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

　　“这个下雨天过后，我担保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我踏上楼梯，慢慢走近张小敏身边，淡淡地说道。

　　“切。”她看到我正在打量着她，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我，合上课本，麻利地将课本放到背后后面，这个举动看起来却是十分娴熟。我望着她，她却使劲地瞪着我，似乎我的到来打扰到了她的读书兴致。

　　“干嘛不继续读下去？”我着急地问道。

　　张小敏用一种略有挑衅的目光看着我，冷笑道：“我的书只读给我自己听。”

　　我有点愣住，觉得自己这一个举动确实有点无趣，却不知道要怎么回话，眼睛却不停地盯着她背后里的新概念课本，低声问道：“要准备考试？”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微笑地看着广场，眼睛停留在下着雨的湖面上。我凑过她身边，不识趣地说道：“下雨天到了。”

　　“到了又怎么样？”张小敏很不爽地回答我道。

　　我侧过脸看着她，心里却在想着，女人的脸真的犹如天气，说变就变，她刚刚肚子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我还称赞她的气质，没想到现在一靠近，竟是这种情况。想了半天，琢磨着，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无奈地叹气道：“就下雨咯。”

　　“下雨又怎样？”张小敏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我忽然觉得我这番打扰确实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我看着她的背包，柔声说道：“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

　　张小敏忽然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斜睨了我一眼，很不爽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你今天把我激怒了。”

　　“不会吧？”我吃惊地看着她，强烈怀疑她的这个说辞是在和我开玩笑，我直视着她，不停地哆着手，嚷道：“我怎么就把你激怒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和你说着话……”还没说完话，我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张小敏原本在这里一个人念着书，我为什么好端端地跑过来打断她的雅兴，换做是我，我也肯定很不爽。

　　我懊恼地道歉道：“实话实说，我知道我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不应该打断你的思路，不应该在未征求你的原谅下就自作主张地和你套关系。可是，我真的没有恶意。

　　“错在哪里？”她没有看我，只是径直地用右手揉着左手的手指，看起来像极了平常电影中，□□老大在审讯小弟的时候，等待小弟自己招供出自己的“罪行”。我不得不承认，张小敏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主，偏偏还装上了很好欺负的我。

　　我脸上疑惑的表情毫不费力地将我出卖了，虽然我还能够睁着眼睛瞎说道：“错在我不能够体会你的心情，还打断你读书的兴致，我不合时宜地在这个地方做了不合适的事，全部都是我的错。”

　　张小敏的脸越拉越长，最后变得十分难看，她直截了当地骂道：“你就是老一副这样的表情，和别人道歉从来都不用心，也从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你以为全世界就只你一个人，可以不去理会别人的感受啊！”说道最后，张小敏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又正好对上我诧异的目光，我们两就这样站着，互相凝视着对方，却没有人主动打破沉默。

　　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竟然想赛跑一样飘到了走廊里面，张小敏一边躲开，一边立马抖落身上的雨水。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飘雨，似乎有意停止这场没有休止符的“对眼”活动。我帮忙着拍她背包后面的雨珠，她没有反抗，不过还是一直沉默着。

　　“张小敏，我要做什么事情，你才肯原谅我？”我一边拍，一边问道，见她没有答话，我又继续问道：“才会相信我是真心诚意地和你道歉？”

　　许久，她好像松了一口气地，说道：“除非你做了一件让我感动不已的事情。”边说，边从背后取下背包，我帮忙着拿下，果真是很沉的一袋书包，看来，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压力不小，倒是真话。

　　“难度大吗？”我怯怯地问道，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这么问，因为这样一来，她肯定选择难度大的事情让我去做，假如我不问，我还可以自主地选择难度小的事情。果真，话多失言，这就是古人常说的大道理，怎么用到我身上，就变成这样。

　　她没有回头看我，自顾地提起背包走上楼梯，好像知道我不会跟着她，也好像知道她设置的这个“请君入瓮”的游戏，肯定会有人上钩。

　　“张小敏，你能不能暗示一下？”下课的时候，我的教室刚好和她只隔了一层墙，我在洗手间的时候刚好碰见她。

　　她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我喜欢看别人做一些不常规的事情，比如说破坏校规。”说完，便捂着嘴巴和卢楠楠一起走了。

　　我冲出洗手间，刚想问她一些具体的事情，却早就不见她的踪影，果真是一个走路神速级的人。算了吧，我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她吧，她既然这么说，就按照她这么办吧，再追问下去，以她的臭脾气，没准还会给我强加一个难度更大的任务。

　　破坏校规？我心里想着，什么样的事情会破坏校规？晚上不睡觉装鬼吓人？半夜三更嚎叫？偷教学楼的东西？……越想越不对劲，张小敏，你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往火坑里面跳啊，有你这么惩罚人的，这招实在是太狠了。整节课，古典文学胡教授在上面说了什么话，我一句也没有听得进去，脑子里面还在想着哪些事情可以破坏校规。

　　我不停地用笔乱画在课本上，吴昕婷看着我这些奇怪的举动，忍不住低声问我道：“在想着什么呢？见你心不在焉的。”

　　我有点惊，被她这么一问，我低声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说，做什么事情可以破坏校规的？”

　　吴昕婷的脸上满是疑惑，不由得多瞄了我两眼，突然对我说道：“你不是天天都在做吗？”

　　我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到我的表情，似乎觉得我脸上的诧异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便用手推了推我的手臂，讪讪地说道：“你不是天天都在宿舍里面自己煮粥喝吗？这还不叫破坏校规啊？”

　　经她这么一指点，我好像恍然大悟般，嬉皮笑脸地对她说道：“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真是死脑筋。”边说，边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吴昕婷看着我，坏坏地笑道：“怎么，这回你又有什么新的举动啊？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当然不能了，我心里想着，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我就没办法用这个计划去感动另外一个人了。我干巴巴地冲她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纯属好奇而已 ，并不是什么计划。”

　　“切。”吴昕婷扭过脸，嘟囔了一声。很明显，我的这种说话方式确实又将一个不相干的人惹怒了。我赶忙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真的只是问一问而已，你别想多了。”吴昕婷还是没理我，果然，很多时候，女生是很小气的，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醒着？”我发了一条短信给张小敏。

　　“你神经病，半夜三更不睡觉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张小敏就迅速回复了我的短信，整个语气和她平时和我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分别。

　　“那你不也一起神经病？不然你为何到现在都还醒着？”我突然觉得我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劣性。

　　“编程中。”她回复道，我似乎看到她亲自对我说出这几个字时的无奈。计算机学院的人，半夜三更不睡觉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因为他们总会有编不完的程序，做不完的题目。相对比于我们文学院，我们的课程多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课程，并不需要太多的数据来论证和实验，我们的作业也就是学期末的时候教授才会发下来的题目，做完那些题目基本上就可以拿到对应的学分。相对比而言，我就觉得文科生和理科生似乎过着风牛马不相及的校园生活。

　　“你觉得二楼的人都睡着了吗？”我不停地敲打着我那个破到不成样的手机键盘按钮。

　　“鬼知道。”张小敏的短信越发变得言简意赅，似乎对我这些没有重点的问话感到极度不耐烦。

　　“那你现在出来一趟？”这些铺垫，就为了想要和你说这句话，张小敏，难道你还听不出来吗？

　　“做什么？”还是千篇一律的三字经。张小敏要么不编程，一编程起来，脑袋整得像个方砖似的，很多时候用常识想一下，都可以想得出结果，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问个不停。

　　“你不是说要我感动你吗？”我想我还是招了吧，要是再不说，即使我现在已经站在她的门口，她也不会从她的椅子上站起来。

　　“现在？”我听到她的台面上传来浑厚的陶瓷碰到桌面的声音。

　　“不错，我就在你门口。”我捧着按钮已经失灵的手机，给她发了短信。

　　不一会，只见张小敏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宿舍的房门，笑吟吟打开了房门。她看到我手上拿着厨具，刚想开口，我便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等到她安静地站在我身边，我低声问她道：“怎么样，为你煮宵夜，这样你会感动吗？”

　　她看着我，捂着嘴巴，低声回答道：“何乐，你确定？”

　　“确定。”我当然确定了，如果我现在对你说不确定，我担保你会做出比我更“夸张”的事情，你肯定会当场大喊大叫，到时候整栋宿舍楼都知道，我半夜三更有事没事，公然违背校规，在宿舍楼冒着风险煮宵夜吃。我脑子肯定是进水了吧？

　　“你知道你头上有摄像头吗？”她指了指我右侧顶上的摄像头，轻声笑了两声，但碍于夜色的死寂，一直捂着嘴巴。

　　“张小敏！别刺激我了。”我压住声音喊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我答应过，要做一件事情使你感动，鉴于你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我最后问你一次，今天这个煮宵夜活动能不能感动你？”

　　张小敏一路拉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和我慢慢地走到二楼走廊空旷处，她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瞅着我。我的心就好像绷紧了的弦一样，生怕她会说出一大堆话来敷衍我今天的这个行为。等我轻轻地将电饭煲放在地上，她突然凑到我身边，叹着气说道：“如果宵夜好吃的话，你就可以感动我了。”

　　希望你不要太刁嘴，我心里想着，嘴上却一个劲地冲她傻笑，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她说的话，只能假装不可置信地认为她的要求太过于刁难人，她看着我，嘟了嘟嘴，最后才从嘴巴里面像挤牙膏般地挤出一句话道：“我原谅你了。”

　　谢天谢地，终于等到她的这句话。实际上，虽然这些天以来，她还是会和我说话，也很配合我的工作，但是我心里总是有一点过不去，我一直想着如何等到她说出这句话。现在，终于等到她说原谅我了，我竟然没有任何一丝感动，只是觉得呼吸更加顺畅一点而已。“为了你，我确定我今天会这么做。”我一边看着她，一边在公用的插座上插上我自备的插座，然后轻轻的按下电饭锅的开关。不一会儿，水开始沸腾起来。我朝她笑了笑，问道：“你要吃几块面饼？”

　　她假装性地数了数手指头，伸出一个V的手势，笑着说道：“两块。”

　　“行，依你的，就两块。”我顺手拿起我放在地上的方便面，拆开包装，往沸腾的水里面丢了两块方便面。“放多少包料？”我心虚地问道。张小敏，请你大慈大悲，就告诉我别放调味料了吧，不然等下将整层楼的女生全部引来了，我就完了，当然，你也完了，所以，我们都完了。

　　“两包。”她大言不惭地说道，脸上有一种下凡济世的观世音菩萨的安详。我的心一下子咯噔一下，总觉得这样做似乎太过于夸张，因为吃过泡面的人，几乎都会得到一个常识，吃泡面的人闻不到泡面的味道，不吃泡面的人闻得到泡面的味道。问题还在于，泡面的味道是很浓的！

　　“你确定吗？”我眯着眼看着她，脸上充满了忧虑。张小敏，用你的大脑想一想，我们现在正在“玩火”，你要是不顾“火势”，等下真的会“玩火自焚”的。我轻轻咳了两声，柔声道：“要知道，这个泡面的味道是可以散到一楼楼管姐姐处的。”

　　她看着我，脸上露出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一动不动紧盯着滚动的面饼，沉着脸说道：“我不在乎。”

　　后面她所的每一句话，我一概没有听进去。现在也不记得，当时我是怎样用抖抖索索的手将两包底料放到电饭煲中，只记得当我帮她捞出已经泡好的面条时，她乐呵呵地对我笑道：“我肯定是饿坏了，连平时不起眼的方便面都觉得好吃。”

　　我看着她，刚想说点什么，却亦然觉得楼梯口似乎走人走动的声音，我催她道：“赶紧吃完，好像有人来了。”

　　张小敏瞪了我一眼，用手指了指她手上的碗，嚷嚷道：“那么烫，怎么可能一下子吃完。”

　　我一边催着张小敏赶紧把面吃完，一边直立着身子竖起耳朵听着楼梯和走廊的动静，不知什么原因，我觉得我一下子面红耳赤，心也在不停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左眼皮竟然也不停使唤地激烈地跳动起来。难道这就是一般人在做坏事，快要被人揭穿时的状态吗？我感觉我的手心在不断的冒汗。可是回头看张小敏，她竟然还在津津有味地将整个头埋在碗里面，好像是一个从未见过面食的小孩一样，吃得满脸都是。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会儿，我真的听到楼梯口传来了女人咳嗽的声音。

　　“不好，有人来了！”我急忙灭掉走廊上的灯，拉着张小敏的手，往走廊尽头的洗衣间跑去。

　　过了半天，走廊外面好像没有了动静，我悄悄探出了头，没发现什么异样。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两人还需要待在洗衣间一段时间。张小敏边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又一边踩着我的脚，轻声骂道：“我都还没吃完，搞到我们两个像是做贼一样难看。吃得我真是不痛快。”

　　我看着她，心里面真是想要直接掐死她，只能无奈地对她说道：“姑奶奶，我们本来就是做贼的，你不要是寻求刺激嘛，这样的刺激还不够？”

　　“当然不刺激。”张小敏嚷嚷道。“我想象的刺激，应该是楼管追着我们跑，然后你拉着我四处逃窜，我的双手还在不停地吃着面条。”张小敏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我，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避开她的眼神，只是无奈的扶着墙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说实话，我真的有点生气，因为今晚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张小敏原谅我之前所犯下的错误，但是现在按照她的说法，就是“效果不佳”，实际上，这已经是我尽力过后得到的结果。

　　我顺手关上了洗衣间的灯，不想和她继续争辩下去，只是无奈的接受这个“她不满意”的结果。她伸过手，越过我的侧脸，直接打开了灯。我瞪了她一眼，又关上了灯。

　　“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张小敏一边开着洗衣间的灯，一边恶狠狠地拿开我的手，瞪了我一眼。“我真想踹死你，胆子那么小，以后要怎么应付突发事件！”

　　“我可从没预设过我的生命中会有突发事件。”当然，直到生命中开始出现你，张小敏，你就是我最大的突发事件。我倔强地反驳道，又迅速将洗衣间的灯给关上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不停地开关着洗衣间的灯，不停地斗着口舌，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好一会儿，张小敏同班的另外一个同学柯岩打开洗衣间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脸变得惨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柯岩揉着眼睛，吃力地问道。

　　“没有，在谈论一些事情，关于工作上的。”张小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只看见这边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柯岩打着哈欠，不停地揉着眼睛。我环视了一下，才弄明白柯岩为什么睡不着的原因。原来，她的窗户是斜对着洗衣间的，可怜的孩子，半夜三更还要忍受这种折磨。“那你们讨论完了吗？”她问道，脸上的倦容早已出卖了她这次来洗衣间的目的。

　　“差不多了。”我苦笑了一下，傻站着，又不知道怎么继续。只见张小敏从背后狠狠地捏了我一下，我还未来得及喊疼，她便冲着柯岩说道：“我们现在就走。”

　　说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捏我一下。我瞪了她一眼，灰溜溜地跟在张小敏的身后。路过刚刚煮宵夜的地方的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我们的所有器材都不见了。我捂住嘴巴，互相看着彼此，却没人说话。

　　第二天，早上出门口的时候，宿管小黑竟然冷不防地站在我身后，冷冷地说道：“小白，昨晚我巡楼的时候，发现二楼的地面上上有一个电饭锅，实际上可真的不是我说你，你别告诉我说是你半夜梦游去二楼煮面吧？”

　　我看了她一眼，猛摇了摇头，等她一开门，我就直接往计算机室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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