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荼蘼花开晚

　　我正暗自琢磨，是否已够十人，“醒非醒醉非醉，醒时已醉，醉中却醒。”有人朗声对道。
　　我心底一沉，却是不敢回头看。
　　“高将军也来了！”
　　“看来桃夭姑娘终于等到她要等的人了。”
　　“听闻高将军属意桃夭，看来是真啊。”
　　“董少卿这次算是白算计了。”

　　第一轮结束，青冥与董惊鸿都入围。
　　第二轮比的是丹青绘图，我已无心看下去，只是董少卿却兴致勃勃，我微微皱起眉头，心下暗自琢磨，这董少卿，是姐姐说的稳妥之人么，怕是平时在家也同我并无两样吧。
　　琢磨了一会儿，我对他道，“董公子，你继续观战，我却是要先走一步了。”
　　“什么？你说什么？”刚刚一阵叫好声，掩盖了我的声音。
　　“走，我们去看看二哥作画。”他以为我是不好意思，便顺手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前凑。
　　东挤西蹭，终于让我们二人凑到最前面，眼前正对着我们便是青冥和董惊鸿。

　　青冥的眼神扫过我这边，我佯作没有看到，反而兴起了兴致看着董惊鸿作画。
　　董少卿在我耳边耳语，“二哥最好的便是丹青与音律，这一次，我看二哥赢定了。”
　　“三弟？”董惊鸿眉毛一挑。
　　董少卿吐吐舌头，转头悄声问我，“怎样？”
　　我浅笑对他，并没有说什么。董惊鸿笔下的蝶好像有生命一般，看得久了，都入了神。青冥自小便不善丹青，这一场，不看便知输赢。然而，幸而只是十人之中选择三人。

　　第二场比试结果，除去青冥与惊鸿，另有一名公子入围，只是那人却非大理城之人，听人言似是端木朝之人，只是游历到此。
　　“第三场比试，琴瑟和鸣。既然题目为琴瑟和鸣，比赛者可请一人援助，形式自定，三位公子请。”
　　“少卿，你来。”董惊鸿丢过一只长笛，他倒是讨了个便宜。
　　董少卿对我笑笑，拿着笛子上前与他二哥站在一处，一曲《霓裳曲》奏罢，众人皆心驰神往。
　　“在下远道而来，不善音律，亦并未有亲朋好友，这琴瑟和鸣之题目显然是不能完成了，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改日姑娘大婚之时，讨一杯喜酒。”端木朝的男子朗声道。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说，公子可与小姐同奏一曲，小姐奏曲，公子舞剑。”楼上答话的是刚刚出题的姑娘。
　　“好！”他抚掌叫好！
　　楼上琴音起，他持剑而立，这才看清他的面庞，月色下，他面如白玉，笑意却朝阳还温暖，虽然面庞面生，我却觉得他身形好生熟悉。然而不待我看清楚，他便随琴音舞剑，剑花飞舞，与落花蝴蝶融为一体，煞是好看。琴剑契合，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

　　“不知请高将军邀请何人？”
　　“陌陌，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青冥将目光投向我。

　　众人皆看过来，见我是一女子，纷纷诧异。
　　我缓缓点头，走向前去。立在水边的大石上，我背向高楼，看着天边的月亮。心道人生无常，怎想到今日会是这样。
　　他抚琴，琴音缓缓而出，这曲子，我是极为熟悉的，是木夫人的曲谱，这曲子最妙的当属所配的词。
　　“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太多的诗颂，醉生梦死……和你最后缠绵，

　　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歌词熟稔，两年未曾唱起，然而此时此景我的精力却不能集中，脑海中想的全然是我央青冥弹曲，让他陪我练唱的场景。心思恍惚中将整首歌唱完，虽然歌中唱着我看破，而我却似七魂丢了三魄。

　　一曲唱罢，众人喝彩之声不绝于耳，然而，我心底却是一黯。
　　深吸一口气，我往后退一步，“啊！”脚下一个不小心，几欲跌落在地。
　　闭上眼睛，却猛地被一双臂膀揽住，睁开眼，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一双剑眉斜插入鬓，鼻翼高挺，同董惊鸿有三分相似。

　　“陌陌！”眼角所及是青冥，他欲要向前，却早被众人隔断，簇拥在阁楼下守望着楼上的美人。

　　董少卿赶忙过来，将我扶住。“大哥！”听到董少卿如此唤他，我方才醒得，这便是高家大公子董恪敬。
　　“谢谢！”我轻轻挣开他的怀中，覆在面上的纱掉落下来，我弯腰去捡，他却比我快一步，递过来，我接过面纱，眼角瞥见他手上的佛珠，“原来是他？！”
　　此刻猛然醒得，姐姐说过，董公子手上带一串佛珠，起初，我与少卿相谈甚欢，并未多想，此间见得董恪敬，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阡陌姑娘，天色已晚，便由在下送你回去吧。”本是一句询问的话全，却被他说得似命令。
　　我收起面纱，不再遮面，愣了一愣，还未回答。

　　“阡陌姑娘？？大哥，原来你们认识？”董少卿又眯起眼睛笑了。
　　“不。”
　　“恩。”
　　我与他同时说出。

　　董少卿纳闷看着我们。
　　“久闻董家三位公子大名，今次是初见。”我解释着，随即补了一礼，“阡陌有礼了。”
　　“久仰！”董少卿抱拳对我，“南山先生！天籁之音果然名不虚传。”
　　我浅笑对他道，“传闻而已，谬赞了。”
　　“不如我们一起看完，再送阡陌姑娘回去？” 董少卿提议。
　　“这……”董恪敬犹豫片刻。
　　知道他是姐姐所说之人，没有来的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安和畏惧。我轻轻皱眉，本拟要走，然而若走便不得不与他独处，索性说，“我也想凑个热闹，看看招亲的结果。”
　　“我陪你在亭中看，可好。”他瞧出我的不悦。
　　他如此顺从与我，我倒也没有理由拒绝。随他又穿过众人，只是这一回，他却比董少卿心细许多，一路上，并没人挤到我。
　　眼看就要走到亭中，便听得身后有人宣布。
　　“第三局胜出者，高公子！有请高公子上阁楼与姑娘对弈。”
　　“二哥输了，唉。”董少卿摇摇头，“只不过输给高青冥，我想他也心甘。”

　　我没听懂董少卿的话，只回头远远看着青冥被众人簇拥着，渐渐离我而去，我不知道这是否应了那个梦，心里忽而突突一阵猛跳，我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气，对董恪敬说，“我们回去吧？”

　　“你不舒服？”他关切道。

　　“小姐！”蒹葭自亭中下来，迎面扶住我，我握住她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刚刚我听到歌声，便知小姐出手相助，小姐又是何苦。”蒹葭小声道。

　　“我们走吧。”我定了定神。
　　“好。”董恪敬点点头，便着人将车马架好，“我送你一程。”
　　“我和蒹葭的车马在城外。”
　　“三弟，你随蒹葭姑娘坐阡陌姑娘的车回去。”他似乎惯于安排，而不询问旁人的意见。

　　一路上，我们并没有对话，只是他说了句，“累了就靠着歇会儿。”
　　又嘱咐驾车的马夫，“车驾的稳些。”
　　若平日，我自该道一声谢，然而今日，仿佛浑身的气力全被抽尽，我面上笼着纱，只是无力靠着软榻，无心应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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