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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空城
***
这是一座空城。
里面什么也没有。
***
天国明子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站在台上唱歌，而台下的观众却一个一个地离场。
自己的歌还在继续，可是已经没有人在听了。
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
看来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明子睁眼看着天花板，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
可不能输给过去啊。
明子这样想。
于是她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就象她活过的每一天一样。
***
“早上好，天国。”
“早上好。”
“桑原雪同学转学了来着，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诶？她不是半学期前就转走了吗？”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问一下嘛，因为天国你和她关系很好的样子。”
“有吗？”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一直能看到你们俩在一起谈论问题，都没有搭话的机会啊。”
“是这样吗……抱歉我不知道，对不起。”
***
心里空空的。
桑原雪在半个学期前就已经转走了。
心里乱乱的。
发生了那种事情，转走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心里麻麻的。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活着的呢？
已经什么也不想思考了。
心里的真正感受是无法形容出来的，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拧成了螺旋状，非要挤点什么出来不可的那种难受。
***
【〔空〕 ――瓜子】
【放学后在教室里等我。 ――赤司】
***
“对不起，赤司君。”
“只是觉得快要崩溃了。”
“对不起。”
“我想，大概是回不去的。”
“所以要是能忘记那些糟糕的事情就好了。”
“对不起，毫无意义地说这些话。”
“谢谢你。”
***
有人来到了空城。
他叫别人一起来，一点一点地填补着空城。
***
“我的炒鸡蛋……”
***
明子决定重新参加社团。
但是在社团活动的各个教室边上兜过一圈，明子还是没有找到什么适合自己的社团。
这种时候一般问那家伙就好了吧。
问那家伙……
***
果然是不行的。
明子自嘲地笑了笑，看向西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仿佛有歌声传来。
明子眨眨眼，慢慢往回走。
回家……
***
爸爸妈妈都在家。
爷爷奶奶也在。
所有人都在。
但是……
***
——呐呐，听说了吗？
——啊，是桑原雪因为天国明子陷害所以不得不转学的事情吧。
——之前我还问过天国明子，她还说什么也不知道呢。
——真是个讨厌的孩子啊，天国明子。
——唱歌又难听，为人又糟糕，那种人难怪一直都一个人呢。
——就是就是。
***
明子旋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味道有些奇怪，但是她没怎么在意。
***
被叫来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
最后最初的那个人也离开了。
空城还是空城，什么也没有。
***
明子的喉咙变得糟糕了起来。
声音变得沙哑，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
不过没有什么人在意。
没有人注意到。
没有人……
***
医院里的一切都是白的。
白色，白色，白色。
毫无生机的那种白。
***
“赤司……君……”
“对不起……”
“我……不是……”
“谢谢……”
***
学校里的一切都是红的。
红色，红色，红色。
隔绝一切的那种红。
***
——喂？怎么不唱了？
——流言？那是什么！？明子你要抬起头走下去！
——不要管那些留言，你就是你自己！
***
浅川镜鼓舞了她。
明子想道谢。
嗓子已经糟糕到怎么也说不出话的地步。
只能在笔记本上写下：“对不起”。
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能做到。
***
画室着火了。
那是浅川的社团活动教室。
浅川要冲进火海。
明子想阻止她，但是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浅川镜对绘画的热爱。
——就像过去的自己对唱歌的那种喜欢一样。非常非常的……
她明白了。
***
空城果然还是空城。
有人从空城前路过，拿起画笔，记录下了整座空城的外貌。
空城只是空城就足够了。
它是完整的，什么也不缺。
***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想加入轻音社。]
“嗯。”
[呐，赤司君，我能行的对吧。]
“从来没有人说过你不行。”
[谢谢。我会努力的，连同过去丢掉的那份一起。]
***
加入轻音社的时候出人意料的顺利。
社员都是些新生，连社长也是新生，所以她们不知道有关明子过去的事情。
这是好事呢……明子想。
所以要好好加油报答她们啊。
***
嗓子比前阵子稍微好了点，但依旧非常沙哑。
比起还在唱歌时的自己……
明子甩了甩头发，不让自己去想过去的事情。
***
“天国学姐的电子琴弹得真好！好温柔呢……”
“真想知道天国学姐唱歌时会是什么样。”
“说起来，天国学姐你的嗓子，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也想知道……啊啊啊，绝对没有要打探学姐隐私的意思，学姐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
明子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嗓子出问题时候的事情。
而且说出来的话，学妹们都会知道的。
自己那糟糕的过去……
***
[我被选为选手了，加入了她们的乐队。]
“是吗。”
[虽然无法唱歌，但是我找到了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做到了呢。]
“我以前就说过，没有人说你不行。”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赤司君。如果嗓子能恢复如初的话，我一定要唱歌给大家听。]
“嗯。”
[你，还有浅川同学，还有轻音社的学妹们，还有……]
“桑原雪。”
[嗯。]
***
空城的日出很美。
空城的日落很美。
***
明子作为乐队的一员加入了比赛。
她在对手中看到了一个她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桑原雪。
***
【你在比赛吗？ ——瓜子】
【不许输。 ——赤司】
***
明子合上手机。
明子笑了。
明子对自己说“不许输给过去”。
明子握着手机对自己说“我要赢”。
明子用仍然非常沙哑的嗓音小声对自己说“不要输给桑原雪”。
***
比赛一晃就过去了。
上台表演时她没有在观众席中找到桑原雪。
后来她马上就知道了，她在下一支上台表演的队伍里。
最后明子没有看到桑原雪的表演，反之也是一样。
她们的乐队都进入了复赛。
***
[谢谢你，赤司君。]“……谢谢。”
“你的嗓子，快好了吧。”
[嗯，托赤司君的福。]
“那么如果这次IH赛帝光成为冠军，你就在决赛中唱你以前常唱的那首歌吧。”
……
“从来没有人说过你不行。就算我否定你，你也要知道你能做到。”
……
“那么，约定好了。”
***
帝光篮球队当然毫无悬念的夺冠。
而帝光轻音社乐队也杀到了总决赛。
明子觉得有些紧张。
她对学妹们慢慢说到：“那个，我希望在决赛场上，由我担任主唱。”
***
那是她第一次在学妹们面前开口说话。
嗓子尚未痊愈，还带有淡淡的沙哑，听上去却也非常悦耳。
听到她声音的学妹们都愣了半响，最后作为社长的那个人说：“学姐的声音好像哪里听到过。”
***
学姐的声音好像哪里听到过。
嗯。
当然可能会听到过……明子嗓子开始出问题的时候，新学期已经开始一个月了。
而且以前在合唱社的时候也留有录音啊什么的。
不过学妹的表情让明子很在意。
就好像……就好像是找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而表现出的狂喜。
***
——学姐的名字，是天国明子对吧。
——嗯，是我。
——那学姐是否认识我的表姐，桑原雪呢？
***
明子落荒而逃。
***
后来她收到那个学妹来的短信，说她可以担任最后决赛的主唱，但是必须赢。
学妹说，她不想输给自己的表姐。
她还说，哪怕一次也不行。
明子松了口气。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唱自己以前唱过的歌曲。
一首接着一首。
一首又接着一首。
***
决赛前一天，明子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站在台上唱歌，而台下的观众却一个一个地离场。
自己的歌还在继续，可是台下的观众却已经寥寥无几。
她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观众中看到了桑原雪。
她看到她在笑。
那笑容，是在合唱社里最后看到的，最冰冷的微笑。
***
梦醒之后，心里非常难受。
就像是桑原雪刚转走不久时自己的心情。
像是心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拧成了螺旋状，非要挤点什么出来不可的那种难受。
***
空城里传出歌声。
***
比赛开始。
这次很幸运的，明子和桑原雪上场之间隔了一组队伍。
因此她们能看到彼此的表演。
也因此，明子开始害怕起来。
她在害怕，她做的不够好。
她害怕，自己会输掉比赛，辜负社长学妹，辜负赤司。
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
【等我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在领奖台上领冠军奖杯。 ——赤司】
【〔空〕 ――瓜子】
***
桑原雪的队伍在明子前登台表演。
明子看着她抱着吉他走在最前面，开始唱歌。
听了一阵，明子哭了。
桑原雪唱的歌，是她们曾经还是朋友时，她对明子经常唱的那首歌。
也是桑原雪最喜欢的歌曲。
***
风（かぜ）さそう木阴（こかげ）に俯（うつぶ）せて泣（な）いてる【俯卧在随风起舞的树阴下哭泣】
见(み)も知(し)らぬ私（わたし）を私（わたし）が见（み）ていた 【望着那个素不相识的自己】
逝（ゆ）く人（ひと）の调（しら）べを奏（かな）でるギタ－ラ 【吉他为逝去的人而弹奏】
来(こ)ぬ人（ひと）の叹(なげ)きに星（ほし）は落（お）ちて 【流星因不归之人而陨落】
行(ゆ)かないで、どんなに叫（さけ）んでも 【不要离我而去即使是这样恳求】
レンジの花(はな)びら静（しず）かに揺（ゆ）れるだけ 【也只是换来橙色花瓣的静静摇曳】
…………
***
晓之车。
同时也是明子，最最喜欢的歌。
***
桑原雪的声音很软，感情也很真挚，得到了裁判的一致好评。
这让明子的学妹们开始有些六神无主。
因为她们等会要唱的，也是这首歌。
明子要唱的歌，也是这首晓之车。
明子淡淡地笑了。
她用带着淡淡沙哑的嗓音对学妹们说：“没关系的，我们会赢。”
“我是天国明子。”
“天国明子不会输给桑原雪，一次都不会。”
***
明子这次没有站在电子琴后。
她拿起话筒。
她幽幽的唱着，自己最喜欢的歌。
***
献给浅川同学，献给赤司君，献给我可爱的学妹们，以及，最后献给桑原雪。
***
やわらかな额（ひたい）に残（のこ）された 【遗留在稚嫩脸庞上的】
手（て）のひらの记忆（きおく）遥（はる）か 【掌心中的记忆已渐远去】
とこしえのさよならつま弾（び）く【指尖弹奏出别离的旋律】
……
…………
いつか见（み）た安(やす)らかな夜明（よわ）けを【在已迎接过无数次的黎明】
もう一度（いちど）手（て）にするまで【再次来到之前】
消（け）さないで灯火（ともしび）【不要熄灭手中的灯火】
车（くるま）は廻（まわ）るよ 【车轮啊 旋转吧】
***
【赤司，我赢了，谢谢你。 ——瓜子】
***
空城里传出歌声。
空城里迎来日出。
空城被阳光照射。
空城显得生机勃勃。
***
“我不觉得我唱的比你差，不过既然裁判是这么觉得的，那就先这么算了吧。”
比赛后，桑原雪跑过来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又马上跑回自己的队伍里。
明子觉得，桑原雪这样大概是原谅自己了吧。
原谅当时因为怯场搞砸了一切的自己。
所以明子扬起嘴角。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赢了！
内心在自豪的喧嚣着。
***
“恭喜你，明子。”
“谢谢，赤司君。也恭喜你，虽然有点晚了。赤司君果然什么都是最强的呢……和懦弱的我不一样。”
“你和我一样。”
“…………谢谢。”
***
初中毕业很久之后，明子收到了来自浅川镜的包裹。
里面是一幅画。
少女弹奏钢琴，少年下着将棋。
两人背对而坐，从窗户探进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非常温馨。
少女表情温柔幸福，少年亦是如此。
明子看到了画的名称——
空城。
***
空城，空空的城。
因为没有人而显得空空荡荡，但是因为有物所以显得生机勃勃。
有歌声，有鸟鸣，有日出，有日落。
少女站在空城的山坡上，微微笑着。
这里是空城。
欢迎来到，属于我的，空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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