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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阎征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没劲的事情就是相亲,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傻坐在一起聊些不知所谓的话题,这简直就等于浪费生命。无奈,谁叫他有一个热衷于做媒人的老爸,并且立志把这份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轰轰烈烈。一旦遇到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不管老的少的美的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爷子总是热心快肠地替大家解决终生大事。
阎征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哪里搜罗来这么多各式各样的单身女人,反正近几年他可谓是深受其害,大大小小的相亲会参加过不下于二十场,每次都毫无意外地把他折腾个半死。
一想到再过二十个小时就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一起从双方的姓名年龄开始聊起一直聊到结婚生娃娃,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非要他去参加那该死的相亲会,还不如一刀子杀了他来得痛快些。
一抹脸,笑容满面地和老爷子打起了商量。
“爸,能不去么?我想好好学习……我怕我精力不足,无法分.身乏术。”
“不能。”老爷子一口拒绝,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挺你的样子,“我相信你完全有能力做到学习相亲两不误。儿子,不要妄自菲薄,你行的!”
阎征吐血倒地,半天爬不起来。
阎达好心肠地安慰他,“堂哥,去试试看吧。我看了照片,那女孩儿长得挺漂亮,和你站在一起绝对是郎才女貌,而且她还是高材生,可以免费帮你辅导功课。”
阎征敏感地察觉出这声音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抬头一看,对方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那笑容真是假到了极致,简直可以给315打投诉电话,把他送去人道毁灭。
阎征还没忘记导致自己遭遇被迫相亲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笑得十分欠扁的人,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彻底激起了他心中复仇的火焰,大吼一声扑向对方,抡起拳头乱打一气。
连着挨了几记重拳,即使是圣人也会发火,更可况阎达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是一旦被激怒后就像刚从疯人院里放出来的一样,杀伤力那是相当的强!他咆哮着和阎征扭打在一起,拳头乱舞脚乱踢,平日里优雅的形象顷刻尽毁。
老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短暂呆愣过后,故意“吭吭吭”地假咳起来,试图用自己的威严唤回他们的自制力。可两人早已打红了眼睛,哪还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他们边打边骂,甚至开始互相揭短,这几声假咳顿时被叫骂声淹没。一时之间,屋内变得热闹非凡,十分嗨皮……
就在整个局面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及时制止了这场恶战。
阎征恨恨地瞪了阎达一眼,整理好头发才跑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半,余末一的笑脸便展现在眼前,伴随而至的是一道略带调侃的问话声。
“阎征,你家在开Party吗?好像挺热闹的样子,我在楼下都听见了。”
听了这话,屋内的三人同时抽了下嘴角。
阎征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将门完全打开,做出请的手势,“你找我有事儿?先进来坐吧。”
“你刚才把手机掉在我家里了。”余末一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正想踏门而入,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不禁微微一愣,定在了原地。随后把手机递出去,笑道,“原来你家来客人了。喏,手机给你,那我就不打扰了。”
“谢了,咱们明天见。”阎征接过手机,准备将他送出门外,却被老爷子及时制止。
老爷子细细地打量着余末一,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挺招人喜欢,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接着把视线移到阎征身上,脸色一变,立马板起脸教训,“阎征,别人好心帮你把手机送回来,你怎么就一点礼貌都不懂呢?最起码也得请他进来喝口茶啊!哪能把人往外撵?!”
阎征觉得自己好无辜,他什么时候撵过余末一了?
连忙把对方请了进来,那毕恭毕敬的姿态,就像迎接国家总理似的,只差准备一条红地毯了。
余末一受宠若惊,一时惊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同手同脚地跟着阎征走到沙发前坐下后,便一个劲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镇定!要镇定!可是这老头看上去好可怕……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头皮发麻,才和颜悦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余末一看了看阎征,正巧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紧接着听到他说,“这是我爸。”
余末一恍然大悟,怪不得阎征在对方面前老实得像只小猫似的。
赶紧平复好心情,客客气气地问好,“伯父您好,我叫余末一。”
“哦。”老爷子点头笑笑,“你家就住在楼下?”
“是的,我和阎征做了大半年的邻居。”
“邻里之间就应该多多关照,我这傻儿子生活常识太差,麻烦你帮忙照应一下。”
“没问题,伯父您就放心吧。”
……
只是短短的三言两语,余末一便在老爷子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看着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老爷子突然笑着问:“你有对象么?”
闻言余末一怔住了,这话题的跳跃性太大,使他的思维有点跟不上来,片刻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
“要我帮……”
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坐在一旁的阎征粗声打断,“爸,你又玩这招!会吓着他的!”
老爷子瞥了阎征一眼,脸色有点难看。接着无视他的话,堆起满脸笑容又望向了余末一,准备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要我帮你介……”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一声荡气回肠的“嘿嘿参北斗”再一次将老爷子的话打断,阎征一边仰着脖子吼歌,一边拉着余末一往外走。歌声渐渐变小,最终结束在那句“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当老爷子从不可思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阎达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而那两人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了。
老爷子气得脑门生烟,嘿,他们果真是不回头哇!
来到五楼,阎征冲着还处在错愕中的余末一抱歉地一笑,“你别以为我在发疯,我爸刚才想给你介绍对象,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他肯定会拉着你说个没完,说不定明天就会给你安排一场相亲。”
“啊……”余末一听后感到无语,除了干笑几声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我可没吓唬你,他今天就是来通知我去相亲的。”
“你?相亲?!”余末一大吃一惊。
“嗯,时间地点都订好了。明天下去六点,半岛咖啡厅相亲,靠窗的二号桌。”
说罢阎征叹了口气,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余末一彻底懵了。
这二愣子居然要去相亲?!!!
如果成功了,那自己这大半年来所做的一切不就成了个笑话?!
努力将思绪拉回来,余末一轻声问道,“可以不去吗?”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的味道。
说完看见对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地笑了笑,又连忙改口,“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愿意去,我的意思是说,要是没去相亲,你爸会生气吗?”
“他不光会生气,还会劈了我。”阎征摊手表示无奈,“没办法,不去也得去。”
“哦,那就去吧……”余末一垂下头,脸上尽是失落之色。
阎征却没察觉出他的异样之处,丢下一句“我得回去了,免得我爸在家里气得跳脚。”就大步跨上楼梯。
听到楼上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余末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昏暗的楼道,半天动也不动,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阎征一直盼着相亲的日子慢点到来,可时间偏偏要与他作对,第二天似乎没干些什么,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天。他依照老爷子的吩咐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准备踩着点儿出门,可余末一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就在他在家里干耗着的时候,余末一突然登门拜访。
对方一来就催促着他快去相亲,他感到纳闷,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余末一告诉他,相亲时一定不能迟到,因为迟到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容易堵车,为了给自己争取充足的时间,所以还是早点出门比较好。
他心存疑惑,却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就被余末一连推带拉地拽出了家门。
对方陪他下楼,接着送他走出小区,直到看着他坐进了出租车才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离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诡异,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各种疑问在心中不断地纠结着的同时,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余末一表现得这么热心、积极,让他有种对方好像存心把他推给其他女孩儿的感觉。说不清原因,他实在很讨厌这种感觉。
十分钟之后,阎征提前到达约定地点,这一路上他根本没遇到堵车的情况,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余末一那小子狠狠地忽悠了一下,靠!现在才五点过一刻,竟然早到了四十五分钟!
阎征懊恼得要命,却又不能再打转回去,只好坐在座位上唉声叹气。
大概是太无聊,他开始琢磨起对策来,势必在最短时间内将那女孩吓跑,彻底搞砸这次相亲。
没过多久,他便想出了许多好点子,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拖鞋抠脚,或者当着那女孩的面儿挖鼻孔,又或者假装打电话乱爆粗口,这些似乎都是不错的选择,但他最终却决定用另一招。
这招狠毒至极,只要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那几个字就是——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
阎征正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声问话骤然响起。
“请问你是阎先生吗?”
听着这声音沙哑得就像患上了重感冒一样,阎征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对方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除了一头长发,浑身上下全部用东西遮了起来。大棉袄、二棉裤穿着,手上戴着一双毛线手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又大又厚的围巾,像缠木乃伊似的一直围到了眼睛下方,遮住了大半张脸,最后还戴着一副黑色墨镜。
这人该是有多怕冷才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阎征佯装镇定,试探着问:“你就是周小姐?”
那人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阎征心想,这小妞够豪爽的,一般人不是要扭捏半天等你三催四请后才会坐下么?
周小姐果然是个豪爽直率的人,坐定后便哑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
阎征听得云里雾里,“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周小姐“嘎嘎”笑了两下,笑得像格格巫似的,“昨天我不小心感冒了,而且还挺厉害,所以就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了。挡风,暖和,不会加重病情。但是,对你好像有点不尊重……”
“没事儿,身体重要嘛。”阎征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看了看窗外的天气,依然是寒风瑟瑟,冷得不行,忍不住教训起她来,“既然病了,就不要到处乱跑,相亲什么的可以下次再约。”
周小姐似乎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摇了摇头说,“我今天必须得来,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便直视着他,虽然眼睛被墨镜挡住了,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严肃的气氛。
阎征马上坐直了身体,“你有话直说。”
直爽的周小姐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低头沉思片刻,才轻轻说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真的很抱歉,害你白跑一趟,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阎征直接懵了,这小妞怎么把我的台词都说光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试图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下一刻却看见周小姐歉疚地半鞠了个躬,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推开门,风灌进来,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顿时随风起舞。
……
阎征被对方那股潇洒的劲头所折服,看了看手表,六点差十分,这场相亲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简直就像一阵风。
相亲的对象撇下他跑了,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立刻叫来服务生,买单走人。
从咖啡厅出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到附近的小吃店吃了碗面条,把自己喂饱以后他才慢悠悠地朝马路边走去,准备拦辆车回家。
正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掏出一看是老爷子打来的,他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刚接通,老爷子便在电话那头问,“你去相亲了吗?”
“去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阎征就想抱怨几句,那小妞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可嘴还没张开,一声怒吼从听筒里传来,差点将他的耳膜震破。
“放你的狗屁!人家小姑娘在咖啡厅里等了你半天却连根人毛都没看见,现在她哭着跑回家了,你居然还敢说你去了?你把我当白痴啊!”
“我真去了!我还和那姓周的小妞说话了!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叫我以后别缠着她,于是我就走了啊!”阎征急急忙忙地解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哪知老爷子根本就不信他,扯着嗓子咆哮。
“你去个屁!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睁着眼说瞎话!”
阎征觉得委屈,火气也窜了上来,梗着脖子吼了回去,“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我就是去了!我还提早到了大半个小时!你要是还不信,就去咖啡厅问啊!那儿的服务员应该还记得我!”
……
手机的另一端忽然陷入沉默之中,半响,当老爷子再开口时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可我不久前才接到周姑娘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六点整准时到达了咖啡厅,当时二号桌是空的,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放了她的鸽子,于是就回家了……诶,我说你这傻小子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可能吧?”阎征长吐了一口气,随即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哀求道,“爸,求你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今天真是够衰的!我先回去了,拜拜。”
刚挂断通话,阎征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大“靠”一声,不可思议地怪叫。
“难道那人是冒牌货?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居然连相亲对象也有人冒充?!”
而他口中的冒牌货此时正在离他不远的另一条街上的公厕里。
对方站在镜子前,慢慢地扯掉假发、摘掉墨镜、取掉围巾,随后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勾起嘴角,唇边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通过今天这事儿,那二愣子应该对相亲厌恶至极了吧?说不定今后再也不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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