是有些熟稔。霁月睨一眼他沉思的模样,不禁轻笑道:“二十年前,天人已出,得雕龙翠玉者得天下。”

      如此一句早已被世人忘记的流言,经由她的口说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整整二十年,师父筹划了二十年,然这最重要的一步,却是计算在了她的身上。只不知,是何其幸?还是……何其不幸?

      “你师父她……”暗夜下的男子一袭华丽奢靡的宫服,低声呢喃。

      “我来之前,她已亡故。”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口气。

      “为什么是我?”二十年!南宫苍罹无法想象,竟是有人为这天下一统整整筹划了二十年,甚至……却不是为了她自己。

      霁月睨他一眼,清润的双唇紧抿,只苦笑道:“我也想知道。”她信宿命,却是独独不愿相信,南宫苍罹就是被选中的真龙天子。

      南宫苍罹微怔,从未预料霁月竟也不知道为何。微顿,方才沉沉问道:“天人,当真存在,是不是?”

      霁月哑然失笑,唇角恣意地勾起,却只余了浓重的苦味。“看来,公子应是见过青阳哥哥的。”说罢,再难自已的侧过身,顾自走至床边,倚着冰冷的墙,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才略略好些。

      霁月抬眸,凝望暗色天空中悬挂的那一轮圆月,胸中无限伤感,所有的话哽在喉咙,深吸一口气,方才轻缓着嗓音幽幽道:“青阳哥哥早些年便去了。至于那雕龙翠玉,谣言已矣,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这天下之主,早已定下,那句谣言,不过是吸引了世人的注意力而已。

      青阳哥哥!

      南宫苍罹凝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她愈发的瘦了。“看来,公子应是见过青阳哥哥的。”不知为何,心中竟是翻过酸涩的味道,青阳哥哥,如此亲昵吗?

      那又是为什么她方才说起时,唇畔一张一合未有任何不妥,只是那般苦涩的笑意,他却是从未见她有过。

      恍如深入骨髓的痛楚,因了无力改变,才会那般无奈。

      那日,他亲手鞭笞她三十鞭,都未曾见她如此苦涩的笑过。她性命堪忧,行将就木之人,她仍旧是淡淡的模样,偶尔冷冷笑起,却是不屑地模样。不屑生死,不屑他的种种。唯有这般苦涩牵强扯起嘴角的模样,揪得人心生生的疼。

      纤瘦的身子忽的就毫无防备的落入身后男子的怀中,霁月大骇,瞳孔紧缩,几乎是本能的就要运功推避,却是在嗅到南宫苍罹的气息之后,僵硬的身躯顷刻柔软下来。

      她的身子落入他的怀抱刚刚好,完美的契合。南宫苍罹的怀抱宽阔温暖,不似他的眼眸,他的神情,总是那般温和的虚伪,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霁月倚靠着他的怀抱,身心都是暖的。忽的就想,仿佛只是如此也是好的。天长地久,不过如是。

      她的愿望,从来荒芜寂寥。

      但下一刻,仍是敛了眸中酸涩难当,不动声色轻笑道:“公子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霁月?”

      南宫苍罹一滞,眼眸一闪而逝的伤痛,手指僵硬的片刻,怀中女子已然脱离了他的怀抱,巧笑嫣然的倚在窗口的另一侧,静静地望着他。不躲不避。

      大掌负在身后,一寸寸收紧,握成拳。只微微垂手凝望她如花笑靥,满腔怒气忽的就无处可发。只平平静静的问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否先答应我,一定如实回答。”

      “霁月有哪句话是假的?”霁月轻笑着反问。“公子问就是了,能说实话的,我自然不会撒谎。”

      南宫苍罹凝着她的笑意,映着月光清辉的狡黠,似是欢快跳跃的小妖精。心下一阵阵抽痛,宁可她不安的皱了眉头,当下却是固执道:“你先答应我。”

      霁月微微惊诧,笑得愈发灿然明媚,恍若听闻了多么好笑的事。抬眸望着他固执倔强的眉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檐,嬉笑道:“可是有些问题,可能会涉及霁月的个人隐晦呢!那怎么好开口?”

      她的眉目中明显含了清浅的嗔责,南宫苍罹知她答非所问,然心内却是倏地豁然开朗起来,只薄唇紧抿,分明更诚实一些的偏执倔强,一刻也不舒缓的补充:“不会,我不会问那些,你先答应我!”

      过了许久,霁月都不发一言,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南宫苍罹尴尬的轻咳,“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公子怎么固执地像个孩子?”霁月睨他一眼,认真道。

      “什么?”南宫苍罹瞬时放大了瞳孔,眸光难得的有些呆滞的模样,显然是没听清霁月说的是些什么。孩子?这种说辞还从未有人用来形容他。

      “幼稚啊!”霁月扁扁嘴,毫不客气的选择打击。就是!明明说好了他问便是,怎能这般先让她答应,定会如实回答这种说法?

      “幼稚……”南宫苍罹紧紧地盯着霁月,下意识的呢喃重复,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刻意板起脸冷酷道:“我才没有幼稚!”

      “哈哈……”霁月再忍不住,终是放声笑起。末了,方才顾自喘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微微无奈叹息道:“公子,你还是适合温和一些,深沉一点,这种冰冷霸道命令别人的腔调比较适合那个凤莫邪。”

      “凤莫邪!他跟你说了些什么?”纤瘦的肩膀倏地被人握在掌中,霁月暗暗吸一口冷气,抬起手想要掰开他的手,掠过他认真凝重的眸子,方才无奈选择放弃。摊开手,复又扁扁嘴唇无奈说道:“公子,既然你要问这个,直接问不就是了,我肯定会说啊!但是……”微顿,霁月方才放大了声调,恼怒的瞪他一眼,“你弄疼我了!”

      南宫苍罹这才讪讪的松开手,犹疑之间,竟未发觉狼狈。

      霁月这才揉揉酸痛的肩膀,小嘴不甘愿的嘟起。他不知道他的力气很大吗?这是要把她给捏碎了啊!

      “他说,让我跟他走,并允诺我后位。”霁月懒懒道。

      “你答应他了?”南宫苍罹大惊,伸了手就要再来握住她纤弱的肩膀,忽又想起霁月方才疼痛蹙眉的模样,便又生生忍下。只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眸,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她极少对他撒谎,一如她所说,编扯谎言太费力气了。但那后位可是她想要的东西,他不敢保证她不会动心。她亦是心高气傲的女子,所求之物怕也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后位了吧!

      “我说,若他有千年雪莲我便随他走。”霁月抽出手帕,无所谓的搅着。只清澈的眸子却不望向他。微顿,方又轻道:“公子若是没其他事,霁月便下去了。夜深了,还请公子早些歇息吧!”说罢,便盈盈俯身行了礼,便要离去。

      “霁月!”忽又被人唤住,声音沉稳,泛着清浅的急切。

      霁月一滞,脚步停在书房门口,竟是不知该退一步,还是坚定不移的迈出去不再回头。

      终是挺直了身姿,音色缥缈幽幽道:“公子可是想问,那夜霁月一人自言自语,可惜的是些什么?”她的一言一行,玄衣自会派人告知公子。她从不意外。况且,那夜,她的确疏忽大意了。

      身后的人良久无语。霁月仍是背对着他,一字一句道:“那公子……可否告诉霁月,闲云霁月莫黄昏,柳缔黯天最多情。是何寓意?”

      南宫苍罹顿时无言,他不知道,更无法回答。心之所至,情之所起。却又不甚明了。或是,不想明了。

      再抬首之时,那伫立于门口的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大步上前,走之门外,才望见霁月清瘦的身影孤寂一人走在长廊里。

      唯有她轻笑的声音淡淡响起。

      她道:“霁月只是可惜,霁月命不久矣。”

      她只是可惜,他南宫苍罹爱江山不爱美人。

      只是可惜,宿命无谓,定会伤了她自己,伤了……心中珍惜之人。

      她不要他的答案,亦或,心知,便不需多问。

      然那一句命不久矣,落进南宫苍罹的耳中,明知十有八九是假,却是用尽了力气当真。既然命不久矣,他便拼尽全力保她性命无忧可好?

      这天下之大,续命的珍奇药材可好?

      传言中的巫蛊之术可好?

      一命换一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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