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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巡查
阴暗冷清的宿舍楼大厅,亲善大婶依旧象以往那样打扮得干净利落:穿着浆得笔挺的黑色长裙,袖口领口露出考究的雪白丝衬,银灰色的头发服服帖帖的在脑后挽了个圆髻。可是今天她的背脊挺得格外笔直,一个清瘦的老妇人,矗在空旷的大厅中,气势竟然凛冽如枪,与阴沉冷峻如冰山的北岭并肩而立,也丝毫不落下风。
北岭趁空暗暗打量着这个穿得象黑寡妇、嘴角带着两道深深法令纹、看人的眼神锐利得如飞刀、浑身上下都找不出半点亲善的影子却偏偏叫亲善大婶的老妇人,心里对声名在外的芒星学院又多了一分警惕。
亲善大婶喊完安全检查通知,对着身边穿着灰色祭祀袍的北岭冷冰冰地咧了咧嘴:“北岭大人,再重申一遍,虽然校方配合神庙追查异端,但是请不要利用职务之便骚扰男生,惊吓女生,破坏公物,不然学院有权追究责任,要求赔偿。”
北岭回给她一个应诺的眼神,一言不发走上楼梯。但迎接他的却是一间间紧闭的宿舍门。偌大二层楼只费劲巴拉的敲开了一间房,一个睡眼惺忪的邋遢小子,刚拉开门就打了好大个喷嚏,要不是北岭身手矫健躲得快,准被糊一脸鼻涕口水。他还很没好气地反问:“干嘛打搅人睡觉?!”
北岭只用淡紫色的眼睛轻描淡写地看了斑斑一眼,就成功的把这个雀斑男孩后面的一箩筐话给逼了回去。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冷到骨髓的漠然,斑斑忽然觉得在这个古怪的祭祀面前,自己仿佛是墙上招贴画一样的存在,如论如何做如何说讲都一概轻飘飘地没有半点分量。
斑斑一贯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即闭了嘴,只靠在一边,看着北岭站着宿舍中前后打量。这是个四人间,却只住着他一人,布置得很有个人特色:满墙的随性涂鸦,加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炼金半成品。
北岭只扫了几眼就转身走了出来,亲善大婶倒是狠狠地剜了他一顿,目的很明确:交回宿舍的时候,你如果敢不把这一墙乱涂乱画的东西给我弄干净,且等着罚款吧!
斑斑讪讪地扒拉了几下败狗样的颓废长发,向她谄媚地送出个讨饶的笑,送瘟神一样把这两尊神送出门。
北岭走不了几步迎面碰见正拿着扫帚抹布晃荡着下楼的骷髅义工。
“异端!”随着一声呵斥,白色的神圣光芒就在北岭掌中凝聚。
紧跟在后的亲善大婶,手上不知从哪变出把大黑雨伞来。她身手矫健地一旋,雨伞流星般脱手飞出,在疾驰途中忽然象花一般绽开,轻飘飘的落下来拦在北岭身前,竟将那道圣光尽数截住。
“都说了不要破坏公物!”亲善大婶紧赶几步上前拾起雨伞,一按伞柄,伞自动收成一束,她象杵拐杖一样把伞杵在地上,把木地板敲得咚咚作响,不满地责怪道,“不要神经过敏!什么异端!这是楼里负责清洁工作的古董魔偶!都服务了好几百年了!”
“您莫非以为我年轻就真不懂得炼金术魔偶和黑魔法骷髅仆役的区别?!”北岭盯着仍旧认真擦拭楼层栏杆的骷髅义工冷笑,“这种邪恶的物品居然没有被烧掉,真是引人深思!”
“呵呵!”亲善大婶也跟着笑了,沧桑刻板的脸上居然透出些意气飞扬的味道,“看来北岭大人此次来,查案是假,想挑起神庙与学院之间沉寂已久的争端是真啊。既然这样也别藏着掖着四处找茬了,您回去拿个正式的手续,是查封是搜检,我们恭候大驾。”
北岭闻言脸挂了一层寒霜。熟读神庙通史的他清楚,就算是神庙最得势最荣耀的时期也没能将学院查封剿灭。
在那无比辉煌的年代,有位雄心勃勃的大神官也曾想过灭掉学院,可惜数次发起的神罚宣战占了天时却没占到人和地利:神庙虽然勉强重创了学院,学院也让神庙折陨了不少精英。加之全大陆与芒星学院关系密切的家族一同声讨神庙的暴戾行为,其他各方异神祗势力虎视眈眈想趁虚而入,连一贯安生的帝国皇室也伺机壮大自己的实力。最后情势逼得神庙不得不与学院握手言和,各自默契地划定势力范围确保相安无事。后来一百多年,两者之间私下大大小小的冲突虽不断,但明面上双方再也没撕破过脸。
近年随着神庙的式微,仅凭点历史遗留的违禁品,就公开向声誉卓著的学院发难,是非常不智的行为。学院必会站在道义制高点,谴责神庙的无事生非。
芒星学院宿舍楼里有个骷髅魔偶的事,北岭早就知道,他以此为题只是试探下学院的态度,但是没想到亲善大婶居然如此强硬,口出赤/裸裸的威胁,丝毫不把神庙放在眼里。北岭确信,芒星学院确实如同宗教裁判所资料中评价的那样,是个散漫的堕落之地。这种罪恶的地方应该重新经历圣火清洗。
一层一层巡查来,两人到得四楼,八套间里只有朝南的一间房有人应门。
晨光大小姐把着门,皮笑肉不笑的冲北岭一颌首:“祭祀大人,好巧啊,几天之内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碰见,要不是对您的人品有信心,我还真会误认为您在婚礼上对我一见钟情,不停地制造机会与我见面呢。”
北岭用挑剔的目光将晨光从头到脚打量一通,没有丝毫烟火气的微微一笑:“您太高估您的魅力了。”
晨光挺直腰身:“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不知道嘴上越是道貌岸然的家伙,心里越是猥琐不堪。城里传说,现在大叔变态多,祸害女生不嫌多。”
北岭淡紫色的眼珠里的不屑藏都藏不住:“晨光小姐的气质真跟名字是两个极端。”一张口说话比赶大车的还粗。
“别拿名字当真,鱼香茄子里本来就没鱼,虎皮青椒也没老虎皮,夫妻肺片总不能杀俩人拿出肺子做,当然,你也别指望从老婆饼里吃出老婆,想从名字推测个性人生,算流年运程,那是神棍异端的专业,没想到北岭大人居然也好这口。” 晨光呛声说完让到一边,“要查什么快点,别耽误我温习功课。”
北岭被‘异端’这个词戳得有点郁闷,真想一伸手把这个毒舌小妞拉出来狠狠地抽上一顿鞭子。但亲善大婶在旁虎视眈眈,他不好轻举妄动,只得忍怒冲亲善大婶冷嘲道:“贵院的学员还真是勤勉!”
亲善大婶还没张口,晨光就不耐烦地反驳道,“不知道芒星学院课程压力山大啊。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和耐心陪你白相的。”
亲善大婶闻言很“真诚”的给北岭一个歉意的微笑。
北岭板着脸从她身边走了进去。他觉得自己真蠢,根本一开始就不该跟这个小女孩一般见识,言语上挣赢了又如何,只是一口意气而已。他脾性暴躁易怒,导师经常让他戒骄戒躁,不过本性这东西哪那么好控制,他虽然时时克制,但一不留神就会露出端倪。
北岭警醒自己的失态之后,重新戴上淡然冷漠的面具,作例行查探。晨光没想到这人变脸这么快,上一刻还怒气冲冲马上要发飙的样子,下一刻就若然无事该做啥做啥,甚至问话的语气都归于平和。
“这屋子里怎么有如此多的违禁品?”北岭看着晨光挂在窗边的各色魔法道具。其中不少是异神祗的护符魔术什么的。
“装饰。”晨光当然不会告诉他,自从上次红裙女妖夜袭未遂后,她就把自己所有能找到的平安挂件,巫术符咒之类的东西全布置在窗边,图一个心理安慰。
“这些东西不能乱放,先撇开它们是否违禁不说,就是从个人安危角度,你也不能这样胡闹。”北岭拿起窗边一个五颜六色的小水泡,“这个五毒斑斓水你把它暴露在阳光下,旁边还放着烈焰卷轴。如果风将两者吹得纠缠到一起,很容易发生意外。”
“是么?”自诩见多识广的晨光很不服气,她还没听说过五毒水球与烈焰卷轴好好的会起反应。她夺过小水泡搁在窗台上,再一抬手摘下烈焰卷轴,放在旁边,刚回头冲北岭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那小水泡被吹得滴溜溜往烈焰卷轴旁一滚。
只见漫天七彩光芒迸出,那是腐蚀性极为强烈的五毒斑斓水在空中划出的痕迹。半间屋子皆笼罩其中,晨光则首当其冲。亲善大婶瞬间祭出她的大黑伞。而北岭比她更快,他挥手甩出件黑色护盾的同时,手拦揽住身边晨光的腰肢,就地一滚避到安全地带。
晨光伏在北岭胸膛,耳中只听他的心跳和周围不绝于耳的“嗤嗤”声,(那是斑斓水腐蚀家具地毯的声音),吓得脸色煞白。并且也自觉无比羞愧。她怎么能干这么蠢的事,为了反对而反对,要不是北岭见机快,她今天不残也得重伤。卖给她斑斓水的奸商,居然只字没提摆放的禁忌,只告诉她绝对安全,这水球不用咒语摔都摔不破。
“谢谢!”晨光抬起头看着北岭,脸难得的红了一下。又发现自己居然和这个陌生人保持如此尴尬的依偎姿式,赶紧火烫着似的向外挪。北岭的手在她腰上揽得挺紧,急切间竟然没挣开。
直到晨光用手推他胸口,他才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放开手。
晨光狼狈的爬起来,理了理仪容,冲面色发黑的亲善大婶行了个标准淑女礼:“亲善夫人,这次是意外,我会自觉赔偿一切损失。”
撑着黑伞的亲善大婶,看着窗口附近墙上家具上地毯上一个套一个的洞眼,很惋惜的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识相,我也就不多罚你了,赔偿金翻倍就好。”
晨光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盒子,郑重的捧到北岭面前:“北岭大人,若不是您及时施以援手,后果不堪设想,请先收下这个小礼物,改日我再重新感谢。”
北岭扬扬浅黄色的眉,语气有些讽刺:“感谢?不用了。”他拉上祭祀袍的帽兜盖住头,转身对着亲善大婶,“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也不等大婶回答就推门扬长而去,姿态十足十的傲慢。
晨光觉得这个北岭肯定有人格分裂症,正常人哪象他那样性子一会一变,翻脸比翻书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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