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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想去了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早起后没多久,吴阿姨端着从豆浆机里刚倒出的两杯热豆浆,放到餐桌上。
“小心烫啊。”
“哎。”阿静伸手朝前探了探,手指背碰到了厚厚杯壁,温度有点高,但不算很烫。她端起来,小心地喝了一口,咂咂嘴,问:“红豆的吧?放了芝麻还是决明子?”
“哎呀,舌头越来越聪明了,是决明子,苦吗?”
阿静又喝了一大口,笑着说:“不苦。”她陪吴阿姨去买东西,吴阿姨最爱挑清肝明目的补品和食材,做给阿静吃。
吴阿姨放了一片面包到阿静面前的盘子里,“黄先生几点来?”
“七点十分。”
“来得及,慢慢吃。吃饱了再走,听课要动脑子很累的。”
阿静笑着点下头,拿起盘子里的面包片,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来,放下面包,伸手去找身边椅子上的包。
“找什么呢?”吴阿姨问。
“阿姨,帮我放几块瑞特了吗?”
“巧克力呀,放了,就在侧面的小包里,一伸手就能拿到。不过只有两块了。”吴阿姨低头喝着豆浆,“邱先生这次可寄慢了。”
阿静一笑,“他有点忙。”从年底到年初,几个月来,每两周邱宇就会去买一袋Ritter Sport给阿静寄过去。在电话里吴阿姨说,阿静很喜欢这种巧克力,但吴阿姨困惑邮费那么贵,为什么不一次多寄点,邱宇总是笑笑不回答,依旧两周寄一袋。直到新年的春天这个频率有了变化,好久一段时间没有巧克力寄来,甚至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寄过来。
吴阿姨一想起来就念叨,阿静却不抱怨,她也有自己忙的事——新年刚过,几个爱玩的姐妹宣布成立一个乐队组合,她们拉上了阿静,说她会弹会唱长得也好看,虽然其实大家更多只是自娱自乐,但阿静为了完成姐妹们布置的写歌重任,真的去参加了一个作曲辅导课程。上课的地点离得很远,愿意接送的司机很少,所以不总能准时叫到车,黄山自告奋勇承担起每周末接送她上下课的任务。
上完一整天的课,下午6点,黄山才载着阿静从学校出来,一路上,阿静带着耳机重复听课程录音,听着听着就累得睡着了。黄山不忍心叫醒她,稳稳地停好车以后,没熄火,在驾驶座上等着,吴阿姨眼看着做好的菜都慢慢凉了,拨了黄山的电话。铃声一响阿静就醒了,她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说:“早到了吧?真不好意思。”黄山玩笑着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算抱你上楼去了。”阿静低头笑了笑,推开车门:“走吧,吴阿姨一定等急了,正抱怨呢。”
自从第一天黄山帮吴阿姨送阿静去医院后,吴阿姨就与黄山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碰到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找黄山来帮忙,事后阿姨总是热情地请他一起吃饭,可黄山每次都拒绝了。以至于吴阿姨总不断念叨,直到有一次阿静说:“黄山,吴阿姨一片好意,一起吃吧。”他才没再拒绝。
这天,吴阿姨早早就掐着点做好了一桌子好菜,可是等得太久,有几个菜得回锅再热热。见黄山和阿静上楼来,她铁着脸转身进厨房。
阿静进门就叫了一声“阿姨”,放下东西,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乖乖地站到厨房门口,眯眼嗅着空气中的浓浓菜香。
“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洗手换衣服。”吴阿姨仍有些埋怨,但毕竟搭了腔,阿静知道吴阿姨的脾气,应了一声“是”赶紧领令去了。
黄山洗了手,就去帮吴阿姨端菜。他走过沙发旁,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包东西。“阿姨,这是什么?”很像是阿静期盼已久的包裹。
吴阿姨刚在餐桌上放下熬好的鱼头汤,想回头对黄山做个噤声的手势都来不及了,换好衣服的阿静已经打开卧室门,探出头问来:“是什么?”
黄山看了看吴阿姨,一脸无奈地笑着,掌心朝上冲吴阿姨一伸手,意思是“我不说了,您来。”
哪知吴阿姨不愿吭声,转头回去厨房,又端出一盘辣炒嫩藕。
阿静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她站在卧室门口,“吴阿姨,是不是有包裹寄来了?”
吴阿姨抿紧嘴,在餐桌边把菜盘位置摆好,抬头不忘瞪了身边的黄山一眼,才说:“吃完饭再说,不然又不好好吃饭了。”
阿静赶紧求情:“就让我先看一下吧。”
吴阿姨不为所动,拖开椅子,自己坐下来。回头对阿静说:“饿了一天,先吃饭。”
“我只摸一下。”她小声地请求,说完伸手朝前走,倔强地从最近的矮柜桌面开始,一点一点探寻。
吴阿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黄山瞅瞅貌似还在生气、但脸色已经缓和多了的吴阿姨。吴阿姨一撇脸,假装没看见他。黄山暗笑着,走到阿静身边,牵着她走到茶几旁。
“在这儿。”黄山把包裹放到阿静的手里。
阿静绽出了笑容,轻声说:“谢谢。”
她掂了掂——不是很重。外包装已经装被吴阿姨拆开了,里面仍原封不动。揭开包装纸,阿静从中抽出一只近似四方形的纸盒,找到开口处,掀开了盒盖。阿静从中摸到一个袋子,但不太像之前已经收到过多次的Ritter Sport,手感和尺寸都不太一样。
“不是巧克力吗?”阿静疑惑地问,把手里的袋子朝黄山那边递了递。
黄山仔细看了看袋子上巧克力的图案和旁边的商标:“是,但不是Ritter Sport,另一个牌子。”
“哦。”
“可能怕你吃腻了一种口味。”黄山见阿静有些失望的神色,便解释道。
阿静微微点点头,垂着眼,手指仍在盒子里探寻。“有一张卡片?”
黄山靠近了些,见阿静拿着一张手掌大小的对折小卡片,手指在硬的纸面上面滑动,却没有感觉到她能辨认的信息。
黄山低声道:“给我看看。”
她的眼帘垂得更低了。邱宇没寄来过这种需要询问别人她才能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卡片是淡蓝色的,内页上,写了几行字。”黄山扫了一眼,念道:“静姐:时间长了,不如换一种口味吧,希望你喜欢。邱总很忙,但一切都好,勿念。”黄山转头,看看阿静,“你知道是谁吧?没有落款。”
黄山发现阿静听完后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黯然。她扶住沙发的一角,轻声说:“放回去吧。”
黄山担心,为什么卡片上看似平常的话会让阿静变得这样?这应该是邱宇身边的什么人代为寄出的,难道仅此就让她觉得难过了吗?他疑惑地将卡片放回盒子里,一低头,只见盒子底部铺着纸,他一眼就看到纸上的……
但他果断地闭上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合上盖子,好像没看到一样。
“看完了?快吃饭吧!”吴阿姨真的要生气了。
“恩,来了。”阿静换上轻松的声音,应了一声。
这顿五菜一汤的丰盛晚餐,阿姨吃得最香,黄山吃得最快,阿静吃得最慢。
黄山草草扒拉了几口饭菜,就算吃完了。吴阿姨很不开心,可叫也叫不回他,他一离开餐桌,就去了阳台。
阿静本就吃得慢些,她还如往常一样跟吴阿姨讲白天上课时的趣事。虽然吴阿姨一点也不懂得音乐,但阿静没有其他人可以讲,吴阿姨便一直耐心地听完。
帮吴阿姨收拾完碗筷,已经快八点了,阿静慢慢地摸索着走到了阳台门边。黄山还在那儿,在初春阵阵寒冷的晚风中望着远处。
“黄山?”
黄山一愣,扭头看见她:“你来这儿干嘛?这儿冷,快进去。”
阿静笑着推开他拦住她的手,执意往前,跨进阳台。
黄山只好一边退让,一边扶着她:“和阿姨聊完了?”
“恩。”阿静抿嘴笑着。
“你说的课上的东西我都听不懂,”黄山笑道,“真佩服阿姨,能陪你聊那么久。”
阿静嗤嗤笑出声。
“阿姨是不是还经常听你拉琴?”
阿静笑笑,低下头:“是,阿姨是个很有耐心的听众。”
“也很好学。”黄山笑道,“等邱宇回来,阿姨就要成音乐家了。本该他听的,阿姨都替他听了、学了。”
阿静仍低着头,嘴角微微翘着,看上去,脸色比之前好多了。但说到邱宇,面色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有好一阵儿,没有他的消息了。”
黄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说——因为很忙吗?”黄山注视着她,“再说,今天也收到包裹了,别担心了。”黄山笨拙地安慰她,他明知那个包裹并不是邱宇自己寄来的。
阿静浮出勉强的一抹笑。一阵晚风拂来,毫不顾忌地吹散她的头发,也吹淡了唇边已经很淡的笑意。明月初升,照着她洁白的面庞。双眼像两汪深潭,在最深处映出一点亮光,那亮点微微闪动着。
“黄山,盒子下面有张纸是不是?”她扬着头,面朝着他。“上面是什么?”
“啊?”黄山被这突然一问,弄出一丝慌乱——原来她知道。
她晃了晃手指。“它们,总能帮我看到一点的。”
黄山没有立即回答。阿静便从兜里掏出来被放在盒子下面的那张折起来的纸,手指抚在上面,一边说:“纸质很光滑,还有一点淡淡的墨香。”
她展开这张被折起的纸,整张比A4纸大,太薄,一点微风就吹得它哗啦哗啦响。
黄山这才看清了这张纸的全貌。
他镇定地说:“这是一张报纸。”
是张质地光滑纤薄的德文报纸,在整版德文中间,插着几张配文图片。
黄山盯着其中的一张——这张报纸被折起来,铺放在盒子里时,这张图就醒目地露在上面,显然放在里面的人希望它一眼就能被看到。可是他不想说上面是什么,而阿静依旧仰着头,“看”着他。
“告诉我吧,黄山。”语气很清淡。
只有那一张图,是值得告诉她的。黄山拿起报纸,往房里靠了一步,就着房里的光亮又仔细看了一遍,包括他不认得的那行德语的图片说明。
“上面有一张照片,有邱宇,在参加一个仪式或者活动的样子。”黄山见过阿静家里四处摆放的她和邱宇的照片,能认得出来。
“是什么活动?”阿静的眉头动了动。
“看不出来,我不认得德文。像是典礼之类的,周围还有很多其他人。”
阿静依旧仰头看着他。“还有呢?”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图片,黄山绝对不会在看到之后对她闭口不提。
“有位女士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他旁边。”虽然他本来不愿意说,但既然被问了,还是坦白地说出来。他没有描述细节,没有用“女人”这个词,没有说那女人很妩媚,也没有说她其实有点倚靠在邱宇的身上。无论怎样他觉得他都有很多种方式去劝慰她不要联想太多,但此时他看到阿静僵住的样子,却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静轻声地说了声“谢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默默的沿着原先的折痕,将那张薄薄的报纸重新折了起来。
“可不可以,带我进去。”
从阳台到卧室,才短短几步路,她竟然紧紧抓着他的袖口,连脚步都有些蹒跚和恍惚。直到她摸着床沿在床边坐下。从德国寄来的Q版邱宇还靠在床头。
“怎么了,阿静?”黄山心疼不已,关切地问。“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
阿静怔了下,淡淡地说:“是。”
“可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你都没问照片上的人长什么样子,也许根本就……”
她轻声地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阿静的眼神让黄山觉得心碎。
此后阿静不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坐着。久到黄山都忘记了自己要离开的时间,连吴阿姨也在门口看着他们。
“昨天,姐妹们又问我想不想去参加那个音乐节。”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说,“我现在想去了。”
“好,”黄山用坚定的语气说,“我陪你去办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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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好意思晚了两天,所以这么晚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把这一章改完了。这章是不是比上一章更喜欢一些?告诉我啊。
不确定周末能不能再更,我争取吧,后面的情节,如果不思前想后的都考虑清楚,不敢匆忙下笔。
困得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