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许

　　朝廷的放粮结束之后，云城本地的豪门贵族也开始施粥，包括兰府。

　　兰府施粥是兰白毅亲自过问的，他很早就专门从外地买了大批量的粮食，存放在兰府闲置的院子里，就连庄子上都存了不少。

　　随着各家的棚户展开以及施粥的进行，跟着母亲一起施粥的若凝，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家的棚子搭的最多，施粥时间最长。

　　而且，在父亲的倡导下，从老太太开始到兰府各房女眷，全部都亲自出面，事事亲力亲为。

　　除此之外，兰府还免除了大量佃农的租金，还拿出了大笔银钱承办慈善堂，安置城郊无家可归的孤儿，同时延请举子进士在慈善堂施教，尽教化之责。

　　一时之间，云城百姓对兰府赞不绝口，兰府被称为云城“首善”。

　　这一日若凝忙完施粥事宜，随祖母、母亲一行人打道回府，却因故耽搁在路上。

　　刚开始若凝并没有放在心上，以往也偶有道路拥堵，不过每次时间都很短。

　　只是这次不止时间长，隐约间还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争吵声越来越大。

　　若凝挑起了帘子，往外看去，入目是一群穿着褐色大马褂的官差和一群……看穿着似乎是闲帮的人。

　　“……还在狡辩，看他的样子，就是要借机逃跑，大人，决不能给他机会！”其中一个貌似闲帮领头的人说。

　　对面的汉子完全不搭理对方，只对为首的官差说话。

　　“大人，这人虽然是小人打的，但是真的是他们抢夺在先！”

　　因为角度的原因，若凝看不清对方的面色。

　　听到对方的话语，若凝便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此刻十分凶狠地望着对面的汉子，似乎要做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谁抢你了？你有什么好抢的？你一个外来的乞丐有什么好抢的？你敢不敢让我们搜身？你敢说自己身上没有银两？”

　　“……大人，小人身上的确有银两，但是这银子是我这段时间做活，东家刚给结的工钱。”说话的人显然被气的不轻，说这句话的时候气息不稳。

　　“什么东家给的？我看指不定从哪里摸来的？”

　　“你们这群人，来到云城，吃云城的，喝云城的，结果现在，打了云城的人，还冤枉我们云城的人抢你！呸，什么破落玩意？”

　　为首的闲帮，言辞极为犀利，几句话就勾得围在一边的百姓同仇敌忾！

　　“你们欺人太甚！”汉子怒目圆睁。

　　“是谁欺人太甚？一群吸血虫！敢在云城揍云城人，就要做好挨揍的准备，兄弟们，打他……”

　　“打他……”

　　“够了！王二，你收敛一点！还有贵人等着过去呢！”一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了，差爷出面阻拦。

　　一阵悉索之后，那个汉子又说话了。

　　“大人，小人的银两确实是从东家领的，东家姓凤，明日应该还会要求人上工，到时大人可以详问。至于打人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打人确是在下所为，小人不敢推卸责任。小人这次本是来寻亲的，家母也是云城人，外嫁二十多年。之前西边遭了灾，我们一家来投奔外祖家。只是……小人的父母路上耐不住奔波，已经客死异乡……”汉子说到这里，语有哽咽。

　　“……如今好不容打听到外祖家的地址，还请大人帮个忙。万一小人……还请大人帮我将我母亲的书信递与外祖家，小人不胜感激！”

　　汉子说着，双目含泪，将书信递给了官差，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银两递给了官差。

　　“这银两真的是小人上工所得，大人确认无误之后，只当是小人孝敬给大人的茶水钱，还请大人多多费心。”

　　汉子对官差又行了一个抱拳礼，最后才说了新亭大街一个笔墨铺子的地址。

　　为首的官差拿着银两和书信，打量了汉子几眼：“我看你也是个识字的，如果查明真是这群人没事找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说完他就招呼下属把汉子带走了，围在周围的百姓很快散开了。

　　若凝听到汉子报的地址，心念一动，招呼跟车的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话，这才放下了帘子。

　　***

　　翌日，嫣然来禀小厮的回话。

　　“什么，你说铺子的人去了明家？”

　　“是的，小厮是这么说的！”

　　若凝若有所思，最后对嫣然说：“你带着这小厮去找父亲的随从原叔，就说我说的，这事必须面告父亲。”

　　“好嘞！”嫣然领命而去。

　　下午，父亲派人来告知他今天有空，让若凝吃完饭去他书房。

　　吃过晚饭，若凝抱着一大摞自己的读书手札去了父亲的大书房。

　　若凝到书房的时候，兰白毅正在伏案写字。

　　“见过父亲！”若凝向兰白毅行礼。

　　因为兰白毅向来不喜外人进入自己的书房，所以若凝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

　　兰白毅看到女儿抱着一大摞册子进来，赶忙过去接了过来。

　　“怎么这么多？阿凝，你身体不好，最近一段时间还总是在城门施粥，稍微休息一下没事，万一再生病怎么办？”

　　兰白毅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爹爹，这是攒了两个多月的，真不多，也不重。”

　　兰白毅知道女儿素来喜欢读书，倒也没再劝说，只想着，待会回房嘱咐一下夫人，给女儿再补补身子，顺便让人请个平安脉。

　　想到今天女儿让人递过来的消息，兰白毅心思又转了回来。

　　“阿凝，你是怎么知道那男子有问题的？”

　　若凝稍一沉思便回道：“那男子说他是来寻亲的，女儿看他的银两有五两的样子，应该不是短时间上工挣来的。既然着急见外祖，怎么反到先打工了？若说是因为母亲远嫁太久，找不到亲人地址，这些时日在打听地址，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他偏偏说的是新亭大街……”

　　新亭大街那个地方的铺子，只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贵，店铺主人非富即贵，这就导致开铺子的东家几乎都是租客。

　　而另一个特点，就是各式铺子琳琅满目，这则意味着新亭大街每日的人流量极多。

　　所以，很多大家族都心照不宣地在这里设立铺子，因为消息集中，容易探听消息。

　　“……女儿寻思着，哪有不打听住宅，反而打听铺子的？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地址！所以女儿更觉得，他这是事急从权下，临时编造的理由，所以才漏洞百出！”

　　兰白毅听到自己闺女说到漏洞百出，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女儿又看那人行止有度，不像是乡野富绅出身，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云城事端频频，本着‘宁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就让小厮跟着去看看他将信件送去了哪里，然后看那店家又是作何反应。”

　　“谁知店铺的伙计并没有任何反应，与平时一般无异。这也太过刻意了，尤其是在东家不在场的情况下。”

　　东家不在，伙计接到了远道而来的东家亲人信件，难道不是应该立刻送信吗？

　　如果说东家家中收信的人已经过世了，或者说东家的家庭关系不睦，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总归是伙计有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着不着急是东家的事情，送信才是伙计应该做的事情。及至后来，府上半夜有人去往明宅，女儿想到明家的出身，觉得还是让父亲知晓最好！”

　　听到女儿的说法，兰白毅都不知道是该夸女儿聪慧，还是该说那汉子倒霉了！

　　“明家……和秦国那边有些牵扯，这事之前为父跟你提过。前不久，发生了一些事，他们应该是意识到传递消息的人出了问题，这才又重新安排人，没想到……”

　　阴差阳错，又被若凝连蒙带猜给撞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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