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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月崩溃
“堂下可是明月?”
“民女正是明月。”
“你是否是被萧清墨强行掳到府中?”
杜明月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竟是不自觉的瞟了沈碧霄一眼,缓缓道:“不是。”
“你在胡说什么?”胡麻一下子从座位上起来,对史耀乾道,“大人,想必是明月受了惊吓,此刻神经不能自主。既然萧清墨已然认了罪,便就直接定罪吧!”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杜明月眼睛心虚的不敢朝沈碧霄那方看,道,“我本就是萧府的婢女,前一晚打扫密室的时候不慎在里面睡着了。我兄长见我彻夜不归便有些担心我,才有了如此误会。”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是。”
“胡说八道!”胡麻神情激动的盯着杜明月,“当日你兄长将你抱出的时候,你为何面色惨白,虚弱至极,这不是被掳掠又是什么?”
“我在密室睡了一夜早上又不曾进食,自然会有些虚弱。”
“你说你是萧府的丫鬟,那你是何时进的府?又有谁做凭证?”
“我是在二十天前进的萧府,那时候我与兄长走散,又被人贩子拐卖,恰巧被萧大人见到,解救了我,看我孤苦无依,便带我进了府里做丫鬟。我做了萧夫人的贴身丫鬟没多久,就偷了萧夫人珠钗连夜逃跑想去找我的兄长,后来兄长没找到反而被官府抓到,这件事应该还在衙门里有案底,若是胡公子不信可以叫人调查。而我在萧府做丫鬟的事情,萧夫人,萧大人的贴身侍从烧饼,以及萧府的丫鬟翠玉和玲珑都可以作证。”
杜明月从小混在那些虚情假意的圈子里,若是杜撰一个谎话那自然是张口就来而且毫无破绽,这番胡麻被逼得无话说,气急败坏的捅捅身边的沈碧霄,道:“你来说。”
从杜明月撒谎开始,沈碧霄的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她,她每说一句话,他的眸子就黯淡一分。她说得越多,他的眸子就越来越暗淡,直至变成一片死灰,毫无光彩,他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话可说。”
然后第一次脸上带着这么严肃的神色,头一扭,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胡麻紧跟着他后面,气愤的哼一声,也走了。
史耀乾看这案子越审越有要黄的迹象。一拍惊堂木,道:“鉴于此案出现了新的疑点,本官决定押后再审。退堂。”
这一声“退堂”仿佛彻底抽走了杜明月身上的力气,她瘫在地上,想到,完了,她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和沈碧霄和好了。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拌个嘴那么简单了。
“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你是抽了什么疯?你被萧清墨抓走,我和天之翼费尽心机救你出来,我差点搭上我的命,你第一句话不是问我们好不好,而是关心那个什么萧清墨。还有那个李慕遥,你变成现在这样一无所有他脱不了干系,你却在这对人家芳心暗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把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好,好,我就当你进入了发*情*期,这些都是哺乳动物的本能,但是,你有必要,表现得那么浪……”
沈碧霄上次的话还言犹在耳。他们这么费尽心机的救她出来,她竟然就这么狼心狗肺的践踏着他们的心血。他这次又该怎么看她了呢?
他向来厌恶人心之间的奸诈,这次,只怕是真的,要放弃她了吧!
原本那么自由的一个人,却因为她,被折断了翅膀,而现在她又这样践踏他用自由换来的东西。
他肯定,不会再要她这个朋友了吧!
而她也肯定,要再次变成孤家寡人了吧!
她就好像是天孤星转世一般,总是被孤独缠上。即使能够短暂摆脱,可是那些所谓的亲情、爱情和友情,总是会像流星一般,片刻的绚烂后又坠落,只是让她觉得越来越孤独。
杜丽娘也好,惜春也好,秋吟也好,李慕遥也好。他们给予他的感情,要么真实却短暂,要么美丽却虚幻,而唯一一段真实而长久的感情,也要快被她给葬送了。
她的人生那么失败,那么贫瘠,贫瘠到,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没办法结出果来。
萧清墨要被带回牢房,走之前,他唤了一声:“明月。”
杜明月抬起脸来看他,脸上眼泪纵横,她说:“放过我好吗?不要试图再在我身上掠夺任何东西好吗?我比你还要更贫穷,好吗?你有亲情,尽管那亲情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有友情,尽管你那些朋友不一定对你百分百真心;你有爱情,尽管那爱情并不十分衬你的意。可是我是一无所有的人呐!我从小就是孤儿,我的养母死在我的怀里,我的朋友也因我死去,我的家被我亲手烧掉,连憧憬的所谓爱情也不过是黄粱一梦。我是一无所有的人呐!所以你不要再让我被动的为你的情感波动付出代价好吗?我的情感贫穷到无法果腹,没办法和你们这些公子哥们玩春花秋月的游戏好吗?”
萧清墨看过很多种的杜明月。美丽的、聪颖的、大气的、绝情的,却从来没看过如此脆弱的。
她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嗓子撕扯到沙哑,那么愤怒又那么绝望。
却让他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动人。让人心疼到动人。
而他也比任何时候,都要离她更近。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颗负重的心,瞬间轻盈了不少,那一颗孜孜不倦求索的心,此刻也仿佛得到了某种满足。
就仿佛他当初痛苦一场,他便也要看到她在他面前痛苦一场,他才能安静下来。
尽管看到她痛苦的时候,他是那么的难受。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原先被插上了一把剑,今天终于拔出来了,却又比原先要更疼一些了。但是终于拔出来了,那么,伤口,也就终于可以开始愈合了。
他把手放在胸口上,那处被拔出剑的伤口正在汨汨流着血,怎么止也止不住,就像是杜明月此刻眼里流的泪。
把眼睛阖上,轻微叹出一口气,道:“至此,我们之间便两不相欠了。”
不管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婚姻。既然你也不过是匍匐在地上的可怜人,那么,我们之间便两不相欠了。
原来我一直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平等。
将你从高高在上的地方拉下来,让你和我一样匍匐在那些遥不可及的情感的脚下,我的心才能安稳。
萧清墨本还想说一句“我们至此便两清了”之类的话,嗫嚅了好久,却怎么也不愿说出口。
狠狠心,不再看杜明月,跟着狱卒回了牢房。
杜明月却一个人瘫在那里,哭了好久好久,仿佛眼泪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被刻意封闭的前尘往事,便全部涌了上来,它们化作一滴一滴的泪珠,迫不及待的往外蹦,全然不顾,那流着泪的人,是否承受得住。
天之翼抱着哭得昏过去的杜明月去找沈碧霄。
沈碧霄开门,看到外面的天之翼。他怀里抱着杜明月。沈碧霄脸一沉,道:“你把她带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她。”
天之翼道:“自你走掉,她一个人半跪在那里,哭了好久好久。”
沈碧霄听了这话心里有一些动容,但仍旧硬着语气道:“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明知道她是哪样的人,你明知道她心里有多苦,你又何苦做那些事,说那些话来伤她的心。”
沈碧霄拔高了语调道:“怎么?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是么?她都可以不顾我的感受,我又凭什么顾她的感受?”
天之翼没有再接沈碧霄的话,只把怀里的杜明月给沈碧霄看,道:“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她虽平时不怎么说。但是你在她心底有多重要,大家彼此都有数。正因为你是自己人,所以才会与你无理些。而且她也不过十八岁光景,暂且不论她是否真的有爱慕的男子,纵使有,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情。你又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一句话竟然让沈碧霄结巴起来,嗫嚅着说道:“那些人对她都那么不好,她还对他们……”
“那也只是她的事情不是吗?你这一段时间的火气忒大,而且都十分的不合常理。她因为你这一段时间的火气,都产生了愧疚,她以为是因为她才把你拴在了你不喜欢的地方,让你每天都不高兴。可是你到底是自愿待在她身边还是被捆在她的身边,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你这几日火气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心里应该也约略有数。不要拿着自己摇晃不定的心来伤害她好吗?如果是因为待得不开心,就干脆地离开。如果想要好好的做朋友,就不要再做一些和说一些奇怪的话。如果是想要好好的守护她,就请先明确你的心以后,再好好的守护,好吗?”
天之翼鲜少一次说这么多的话,沈碧霄只觉得自己被天之翼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哪有你说的……”
天之翼又道:“她受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逼她了。我不管你心里是什么想法。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到更多的伤害。”转身抱着杜明月准备走。
被沈碧霄拦住,道:“你带她去哪?”
天之翼道:“她搞砸了萧清墨的案子,断不能再呆在胡府,我带她出去散散心,也恰好给你个时间,让你好好弄清楚你自己的心。”
天之翼带着杜明月飞走了。沈碧霄仍旧在那里愣神。
弄清楚自己的心吗?
他把手抚向自己的心,却在心口处摸到一块木板,自怀里掏出这块木板来,是他师父李伯阳的牌位。
他看着那牌位,低低道:“师父,您老当年断我情根天残,是否会有断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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