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女致富记

　　苏静言到家的时候，小嘉已经回来了，她把县学里的事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叮嘱他好好准备入学考试，临时抱次佛脚。看着小嘉兴奋向往的模样，苏静言突然产生了想要热泪盈眶一把的感觉。只要弟弟能够好好上学，长大后做个有本事有担当的人，她受些委屈，值了。早在不知不觉里，小嘉俨然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寄托。
　　来到隔壁宋菱蓉家，苏静言说明了来意，将今天在二房那边的事情说了一边，恳切的对宋菱蓉说：“宋姐，小妹着实无人可寻，只能请宋姐相助了。”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带你去找保长！”宋菱蓉听苏静言说了在苏二家发生的那些个事，不禁替她气得火冒三丈，颇有一股子义字当头的气势。“听宋姐的，那样的亲人，还是跟他们早断早好，等把银子要回来后，你就别再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了。”
　　苏静言听了直点头：“我晓得的，如果不是意外得知了这事，我也不会主动找上门去。”
　　“妹子，你做得对。”宋菱蓉给自己灌了口凉茶，“我跟你说，咱们这儿现在的保长姓徐，听人说是个好的。走，我们这就找他评理去。”
　　“宋姐，这个不急，我到你这儿来就是求个主意的。我在那边把话说大了，说什么会找人公正此事。可你也知道，其实我认识的人不多，再说一般人见到我也都躲得远远的，有谁会帮我说话。现在听你说帮我一起去找那位徐保长，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但是，我离开那里的时候说了希望他们三天内把钱送来，我想三天后再去找那位徐保长。”
　　“成，咱们就等上个三天。”宋菱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不过，妹子，你可得心里有个准备，那些子人吃到嘴里的哪会轻易吐出来，可别抱什么希望。”
　　苏静言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现在哪还会对他们抱什么希望，三天不过是给他们的一个说法，总得给他们时间把银子全都吐出来吧，我只盼着等此事了结之后能跟他们彻彻底底的划清界限。亲人，有小嘉足矣。”
　　“是这理儿，等咱们铺子开张了好好营生着，你们姐弟俩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说到小嘉，”苏静言有些迟疑了起来，“不瞒宋姐，我今儿个把顾妈妈那儿的事情了了之后，就去了一趟县学。山长叫我明天带小嘉过去，说是只要过了他们的测验就可以让小嘉入学。”
　　“这是好事，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不是束脩的事情？”宋菱蓉见她蹙起眉头，只想到了这个原因。
　　“县学的束脩虽然比普通私塾高，但我已经为小嘉准备好了。宋姐，我今天在县学门口闹了一场，而且我总觉得山长对我似乎有偏见，那个什么测验，我很担心他们会故意刁难。”
　　“你呀，平时看着聪明能干着，可一遇到小嘉的事就犯糊涂。”宋菱蓉笑着说道，不以为意。见苏静言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她便又继续说：“小嘉毕竟只有十岁，难道他们能用科考的题目来考小嘉？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实在不行，我就和你一起去找个好的私塾，定能让小嘉有好地方进学。小嘉那孩子又聪明又肯努力，将来一定会是个有前途的，你就等着享弟弟的福吧。”
　　苏静言对宋菱蓉是心存感激的，她帮她最多。“是我糊涂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调整心态。“不能让小嘉看到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免得他担心。”
　　“你呀，真是有弟万事足。”宋菱蓉轻声笑了出来，这些日子与苏静言姐弟的接触让她很羡慕他们的姐弟温情，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们，几乎想要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了。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苏静言就起床做好了早饭，让小嘉换上了一件最新的衣裳。说是最新，其实也已经穿得有些显旧了。
　　“阿姐，这身衣服不是要留着逢年过节穿的么？”小嘉觉得好衣服还是应该留着过节时候才穿。
　　苏静言心里又泛酸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一边替他仔细的理了理衣裳，一边说道：“你现在是正长个子的时候，等到过新年的时候衣服就穿不得了，以后平时就穿着吧。再说，现在刚入秋，天还热着呢，过年那会儿得穿过冬的衣裳。待会儿从县学里回来，阿姐就去买布给你做套新衣裳。”
　　“阿姐也给自己做套新衣裳。”
　　“一人一套。”苏静言乐了，小嘉就是疼她这个做姐姐的，不枉她除了做姐姐，还既做爹又做娘的。
　　来到县学大门外，门房一眼就认出了她，板着脸孔不情不愿的将他们姐弟领了进去。
　　县学里，等着他们的是昨天的刘先生。
　　刘先生瞥了他们一眼，视线不做停留，淡淡的语气说着很熟络的话：“你们来了。”
　　“刘先生。”苏静言带着小嘉微微欠身行李，“山长呢？”
　　“山长今天不在，他交代过我。”言下之意，今天她弟弟入学的事，由他来办。
　　苏静言把小嘉拉到他面前，“刘先生，这就是舍弟苏静嘉。”她又加了一句：“今年十岁。”
　　刘先生多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有些愤懑，不禁一声冷哼：“苏姑娘小瞧我们了，难道我们这些教书匠会为难一个孩子？”
　　“刘先生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信不过你们，我会带弟弟来这儿吗？”
　　听了这话，刘先生才脸色稍霁，转而看向小嘉：“你之前可曾识字读书？”
　　“回先生话，读过《弟子规》和《百家姓》。”
　　刘先生见他没有怯懦，又说读过点书，态度便不由的温和了些。“都是启蒙的书，可会背诵？”
　　“会的。”
　　“你背一段来。”
　　“是。”小嘉清清嗓子，朗朗背诵了一段《弟子规》。
　　看着大大方方的熟练背书的弟弟，苏静言内心忍不住自豪了一把。
　　只听那刘先生道：“我与怀远兄共事过一些时日，对他的学识还是了解的，想来他生前有好好教导过你，你再去写几个字拿来我看看。”
　　“是，先生。”小嘉回了一句，就走向旁边空着的书案，执笔书写。
　　看着小嘉小小年纪就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刘先生心中大为满意。只是目光一触及傻笑着的苏静言，眉头就不由的蹙了起来，忍不住说道：“苏姑娘，怀远兄生前对你可曾有何教导？”
　　“家父教我识了些字。”苏静言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子不教，父之过，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小嘉今天算是长给苏父脸了，她没道理让苏父被打脸。
　　“女子当知妇言妇德。”
　　苏静言这下明白了，是记着昨天的事，说她没教养呢！
　　不待苏静言反驳，刘先生继续说道：“我见令弟倒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只要用心雕琢，将来难免不会是个成器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弟弟。苏静言眉眼处的喜色顿时掩不住，对她而言，夸小嘉，最能让她乐了。
　　“但是，苏姑娘日后若再继续这般行事，定会拖累令弟。”
　　乍听这话，苏静言立时心中炸毛，什么叫这般行事，什么叫拖累弟弟！不过看在这个刘先生说出的话似乎是为了小嘉着想，就努力忍下了。“刘先生有所不知，小女为了生计，有些难处，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放低姿态，适时的示弱，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为了小嘉，要忍。
　　刘先生看着她，想到自己听过的流言，又想到这面前的女孩无父无母，还要抚养弟弟，她的难处可想而知，那些不入流的言行举止应该是生活所迫吧。想到这些，一向严肃的刘先生不禁神色和缓了些许。
　　苏静言看他的神色转为怜悯，微微垂下眸子，被人同情的滋味真不好受，但如今是不得不受。
　　这时，小嘉捧着写好的字走了过来，“请先生过目。”
　　刘先生展开一看，笔画有粗有细，算不得好看，却以这年纪来说实属不易。刘先生看了会儿字，又仔细打量了会儿小嘉，半晌才问道：“你可知自己写的是什么字，又是何意？”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爹说过，这是阿姐的名字由来，我就记下了，并不知是何意。”小嘉如实回答，并没有因为不知道而觉得羞愧。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出自《诗经》，意思是静下心来思索，只恨想飞无翅膀，其中有感怀不遇之意，你爹是个有志的。”刘先生觉得眼前的男孩不仅知礼求进，而且是个实诚的，便有心要收下他。“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你的名字同样出自《诗经》，怀远兄的期望与抱负，日后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多谢先生教诲。”小嘉礼貌的称谢。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待人接物有礼有节，看得刘先生满意，苏静言得意。
　　而苏静言也是听了刘先生这番话才知道，原来她和小嘉的名字还有这么好的来源，据说现代的爸妈当初给自己取名时是一人凑了一个字，赶巧了。再听刘先生最后一句话，这意思不是就要收下小嘉？苏静言不禁眨巴了两下眼睛，喜色尽露。
　　然而，正当她要拉着小嘉道谢的时候，山长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和刘先生一样的儒生打扮。
　　见过礼后，山长也没多瞧他们姐弟，只向刘先生询问了几句。
　　“苏姑娘，苏小公子，既然钧山认可了小公子，这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我们就只再考一项。”山长摸着胡子，不疾不徐的对他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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