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荼蘼花开晚

　　“小姐，有人递了帖子说是要请您去瞧病。”蒹葭皱着眉，“自己还没好呢，还去医治别人。”

　　“你呀，就是话太多，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我点了她的额头。
　　“您自己看信吧，我去备饭了，估摸着今天又得夜里才能回了。”蒹葭无奈。
　　“咦？”我奇怪，接过帖子，看到帖子上一朵桃花，打开读了才知是桃夭病了，已经有三五日了。
　　“怎么？”逍遥自我手中拿过信笺。

　　“蒹葭，你随我……”话甫一出口，便被打断。
　　“蒹葭是姑娘家，还是我陪你去吧。”

　　“你？”我打量着他。
　　“你忘了，桃夭姑娘的比武招亲，我亦是头三甲。”说话间，他挑了挑眉，昂了昂头。

　　“啧啧，你去倒也合适，不过，想来想东篱先生不会是要借此机会，想要接近桃夭姑娘吧。”我打趣道。

　　听我这样说，他却只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想着去处着女装确实不便，遂换了一身男装，与逍遥同行。

　　虽说曾在蝴蝶泉边曾见识过桃夭的阁楼，然而却不知她却也有这样的幽静别院，“二位随我来，我们家姑娘在后园呢。”引路的是一个小丫头，长得甜美可人。

　　前院幽静别致，后院却正对着洱海，夕阳下，水光粼粼，桃夭迎着洱海，靠在院中的长榻上，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身披白色薄纱，长发只松松的束着，难得见她如此慵懒。

　　“姑娘，客来了。”小丫头禀告道。

　　未闻人声，先是看到她那转身的回眸一笑，“我身子不爽利，便不起了，二位请便。”
　　到现在，我什么都忘记了，独独还记得桃夭转过头的那一刻，虽然是带着病容的，但只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我便想起了宫叔叔教我念的那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样的女子，生来就该让人疼爱呵护。

　　“去把前些日子我自己做的茶备了来。”
　　“是。”

　　见小姑娘去了，她才笑着对我们继续说，“才刚说要多去叨扰你，这倒好，因这一病，一直未好，倒是要你专程跑这一趟。”虽然笑容满面，可说话时便明显让人觉得中气不足。
　　“桃夭姑娘，客套话就不要多说了。先诊脉可好。”
　　“人说医者父母心，真真是这样的，我这病者不急，倒是先生着急了。”只这短短一句话，她便歇了两次。
　　逍遥将药箱打开，我拿出行头，坐在榻前，手搭上她的脉，这一探，我心底却是一惊，蹙眉看着她，面上甚少血色，气血两亏，谨慎起见，我继续探脉，这病症，似是跟她有一些时日了。

　　见我如此，她倒是先说了，“阡陌，有什么你直说便是。”
　　“先生，请饮茶。”
　　我看了看逍遥，“逍遥，莫不然你随这小姑娘去前厅等等？”

　　他点头，“好。”

　　待逍遥走出去，我才又问道，“你这月事还未净？”

　　她点点头，“以往都是十日左右，近来几月却每每迟迟不净。”
　　她顿了顿，“大夫说是血气亏损，要我静养。”
　　说着她又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素日里我已经是足够静了，左右养了两个月，偏生还不好，我便只能请你来看了。”

　　我点头，“这病症虽然来势汹汹，却还未伤及根本，我开一些药，你先吃着。还有，茶饮便也要断了。”

　　“这花果茶，该是无妨吧？”桃夭问。
　　我端起我的那一杯，白色釉质衬着血红色的茶，如桃夭一般惹人瞩目，尝了尝，酸酸甜甜的，我笑着道，“不曾想你还有这样的爱好，花果茶倒是无妨，”细细品着，我发现这岂止是普通的花果茶，“这里面竟然有洛神花？”

　　她点点头。“原是用做解酒的。”

　　放下茶盏，我提笔写下药方。

　　“小伍。”桃夭对着对面唤了一声，

　　这时我才看到一个少年飞身从花丛中奔过来，他形容俊朗，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姐姐。”这一声姐姐，惹得我心底一奇。

　　“这是药方，你去抓了。”桃夭对他道。
　　少年走近了看的清楚了，才发现他与桃夭竟有八分相似。
　　“你是桃夭姑娘的弟弟么？”我将药方递与他。

　　“你是谁？”他浑身透着警戒。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笑着，他却依旧满脸严肃。

　　“小伍，这就是南山先生。”
　　听到这一句，他先是一惊，接着又不感相信，对我问道，“南山先生怎么会是个女人？”

　　“恩？”我摇摇头，“竟被一个毛头小子识破了，我的装束竟如此失败啊！”
　　“谁是毛头小子！”少年不满道。
　　“男人在没有成亲之前都是毛头小子。”我笑着打趣他，“看你的模样，应该还没娶媳妇吧。”
　　被我这么一说，那孩子脸竟然红了。
　　“你……”
　　“你去抓药吧。”桃夭打断了他的话。

　　“小五？是你弟弟么？”
　　她点点头，“是弟弟，却不是老五，只是“伍”字。”
　　她站起身，拿笔在榻前的纸上写道。
　　这才看到桌上还有一幅画，却没有落款，桃夭拿起画，惋惜的说，“只是我身上却无气力，不知道有没有法子可以恢复些气力。头先这画画完却生了这场病，还未题字，只能搁笔。”

　　画里只见一貌美的女子身着红裙，手挥团扇，站在琴案前望月。

　　远处又有一男子的背影，立于桥上，亦在看月，然而月却不是满时。

　　“不知阡陌是否有好句？”

　　我看了看，摇摇头，却笑着说，“我没有，却想起一阕词，不知合适否？”

　　“萼绿华身，小桃花扇，安石榴裙。
　　子野闻歌，周郎顾曲，曾恼夫君。
　　悠悠羁旅愁人，似飘零，青天断云。
　　何处销魂，初三夜月，第四桥春。”我念着。

　　桃夭听了频频点头，“不若，你便替我题了这词。”

　　我点头，提笔写下。

　　“如此，这画便是圆满了。”桃夭笑着，“逍遥公子一人在花厅怕是也无聊了些，我们去看看吧。”

　　我收拾好药箱，便随她前往花厅。

　　甫一进入花厅，便见他手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还手舞足蹈，“啧啧啧，这胡人果然善舞！”

　　“胡人岂止是善舞，胡乐，胡旋都是自成体系的。”

　　“珠儿，去那些西域的果子来。”桃夭坐了下来，招呼我们吃。

　　“其实这舞蹈胡人跳起来最好看，身形袅娜多姿，还有，最妙的当属胡人的乐器……”

　　“我来试试看。”逍遥拿起那只胡笛，吹了几下，却不得要领。
　　我嬉笑着，用手打着节拍，唱着自己编的小曲，“胡姬酒肆灯花醉，黄金销尽一宿醉，怎奈公子不识美人……”

　　桃夭移步过来，将琵琶架起来，“今日凑巧，我新谱了曲子，是为《凉州曲》而作的，恰当时便念着若你来唱才是最好的。”

　　我笑着抚掌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你这曲子倒是不见悲怆，却多透着激越和大气！”我称赞道。

　　“那我岂不是应该舞剑配合？”逍遥捡起一根树枝凑过来。

　　“那岂不是完美了！”桃夭点点头。

　　桃夭的琵琶声渐起，耳听着琴音，看着逍遥将一柄树枝舞得煞有介事，那次第，我仿佛置身西北，看到的是苍茫的大漠荒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剑影刀光前途枉，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使胡姬能醉客，莫问归期是何期。”

　　词的后半截，互转悲凉，我一边唱着，一边看向桃夭，她面上平静，眼神却仿似暗藏无限的悲怆。

　　忽的她目光一喜，琴音戛然而止，我却不明就里，转过头去时，就仿佛刚刚歌里的将军走了出来，青冥便站在花厅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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