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相思

　　“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急过一阵的敲门声，绿阑一脸忧色的敲打着楚烬的房门，可是无论她怎么敲门，屋里的那头都没有回应，“师兄，师兄开门呀。”

　　三天了，楚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三天了。他愣愣的坐在窗前，手中依旧紧紧地抓着那枚玉佩。桌上的茶水早已变得冰冷。

　　“师兄，开开门好不好！”绿阑的声音里已经开始带了哭腔。绿阑是青姨的女儿，年仅八岁。青姨将楚烬一手带大，绿阑也算是跟随慕湮、楚烬还有翩翩一起长大。虽然只是一个侍女的孩子，但是无论是芜山老人还是蓝姑，抑或是楚烬他们对待绿阑都像女儿般、妹妹般的疼爱着、照顾着。因此青姨还有绿阑对他们都是充满了感激。

　　“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回去吧。”许是有些不忍，楚烬微微抬起了头望向门外，“告诉师父师伯不用担心。”

　　“可是师兄……你开开门好不好，你已经三天没有喝药，没有吃东西了。你的身体受不住的呀！”绿阑芽依旧没有放弃，固执的坚持着。但是屋内的楚烬却不再吭声了。

　　“师兄、师兄！”

　　“由他去吧，他是该好好静一下了。”芜山老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绿阑的身后，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孩子又钻进了牛角尖。而且这一次恐怕要耗费十天八天、甚至更久的时间他才能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师叔。”绿阑微微福了福身，转过头看了看依旧毫无反应的房门，眉头紧皱。

　　“你回去吧，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师叔……”

　　“回去吧……如果他连这点冲击都无法承受，以后如何能成就大事，在江湖中立足？”

　　绿阑语塞，沉默了半响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面前的芜山老人，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芜山老人静静的站在房门前思量着，抬手欲推开门却又慢慢的收了回来：“为师收到消息，七日后会有人到芜山来寻你，那时候你要做出决定，不能再逃避。”

　　楚烬依旧沉默，但是攥着玉佩的手却越捏越紧。

　　慕湮醒了。

　　对于这几日来一直死气沉沉的芜山来说，莫过于是一个最好的消息。果然，在他醒来的当日下午，楚烬便从关了自己三天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师伯——我能不能不喝药啊……真的很苦。”还没进门，楚烬就听见了慕湮的哀嚎抗议声。

　　“不行你昏迷了四天，不吃不喝的刚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得紧。必须要喝。”师伯的声音传来，依旧是轻柔的，但是却包含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师伯我真的没事了，不信我下床走给你看，我好着呢。”

　　“你乖乖躺着，不许下来。我的病人是什么状况我能不知道么？你师父和众师兄弟都很担心你。”

　　“师伯——”

　　“好啦，我知道我是你的师伯，你不用一直叫啦。”

　　“真的不可以不喝吗？”慕湮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不—可—以—”

　　慕湮不再吭声，屋里面没了声响，看样子他的抗争又失败了。楚烬无奈的笑了。这是慕湮每次喝药都会上演的戏码，不过每次都是以他失败告终，无一例外。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绿阑端着盘子走了出来，看见站在门外的楚烬先是一愣，随即绽开了笑脸：“师兄！”

　　“嗯。”楚烬微笑着摸了摸绿阑的头，“这几天辛苦你了。”

　　“哪有。”绿阑笑得一脸开心，“你和慕湮师兄都受了伤，翩翩师姐又不在，当然是我来照顾你们咯，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嘛。”

　　“嗯。”楚烬笑得一脸欣慰，多单纯的小丫头。

　　“是楚烬吗？别站在门外了，进来吧。”屋内传来蓝姑的声音，楚烬向屋里望了望，复又把目光移回了绿阑身上，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忙吧，我先进去了。”

　　“嗯，那师兄我先走了。”绿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走了两步却突然回过头对着楚烬做了鬼脸，“师兄你也要记得按时喝药，不然的话师父也会逼着你喝药的。”

　　楚烬“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他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快去吧。小心等下师伯罚你抄书。”

　　“嗯，那我走了！”绿阑吐了吐舌头，一溜小跑的跑出了楚烬的视线。

　　楚烬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便被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熏得皱了皱眉。这么难闻的味道，难怪这次他反抗的那么厉害。

　　楚烬走到蓝姑面前躬身请安：“师伯。”

　　“都是一家人何须那么多礼数，况且你尚未痊愈，赶快起来。”蓝姑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待楚烬站定又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看面色应该是无碍了。”说着又伸出手给他把了把脉，点点头道，“嗯……脉相也很平稳，在休息两天就会彻底痊愈了。”

　　“徒儿不孝，害得师父师伯为我们担惊受怕。”

　　“说什么呢。”蓝姑轻轻笑了笑，“你们是送翩翩下山才会遭遇此劫，按理说还是我的不是呢。”

　　“师伯，我——”

　　“好了，别你你我我了。”蓝姑站了起来，“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天吧，我还要去和你师父商讨一下山上的事情，我就不陪你们了。”说完转过身对着仍旧被那苦药弄的一脸凄色的慕湮说道，“每天的药都要按时吃，如果你想尽快好起来的话。”

　　慕湮撇了撇嘴，不甘的点了点头。

　　“乖。”蓝姑一声轻笑，“那我先走了。”

　　“恭送师伯。”

　　“你干嘛？快躺下！”楚烬一转身就看见慕湮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连忙把他按在了床上，“你疯了啊，没听到师伯刚刚怎么说的吗？”

　　“哪有那么夸张，危言耸听。”慕湮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就是捉弄我，故意的！”

　　“师伯才没有那么无聊。”楚烬翻了个白眼在床边坐下，“最近发生的事已经够让师父师伯烦心了，哪里还有闲心捉弄你。”

　　“因为翩翩不在她身边啊。”慕湮枕着胳膊望着屋顶，“所以拿我解闷。”

　　“我看你还是伤得不够重。”楚烬轻轻捶了他一下，“不然哪里还有力气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不够重？”慕湮一脸惊恐的揉了揉胸口，“你那两掌先不说，最后挨的那一掌都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震碎了。”

　　“你又受伤了？”虽然早已猜到如今他这幅模样必定不会只因自己，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不免还是一震，“是谁？那个地煞？”

　　“除了那个扫把星还能有谁？”

　　扫把星……这称呼……

　　楚烬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件事的夸张性：“你伤得怎么样？”

　　“怎么你不信啊？”许是看出了楚烬的真实想法，慕湮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一个暗红色的手掌印顿时刺入眼帘，楚烬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盯着那个掌印。

　　“喏，我没骗你吧。”慕湮把衣服系好，无辜的耸了耸肩。

　　“对不起……我……”楚烬的喉头动了动，却始终无法再吐出任何字眼。自己究竟怎么了，竟然会怀疑这些……

　　“师兄，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在意的。”看着楚烬一脸的愧疚，慕湮有些慌了，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真的，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楚烬依旧一脸愧色的看着慕湮，没有说话。

　　“我的师兄啊……”慕湮一脸挫败的捂住了脸，“我这个受害者都不在意了，你干嘛还和自己过不去？”

　　“我没有和自己过不去。”楚烬顿了顿，“只是如果当初我没有误伤了你那一掌，我们就不会将行程推迟了一天，那样的话就不会遇到天地门的人，你也不会因此而受伤，你也不会……”

　　“停——”慕湮忍无可忍的打断了楚烬的碎碎念，一脸古怪的看着楚烬，“师兄啊，以前我只是觉得你胆小，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也变得和青姨一样爱唠叨了？是不是和青姨待得太久了，也耳濡目染成了习惯？”

　　“……”楚烬无语。

　　“哎……”慕湮叹了口气，收起了顽皮的性子，语气带了些许认真，“师父师伯常常夸你有责任心，总是替别人着想，还叫我多和你学习。可是我突然发现你这种什么事情都揽上身的性子真令人讨厌。”

　　楚河没有说话，慕湮顿了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要如此追究下去，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罪魁祸首是我。如果我不是贪玩，就不会去而复返，就不会和那店小二发生冲突，我也就不会送出我的玉佩，你也不会换回我的玉佩，我也不会因为好奇去找你，你也不会因为警惕而错伤了我。”慕湮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楚河，“这样追溯下去真的有意义么？谁的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受了再重的伤，我不是依旧好好的躺在这儿么？这样下去，你早晚会把自己逼疯的。”

　　“……”楚烬依旧沉默，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慕湮的这番话给他的内心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他……错了么？

　　“其实……”

　　“楚烬师兄……”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唤，门被‘嘭’的一声推开，打断了慕湮还未说完的话语。

　　“楚烬师兄……”绿阑从门外向屋里探了探头，发现慕湮和楚烬皆是一脸吃瘪的看着她，疑惑的嘟起了嘴，然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似的歉意的吐了吐舌头。

　　“哎……”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楚烬向绿阑招了招手，“进来吧。”

　　绿阑眨了眨眼睛，小脑袋又往屋里伸了伸，试探性的瞅着正一脸黑线看着她的慕湮，没敢进来。

　　楚烬侧头瞪了他一眼，慕湮摸摸鼻子，无奈的收回视线闭上眼装死尸。绿阑这才放心的跑了过来。

　　“都忙完了？”楚烬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绿阑点了点头，“明天就是师父闭关的日子，太麻烦了我看不懂……所以都是师姐们来打理的。”

　　“那你就不好好练功？偷跑出来玩？”楚烬佯装生气的看着她。

　　绿阑歪了歪头，‘吃吃’的笑了起来：“师兄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楚烬的嘴角顿时一僵，而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慕湮则是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连绿阑都嫌弃你，你现在连小孩子都搞不定，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楚烬笑了笑没有接话：“绿阑，找我有事么？”

　　“嗯……”绿阑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本来我想让你教我武功的，不过刚刚过来的路上我碰到了苏裴师兄，他说师父有事找你，要你现在就过去。”

　　现在么……楚烬微一沉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看着绿阑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楚烬回过头推了推还在装睡的慕湮，“我先过去了，你好好歇着。”

　　慕湮睁开了一只眼瞧了瞧他，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脊背。

　　这家伙，真是……

　　楚烬最后瞥了他一眼，拿着剑走了出去。楚烬前面刚走，慕湮就回过了头。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再度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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