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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高手,又见高手
好不容易逃脱那十五角七彩神鹿的追杀,白湘羽一行已经接近山巅。越往高处越是寒冷,稀薄的积雪越堆越厚,渐渐的只见一片白雪皑皑了。
大雪满野,直没膝盖。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荒野中,烧饼也早已吃光。没有果腹之物,人愈发的感觉冷了。此时九师兄的轻功显示出来强大的能力,自告奋勇去探路。白湘羽只见他的身影淹没于风雪中,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不见了。然而在众人冷得瑟瑟发抖,几乎要把芦花的羽翼拔下来制成羽绒时,却没见九师兄适时地英雄救鸟。
二师兄牙根颤抖,缩成一团,“九师弟怎么还不回来?他探路探那么久,会不会出事了?”
白湘羽正往自己手心里哈气,听他抱怨,不禁横他一眼:“你是在怀疑师傅传授的脚底抹油大法么?”
二师兄觉得自己的颈项已然冻僵,连一个摇头的动作都无法做出,只呼出一阵白气:“好……好冷啊,大师兄怎么挑了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隐居啊……”
画流风身着一件素白单衣,披一件血色长袍,兜帽罩在头上,遮住了他半张脸。那身衣裳并不能御寒,他却也不冷,只从行囊中掏出一件银色狐皮大氅,轻轻披在白湘羽身上,笑道:“冷么?我带了大氅。”
“一点点啦。”被大氅柔软的皮毛包裹着,白湘羽只觉心底腾地生气一团热气。她心满意足地用大氅裹紧自己,忍着笑意绷紧了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道是安什么坏心思?”
“只是想对你好一些罢了。”画流风无奈地笑,“何况我练的是玄冰内力,再冷的天气都无压力。”
二师兄抽搐着手脚,凑过头来:“师妹,两个人抱着多暖和啊……不如……”
“不如我和你抱一抱?”画流风热烈地扑向二师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就是饿狼扑向小羊前的神情,“你说得对,两个人抱着多暖和啊……”
“啊,画流风你练的什么武功……师妹快救我……好冷啊!”
天地间弥漫着一阵凄厉的惨叫。
这阵惨叫遥遥地穿越风雪,传向远方。只有在龙吟回归的身影出现后,画流风方才收回自己泛着幽幽寒气的双手,静立在他面前得。可是龙吟脸上,却阴沉沉的没有任何表情。
看样子,九师兄不像是在装深沉。莫非是大师兄不肯见他们?
没等画流风开口,龙吟已经转向白湘羽,一眼也没有留给他,“我与大师兄见面了。他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原木小屋里。大师兄说我们愿意历尽艰险来这里见他,他很高兴。可要夺走冰魄,却是万万不可。”
“那一定是你和大师兄沟通有问题。你没有告诉他师妹亲自来了么?”二师兄抓了抓脑袋,“以大师兄和师妹的感情,大师兄不可能在没见到我们之前就赶我们走的。”
“大师兄在我面前做了个卜筮。”龙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极疲惫,急切需要休息。他的目光凝聚在白湘羽身上,像是和漫天满地的风雪融合在一起,苍茫而落寞。“卜筮的结果是,师妹她,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白湘羽只觉心头一寒,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自然是不信的。”龙吟强打精神苦笑,“大师兄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想见我们,不希望我们夺走冰魄罢了。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那肯定要和大师兄干架了。”他再不看白湘羽,只转向二师兄,“合你我同门三人之力,有赢过大师兄的希望么?”
“我们四人……你把我也算上?”白湘羽抽搐着嘴角,伸手指向画流风,“你把他算上还算靠谱……混蛋,你不是凌国暗杀团的前首领么,如果让你去单挑大师兄,有多少胜算?”
没有回答。
白湘羽转身一看,画流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不是吧……真去单挑了?!
***
精致的原木木屋,简单的摆设。一盏油灯在冰天雪地中燃起,便取代了火炉的地位。
推开蒙霜的木门,隔着三丈的距离,静如止水的男子正闭目调息,似是对来人毫不在意。
冷峻的面容,铁一般的轮廓,这是一柄静止的剑。未出鞘,却浑身散发着令人警惕的气息。画流风知道,这个如冰似霜的男子,便是白湘羽的大师兄,修炼“乱花狂雪剑”的百草谷第一高手,聂云。
“你来了。”
调息中的聂云没有睁眼。
画流风淡淡地笑:“果然是内力高手,百步之外已经察觉到我的到来了。”
他坐在凳子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是冷的,却没有在狂雪纷飞的天气中冻成寒冰。画流风将寒水一饮而尽,眯眼打量着聂云:“有些日子不见了,看样子你过得很不如意?”
“七百四十六天。”聂云不动声息道,“这些天我总在想,想你什么时候会死。我担心你在来之前就死了。”
“我自然是会来的,来看看老朋友死了没有。”画流风不过稍一用力,手中茶杯便碎成白灰,簌簌飘落,“你都还没有死,我又怎么舍得去见阎王?”
“我答应过芷琬不杀你,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踏入我的地方。”聂云依旧面无表情,“你要记住,我只答应芷琬留你一命,没答应让你完整地离开。”
“芷琬?你是说那个背叛暗杀团的女人?”面对聂云挑衅的话语,画流风并不恼怒,只略一勾唇,眯眼细细思索,像是在努力地搜索脑海里遥远的记忆碎片,“我想起来了——她想跟你走,却碍于身上所中的毒而不敢。你想救她,你以为打倒你师傅,从他手上抢得冰魄就可以救她。其实不然,冰魄能解百毒,那只是我放出的风声。结果你相信了,你甚至相信你师傅说的,冰魄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说法。其实那都是江湖传闻罢了。传闻什么的,又岂能当真?”
聂云猛然睁眼,“你早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知道冰魄真的在你们百草谷?我只是听我父亲提过,那些所谓的江湖传闻,都是信不过的。包括什么聂云排名幽兰名帖天下第一,乱花狂雪剑一招击杀百人,百草谷至宝千年冰魄保管在聂云手中……你看,都是假的。可笑竟然有人相信,最可笑的是堂堂百草谷神医的首席弟子聂云,竟然真会相信冰魄‘起死回生’一说,除了笑,你觉得我还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聂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敛了笑意,依旧淡淡道,“龙吟应该跟你说过,我来这里,是为了冰魄。现在你只有两条路,把冰魄给我,或者是带着冰魄去死。不过你死了以后,我还是会从你手上夺走冰魄。既然如此,何必敬酒不喝喝罚酒?”
这时候他再也不是那个嬉笑不羁的画流风,他脸上似笑非笑,却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嗜血与残忍。
“我给你两条路,滚,或者死。”
白光一闪,快得人无法睁开眼睛,聂云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也几乎是在同时,墨绿色油布向上一扬,剑鞘一抖一收,丝丝寒气游走在画流风手中铁色的白刃上。也许是顾忌着珠光宝气的名贵剑鞘,即使是战斗的习惯,画流风的左手依然紧紧握着它。
镶嵌玄武七珠的剑鞘是他最得意的饰物,如同长生永寂剑是他最得意的武器。
“长生永寂。”聂云低声,仿佛喟叹,“你把它带到这里,是准备用它来陪葬么?”
聂云说这话时,时间仿佛凝固了,压抑得像是令人窒息的死亡。
冰面如镜,白光反射,照得周遭亮如白昼。
杀戮的气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长剑泛着蓝光,照在神色凛然的大师兄身上,反射出一种死亡的质感。这时候他的眼神再不是初见的平和安静,那完全是猎豹瞥见羚羊时,流露出的必杀欲望。
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眯起,画流风勾唇一笑,笑容里弥漫着他一贯的张扬。
“送百草谷第一高手上路,自然要用最好的剑。”
犀利的刀锋划过,映出一道闪亮的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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