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静，牵着我的手

　　可是，很想看看他。

　　阿静直起身来，抬起手，纤纤手指小心地轻触到邱宇的额头：“可以吗？”

　　邱宇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很用力的点点头，从她的指缝之间看到她专注的神情。

　　长睫掩映下的眼眸低垂着，虽不灵动，但依然闪着一点模糊的光亮，从这点光亮的明暗变化里可读出一些她的心意。嘴角微翘，上唇抿着下唇。这副认真、害羞又期待的神情，好似小孩子伸手在福袋中探查意外的惊喜。

　　不想漏过一丝细节，又怕不小心触疼他似的，轻不得，又重不得，指腹在他的面孔上轻轻的拂过，脑子里努力回想和比对着记忆中关于他的样子。

　　她何尝没有丢失过去？所有关于过去的影像，不可复见，只能从回忆的空间里搜寻，正好与他相反，他能看到一切与过去相关的人和物，记忆中却空无对应之物。

　　手指小心的从发丝下面宽阔的额头上滑下，拂到眉骨，眉头还是那样浓密，抚触到眼眶，在眼眶周围慢慢打着圈。她张了下嘴，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还是专注于指尖触及的感觉，可那终究是有限的，想知道的，手指还是告诉不了她。

　　“现在挺好的。”邱宇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愿意提及往事，便主动开口说，“我很幸运，医生说，吻合度很高，也不疼了。”

　　“真好。”她绽开笑意，眼中的两颗小星顿时亮了数个等级。指尖仍然在他眼眶周围轻轻触摸着，想象着他的眼睛焕发神采的的样子，手指流连很久才离开。

　　“这是怎么了？”阿静摸到他眼角旁边一个小坑，手指在上面仔细抚摸，确认。印象中邱宇的脸上没有伤痕。

　　“欧，”邱宇抬手摸了摸，“没什么，碰了一下。”他不想说，那是他在家里时跌倒地上，一头撞在桌角，血流满面，不得不缝了四针后留下的纪念。

　　“怎么碰到这儿了？”她满眼都是担心和后怕，“离眼睛这么近。”

　　邱宇好像做错事一样默不作声，“以后不会啦。”

　　听到他孩子一样的认错，阿静抿上嘴，指尖继续往下触到了颧骨，反复核查他脸颊那块的弧度，邱宇比意外发生前瘦多了，颧骨都显出来了。

　　“最近没休息好。”从她的表情里他明白她在想什么，笑着握住她的手肘，“这阵子太忙，养养就会好了。”

　　她紧紧地皱起眉，想说的话仍旧咽了回去。能埋怨谁呢？埋怨谁没有照顾好他呢？

　　手指从脸颊离开，却没有继续往下，在空中停了0.1秒，便往后去寻找他耳后的发丝，并拢的手指划擦着他的发梢，感受头发的形状。

　　她不太确定：“换发型了？”

　　“没有，就是剪短了些。”邱宇梗住脖子一动不动，好让她的感受能更准确。

　　“哦？”她眼里又暗淡了，以前邱宇没有剪过这么短的头发，样子一定有变化了，她努力想象着。

　　虽然看不到，不过能触摸到也总是比虚无一物强，终究她还是笑起来。

　　“检查完了？”邱宇见她收回双手。

　　她满足地点着头。

　　“算通过了吗”

　　“勉强通过，得70分。”她略微嘟着嘴，“太瘦，太累，太不小心。”

　　她颇为调皮的样子，让邱宇心头的那些酸涩终于有些淡去。“70就70吧，说明有提升的空间，我再努力就是了。”

　　“争取下次变100！要白胖回来！”

　　“会的，”邱宇的声音低沉但充满了愉悦。“会和以前一样的。”

　　阿静笑了笑——我也希望真的能和以前一样，只是，会不会有些难？

　　她伸手在餐桌上探去。

　　“恩，找什么”他站起来。

　　“我去刷碗，你坐着。”她侧身按住他的一个肩膀。

　　“让我来！”

　　她立即转身，“要和以前一样的话，”面朝着他，“就让我来！”

　　看着她不容商量的表情，不知如何反驳，他缓缓回坐到椅子上。

　　“不过，”她听着他的声音，回转身继续寻找碗筷。“你可以监督。”她的嘴角在笑着。

　　既然可以监督，他就真的一直跟着她。看着她端着碗走进厨房，小心的将碗筷放在台面上，伸手去找洗碗巾。他也真的没有帮忙，只是看着，事实上也不用帮，她的动作虽然谨慎、缓慢，但一点都不慌乱，反而利落准确。

　　他站的位置，比刚刚阿静听他做蛋羹时两人的距离还要近，近到阿静一抬胳膊都可能碰到他。他也不往后挪，要是快被碰到的时，就躲闪一下，弄得阿静听到那滑稽的声音，很是想笑。

　　邱宇却没有笑，虽故意逗着她，心里却想着自己看不见的那阵子，刚开始假装镇定，失忆之后变得越发慌乱，脾气暴躁不堪，那是他很不乐意去回忆的内容。他感慨阿静要比他沉着，冷静得多。她怎么做到的？

　　洗刷这几只碗，对于阿静日常要做的其他事情来说，是太简单的工作，很快就收拾完了。厨房恢复了之前光洁整齐的模样。

　　“宇大监督，怎么样？”她歪着头问他，带几分得意。“我可以的吧？”

　　将来，不管能不能瞒得住，她都想让他看到她适应得不错，生活得也还算好。努力地学、努力地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让他安心。

　　“恩，”邱宇还是觉得心被刺痛了，“相当可以。”只是，痛不可以讲出来。

　　阿静露出一个灿烂的、期待回应的笑容。

　　不想邱宇却没有言声，只是伸出手臂紧紧的搂了搂她的肩，就转身走开了。阿静听到冰箱被打开了，却没听到关上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忍不住问道：“在冰箱里找什么呀？”

　　“嗯……检查。”

　　“检查？”

　　“看有没有什么不适合的东西。”他把冰箱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查看。“你不是说我可以监督的嘛，所以……必须仔细看看。还有，看还缺什么，我去买。”

　　阿静听到他并不是把每一样拿出来后又放回去，有一些被直接扔进了垃圾筐。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他在查看保质期——冰箱的东西多，而且是以前陆陆续续买回来的，别说保质期，就连购买的日期也不是能全部记得住的，更何况那上面的数字她根本看不到。

　　一通捣腾后，邱宇把一旁的阿静扶到冰箱前。她感觉面前一阵凉意，手被拖着放到最上面一格。

　　“东西的位置没有变，每一格还是原来那些。只整理了一下，你从外往里依次拿取就好了。等下次来我再帮你摆。”阿静顺着他的指引从上到下触摸了一遍，阿静乖乖地点着头。

　　阿静听到冰箱门被关上。

　　“下次，是什么时候？”她依旧面对冰箱站着。

　　他看着她的侧脸，睫毛翘着弯弯的弧线，眼眸却空洞的看着前面。

　　“有空，就来。”他将她拉转过身，让她面对着自己，低头问她，“会欢迎吗？”

　　她知道他正看着自己，微微垂下头，轻轻的答了一声“恩。”但上弯着的嘴角是那么明显。

　　看她这娇羞的模样，邱宇心中一阵怜爱。他笑着，又想逗她。

　　“刚才，你检查时可是漏掉了一个地方。”

　　“有吗？”阿静明知故问。

　　“检查得不够仔细哦。”

　　“哪有……”

　　没来得及说其他，手指就被他牵起来，触到了他的柔软的嘴唇。

　　“不补充检查一下吗？”

　　手指感觉到他说话时呵出的热气，阿静的脸颊变得微红：“以后再……”

　　他猛地低下头，与她的红唇之间只离了几厘米的距离。

　　“就现在，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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