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是一篇完全脑抽了的产物orz
另外关于男主角大概乃们也能看出来原型是谁啦……标着原创其实是为了不被揍(滚!
简而言之这是篇爱在雷霆崖(没有误)的故事。
总之是个雷慎入(←
内容标签: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末世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没设定名字的女主,郭嘉 ┃ 配角:没了 ┃ 其它:三国,郭嘉,死鬼(不

一句话简介:这是篇爱在雷霆崖(没有误)的故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4431   总书评数:12 当前被收藏数:74 文章积分:2,436,02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煮酒话三国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71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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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一晌贪欢

作者:红月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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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晌贪欢


      即将燃尽的炭火盆中发出哔哔剥剥的细微声响。
      虽是寒冬腊月,屋内却被这炭火烤地很是温暖。微弱的晨光渐渐从窗口透进来,我幽幽地轻叹,将目光集中在枕边人那安静的睡颜上。
      那人生得一张好看的令人生厌的脸,比常人偏浅色的发垂下来略略遮住了小半容颜,却未掩住那微锁的眉头。
      到底,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像是要抚平那几许折痕一样,轻轻触及了他的眉头,指尖缓缓地朝眉梢划去。蓦地,他捉住了我的手,将我整个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神从混沌到清明,唇边也随之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嗯……?已是早上了?”
      这笑容,让那张好看的脸越发让人憎恶了。
      手心贴着的肌肤触感冰凉,我淡淡问道:“做了噩梦?”
      “……大概不算吧。”不知为何他脸上一瞬间现出了少有的犹豫,随即仿佛要掩饰一般撑起了身体。锦衾从身上徐徐滑下,露出白皙却肌肉紧实的胸膛。虽说是文官,但是肤色也白得太过不自然,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手脚麻利地一件件套上衣服,还不忘嘴里嘟囔着:“不快点走可不行。”
      “怕被人发现禀明曹公?”给他披上外衣,我明知故问,“那何苦一开始便行这苟且之事?”
      对豪门贵族而言,侍妾不过是一件物什,可随意丢弃,可顺手转赠,亦可用来待客。眼前之人是其倍加赏识的谋士,而我不过是曹公众多侍妾之一,既未为他诞下子嗣,也未有得宠。他便是要光明正大地将我要了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如今却刻意要避人耳目,想必是有什么顾忌。
      只是我不问,他也未点破。
      见他但笑不作答,我一挑眉头,继续出言不逊:“还是说,郭祭酒更中意这般偷偷摸摸行事?”
      郭祭酒——郭嘉倒也不生气,只是伸手点了下我的鼻子,道:“牙尖嘴利。”
      “总好过某些登徒子色胆包天,不治行检。”嘴上不让他,给他整理衣冠的手也没停。
      闻言郭嘉反倒是笑得更欢:“不治行检啊……嗯,谢谢夸奖。”
      ……脸皮还真厚。
      “那给你点奖励吧。”也不知是打得什么主意,他竟拉着我到梳妆台前,按着肩膀让我坐下,饶有兴致地帮我挽起了头发。手法谈不上熟练,倒也说不上笨拙,让我不禁暗自吃惊,只是紧紧盯着铜镜中映照出他专注的侧脸:“没想到郭祭酒连这妇道人家的活计也会。”
      “我本非出自世家大族,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他轻哼一声,似是不屑。大抵是他经常这副藐视礼法的态度才总是让人看不惯吧,好在曹公不拘小节,并不计较这些,依旧对他赞赏有加。
      正出神地想到了别处,他伸手拿过发簪,牢牢地插在了我的发间,又退后仔细瞧了瞧,似是很满意般地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来,瞥了眼窗外,道:“不急着走了?”
      “美人你真是薄情,这么快就想赶我出门么。”话语表情都是一贯地没个正经,不由得让人心生恼怒。
      “快走吧你!”我没好气地推他一下,不料反被捉住了手腕,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抬头,郭嘉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他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轻笑:“嗯,那我走了。”说完还不忘掐一把我的脸,这才一脸得意地转身离去。
      他小心翼翼确认了外面没人,再闪身出去,轻手轻脚关上门。
      天色大亮,温暖的冬阳渐渐铺满了整个屋子。
      脸上还残留着被他掐过的微热痛感,而我的心,却如角落那燃尽的炭火盆一样,逐渐冷却了下去。

      *** *** ***

      这样的关系,已维持了不短的时日。
      虽然那郭嘉一直自诩聪明过人,行事谨慎,但我总觉得这么久下来,不可能不露半点蛛丝马迹。也不知曹公是无暇顾及,亦或是装作不知。
      只不过,生逢乱世,战祸连连,不论是曹公还是郭嘉,一年之中能见到的次数也极为有限。是年十月这才还邺,也不知何时又要出发远征。
      与我的担忧相反,不论何时那郭嘉总是一脸地游刃有余,似是真心乐在其中。
      记得昨年刚破邺城,曹丕公子便迫不及待地娶了袁熙之妻甄氏。大喜之日,城内一片张灯结彩,众人无不欢欣奉承。那郭嘉也喝得酩酊大醉,居然还半夜跑到我这来,卧于我膝上,直赞叹新妇真是艳绝天下的美人。见我有些不悦,便伸手把玩着我的一缕发,调笑道:“怎么?莫非这是妒忌了么?”
      我慌忙把头发抽走,微愠道:“我有什么好妒忌的,只是……”
      “只是……?”
      抿了抿唇,我轻喟:“只是有些……同病相怜罢了。”
      闻言,郭嘉表情一滞,似是酒醒了几分。身为一介弱质女流,在城破时被当做战利品本是司空见惯之事。在这世道中,生死尚不能做主,更何况婚姻?虽明白这个道理,有时还是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感伤起来。
      他探出手,轻抚我的脸颊,问:“你可恨主公?”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肯定道:“恨。若不是曹公,我不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亦不用委身仇人为妾。不过……罢了,罢了。”
      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我的手,触及了怀中的匕首。
      并非没想过用它来刺杀曹公,哪怕最后自己也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然而最终还是退却了,只因比起仇恨,我更渴求活下去。
      但是,尽管放弃了复仇的念想。我却依然习惯将这匕首随身携带,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安心似的。或许有一日,这把匕首会刺进别人的——甚至是我自己的胸膛吧。
      正出神地想着,没想到膝上的人竟也伸手往我怀里摸来,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作甚?”
      没回答我的话,他笑嘻嘻地坐起身,手依旧不安分地揽过我的肩,在我耳边低喃:“只是在想,我们或许是一样的人。”
      我面上一热,伸手想推开他的脸,嘴上却一分也不肯让:“怎可能?胸无大志,只图一时之安逸的我,怎能和心怀天下、运筹帷幄的郭祭酒相提并论。”
      郭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坐正了身体:“若说我对天下并无半分念想,你可相信?”
      “既然如此,又何必跟随曹公。”
      他垂下的眼睫毛,如蝉翼般微微抖动,一抹慵懒的笑在他唇边层层漾开:“因为有趣。”
      “有……趣?”
      “战争,很有趣啊。”郭嘉笑得很开怀,“就如喝着美酒,拥着美人你一样有趣。”那与头发一样比常人偏淡薄的眼瞳,在灯火的映照下,竟看上去目光炯炯。
      他是……认真的。
      瞬时我无端地从心底感到恐惧。
      我竟是,从来也没看清过眼前的人么。
      无意去端出天下苍生来指责他什么,也不是不明白如今只有尚武一路可行,只不过心里依然无法释然。那不愿忆起的往事猛地一齐涌上心头……这一切,竟可以用一句有趣而轻描淡写过去?
      我黯然垂首:“果然,我们怎会是一样的人呢。”
      “觉得我很可怕?”那郭嘉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硬是逼着我抬起头上直视他,我拗不过他,只得转开视线道:“不……”
      “那换个说法,你讨厌我吗?”
      明知故问。
      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局促,我毫不回避地直视他那含笑的双眸咬牙切齿道:“没错,最讨厌你了。”
      “那可真遗憾。”那张好看地让人厌恶的脸,此刻笑得越发面目可憎,“看来我是让美人你伤心了,不知现在赔罪是否还来得及?”
      说着,他一手环住我,另一手熟练地解起了我的衣衫。
      匕首从怀中滑出,郭嘉伸手接住,轻轻置于枕边。
      “如若可能,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不再需要它。”他吻着我的颈项细语,言辞间,竟是少有的真切。
      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吸了吸鼻子,嘴上依然不依不饶:“你只会这等慰藉人的办法么?”
      “有何不可?”他又恢复了那戏谑的笑,慢慢地将我放倒在床,“要忘记悲苦,快乐是最好的良药。”
      “你这……不治行检!”我恨恨地骂道,双腿却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腰际。被他指尖碰触的地方仿佛依次窜出一簇簇火焰,以欲/望为引,身体为薪,将一切燃烧殆尽。
      我溺毙在了一片欢愉的海洋。

      *** *** ***

      时近隆冬,邺城下了一场大雪。
      傍晚时分雪后初霁,曹公的几位公子在庭院里打起了雪仗,我倚在窗前看着那头的欢乐喧嚣,反而倍感寂寥。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郁郁,入夜之后的积雪映着月光,将院子里照地亮堂堂。一时兴起,就裹了裹身上的貂裘,推了门出去。
      外面比我想象中还要冷,头脑却也因此清朗起来。四下无人,只有明月作伴。不禁玩心大起,我随手团起了一个雪球,正打算随便往哪里一砸,却猛地被人从背后箍住了身体,嘴也被紧紧捂住。我心下大骇,顺手就把雪球往背后砸去,却也溅了自己一头雪渣。整个人慌乱不堪时,忽闻身后人破功笑出声来,当下便明白了来人是谁,方才的惊惧一下子化作了满心的恼怒,我挣扎着转过身用力捶了来人的胸口:“郭祭酒,你这是作甚!”
      那郭嘉居然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就咳地弯下了腰,最后竟单膝跪在了地上。我自知手上没个轻重,一时也忘记了他身体不好,心下有愧,便边抚着他的背边跟着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没、没事吧?要不要叫……”
      医师二字还未出口,便生生被我吞入。只因方才还抚胸皱眉之人,趁我不备忽然抬起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那表情像极了偷腥成功的猫。
      “你——!”
      我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自己也跟着重心不稳坐到了雪里,仔细一瞧,两人如孩童般嬉闹般搞得一身狼狈,忍不住互相指着对方笑出声来。
      郭嘉站起来向我递出了手,我故意不理会他,自己站了起来。对方倒是毫无尴尬之色,伸出的手在寒冷的空气中绕了一圈托住了自己下巴,笑意盈盈:“你真可爱。”
      “明明就是拿我寻开心!”我气哼哼地背过身去不理他,抬脚就要往屋里走,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挣扎了几下均无果,我只好妥协地问:“干嘛?”
      “带你去个好地方。”
      “……”看他的笑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我明白挣扎是徒劳的,也只得自暴自弃地点头同意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他拉出了曹公的府邸,两个人形色匆匆地奔过寂静无人的街巷。许是人来人往的关系,道上的雪几乎都化了,混着泥土又结成了薄冰。嘴里呼出的白气又扑回脸上,我满头疑问,张口想问却被那冷风一呛,咳了好几声。
      “这是去哪儿?”
      郭嘉头也没回地丢过来两个字:“私奔。”
      胸口一紧,一瞬间竟涌出了些许欢欣,随即又有些黯然,我摇摇头:“郭祭酒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对方却没再回答,只是捉着我手腕的力道又紧了紧。
      最终目的地居然是城楼,我望望紧闭的城门,又望望郭嘉,忍不住出言讥讽:“下次私奔赶早行么?”
      “这岂能难倒我?”对方依旧毫不在意,自信满满地又拉着我往城门上登去。
      不知是这城门的守卫玩忽职守还是那郭嘉已经事先疏通过,此刻上面竟一个人都没有,从城墙上往下看举目皆是一片银白的原野,煞是好看。我这才想起自从随军来到邺城后,竟都未曾好好看过这里。此人如此大费周折地将我携来,难道仅是为了要让我看这景色?亦或是单纯的心血来潮?
      见郭嘉也在俯瞰城下,我又接着穷追猛打:“这要如何出城?莫非不是私奔,而是殉情来的?”
      他转头一扬唇角:“你不愿意?”
      “我死不足惜,只是失了郭祭酒,曹公怕是要痛心疾首了。”
      “哪里,美人你死了,我可是也会心痛地活不了呢。”
      “油嘴滑舌。”
      “嗯,谢谢夸奖。”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用嘴咬开木塞,递到我手里。我也不客气,拿过猛灌了一大口,顿时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他笑着接过我递还的酒壶,仰头将余下的一饮而尽。
      我不禁咂舌:“你身体不好,还不节制点。”
      “要是为了长命而放弃乐趣,岂不是本末倒置?”郭嘉一挑眉,又开始了拿手的明知故问:“你在担心我?”
      “……不管你了!”不知道怎么应对,我把头扭到一边,任他自个儿在那开怀大笑。
      好不容易笑完了,他又和没事人似的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扫了雪摊了茅草坐下。明明空间挺大,他却故意挨得极紧,紧地我几乎能听见那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心跳声。
      “能活在这世上,也算是件幸事。”
      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我只是继续凝望着那一片银白雪原和浓黑苍穹的交界处,等待着他的下文。
      “只因有太多乐趣,所以如何都割舍不下。”
      “……”
      “我不会寻死,你也一样。”
      我不服气道:“你敢断言?”
      “要不……”他的笑容一瞬消失,目光锐利如刃,声音里透着些许异样,“一起从这里跳下去吧?”
      被那不同寻常的气势所震慑,我心下一慌,忙甩开了他的手道:“不要!”
      “看吧。”郭嘉重新展颜,笑得极温柔,抬手梳理起我的发丝,“所以无论如何,莫要寻死。”
      我有些讪讪然:“你带我来这等‘好地方’,就是为了说这个的么?”
      他却微微苦笑:“不……本不想说这些的。”
      一时两人皆沉默不语,好在气氛也不算尴尬,只是各怀心事地静静眺望城外那漫山遍野的雪。纯白的雪将黑色的土地厚厚地覆盖住,也掩去了常年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不见枯骨与鲜血,远处的憧憧树影,宛若那年复一年成千上万身死无名的兵士们的墓碑。
      不知过了多久,郭嘉率先打破了沉默:“待雪融后,就要出发了。”
      我一惊,虽然知道他待不了多久,却也不知道竟是这么快又得远征。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在涌动,然而汇聚到口中,却只变成了一句:“雪……再下得大点就好了。”
      虽然无法阻止曹公吞并天下的脚步,至少……至少能缓一些吧。
      连我都想嘲笑如此天真的自己,但这却是此刻最最真切的念想。
      身边的人微微一愣,随即又眯起眼睛笑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再说点什么来调侃,只是轻轻抚了我的头,道:“任性。”
      不高兴地撅嘴,刚想反驳,就看眼前一片片粉雪飘然而下,抬头,雪下得更加纷纷扬扬,被风卷着在空中打着转绕着弯落到我俩的头上肩上,让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仿佛要被无尽的苍穹吸入的错觉。
      “哈哈哈,连老天也败给你了。”他忽而大笑,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走吧,再待下去会染上风寒的。”
      “嗯。”
      雪染白了他那比常人色素浅薄的发,那笑容虚幻地仿佛转瞬即逝。我总觉得今天的郭嘉有哪里不对劲,却始终也没问出口。
      狡猾如他,若要刻意隐藏,又岂是我能随意探得的。

      *** *** ***

      那一夜后,我没再见过郭嘉,也始终没能猜透他的意图。只从旁人口中断断续续地得知,他的病情似乎突然急剧恶化了下去,却依然强撑着准备出征。
      我忽然想到,那时他痛苦的表情,或许并不是伪装。
      果然如他所言,化雪后开春,曹公就领了大军出发,留下丕公子驻守邺城。我偷偷溜出去,混在人群中想看某个人一眼,却瞟来瞟去终究未寻得他乘坐的车舆,只得目送这浩浩荡荡的军队远去。
      谁知,这一别,竟是一载有余。
      虽然前方不断传来捷报,不知为何我却始终隐隐感到不安,这么长途跋涉南征北战,也不知他那身子骨还撑不撑得住。
      在焦急的等待中,那甄氏产下一子。在这战时,倒也算是件振奋人心的喜事。众人皆向丕公子道贺,那甄氏的脸上却淡然地看不出悲喜。为仇人之子产下子嗣,不知如今的甄氏是坦然接受,还是无可奈何……无论如何,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随波逐流罢了。
      次年春二月,终于盼得曹军还邺。许是为了振奋军心,虽天下未定,曹公依然大肆封赏功臣二十余人,皆为列侯。
      郭嘉也在其中。
      以寒族出身做到如今的地步,已是不易。我仿佛能看到他那得意地让人恼恨的笑脸就在眼前,不料那之后一连数日过去,却迟迟不见人影。藏于心底的那份不安,就这样越来越大。
      是在忙公务?还是身体欠安?
      那也不至于……连捎个信的工夫也没有吧。
      又过了数日,依然是音讯全无。托人送了信去,也都毫无回复。因着曹公侍妾的身份,我不好亲自去拜访,也无从对人说,只得自个儿烦恼。
      就这样日子流逝,我的忍耐也快到极限时,听闻到一个消息。
      那郭嘉竟力排众议,鼓动曹公北征乌桓,过不久便又要出发。
      即使如我也知这实在是一着险棋,不知郭嘉究竟作何考量,但他想必自有他的道理,这点我毫不怀疑,曹公大约也是如此吧。
      这种坐以待毙的滋味并不好受,随着出征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才终于不得不面对内心一直回避的某个可能。
      原本我们就什么都不是,若他要见异思迁,我也断然是没资格责怪的。更何况如今他已封侯,又得曹公赏识,想必今后仕途也会一帆风顺……和主公的侍妾有牵扯并无半点益处。
      能取代我的人……也多得是。
      念及此,禁不住满腔怨愤,却也不知该怨谁好,只得默默含泪饮恨。早间揽镜梳妆时,竟发现自己就这么迅速地憔悴了下去。
      抚镜叹息,虽早知如此,故意一直强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却还是不经意间陷进去了。
      我本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 *** ***

      曹公这次北征,任谁都明白是一场事关生死的博弈,越是临近出发,邺城的气氛也越是凝重。
      其间我又书信一封托人送给那郭嘉,要我求他是断然做不到的,因此只是轻描淡写地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照例没有回音,我长叹一声,算是强迫自己认清了现实。
      不料转日,我自庭院散心归来,竟望见了那郭嘉鬼鬼祟祟地朝我房内张望,想张口呼唤,还是忍住了,定了定心神,我快步朝他走去。
      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郭嘉居然只远远望了我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扭头便走,我禁不住加快了脚步,看到他走过转角,便再也忍不住地飞奔起来,好像他只要一离开我的视线就会消失一般。
      “等等……奉孝!”眼看距离被越拉越大,再也顾不得其他,我纵身一跃,从背后扑住了他,岂料用力过猛,就这么抱住郭嘉的腰双双摔倒在地。
      一瞬间我发觉……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下摔的不轻,脸撞到他背后,鼻子生疼,我俩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慢慢爬起身。
      郭嘉向我递手,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就握紧那只骨骼分明的手被他拉起来。那熟悉的脸就在眼前,依旧挂着对世间万物都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还好吧?”踟蹰片刻,我脱口问出的,仍是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嗯。”郭嘉淡淡应一声,抽回了那只被我紧握的手,移开了视线。他的目光缓缓延展开去,仿若穿过天际的云层,直视着名为未来的前方。
      这疏离感让我莫可名状地觉得陌生,不知该如何接话。谁知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倒是你,消瘦不少。”
      闻言满心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不劳郭祭酒关心,也不知……也不知是谁的错。”
      “刚明明听见你唤我奉孝。”
      面上一红,我自知说漏了嘴。一直以来都强装不在意,从不肯用字来唤他。好在他本身不拘小节,也就一直随我去了。
      我窘迫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来这作甚?”
      “来看你。”
      “那为何又要逃走?”我步步紧逼,哪怕得到的,会是自己最害怕的答案。
      郭嘉轻笑,满脸的无所谓:“逃?我没有逃。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见面罢了。”
      简直不明所以。
      自知诡辩上赢不了他,我干脆不再绕圈子了,鼓起勇气质问:“你、你可是有了新欢?”
      大约是我这情状着实可笑又难堪,他薄唇轻扬,既不肯定亦未否认地暧昧回道:“若我说……‘是’呢?”
      我的嘴唇剧烈颤抖了一下。
      虽然并非毫无预想,但真正面对时,还是让我整个人都气血上涌,绝望地几乎站立不稳。眼前景象模糊了又清晰,身体不由自主地擅自行动了起来。等回过神来,我已抽出怀中的匕首,将刀刃抵住了郭嘉的脖颈。
      “想要我的命?”他眉头都未动分毫,反倒是看见什么稀罕玩意似的笑起来。
      我的手不住颤抖,匕首晃动间竟割伤了郭嘉的脖子,一股殷红的鲜血缓缓顺着刀刃蜿蜒而下,直直滴落。
      “我……我……”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只有握着刀的手紧了又紧,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可以给你。”他的笑容如春花般缓缓绽开,一字一顿柔声地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眼泪从颊边滑下,像是受了这声音的蛊惑,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好……不消多时,我便会来陪你。”
      手腕使劲,用力一刺,却猛地被郭嘉擒住了手腕,虽是文官,但到底是男人,那手劲竟让我无法动弹。他顺势一扭,我吃痛地松手,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抱歉,只是现在还不行。主公大业未成,还需留我一条命。”
      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我膝下一软,就地跪了下来。那郭嘉也跟着我跪坐下,执起我手道:“你果真忘了我的嘱咐。”
      脑海里依然一片混沌不清,眼前人低头揉着我的手腕,只是轻声地叹:“不是说,莫要寻死么?”
      那个雪夜的情景在我眼前复苏,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掉了眼泪:“事到如今,你还管我死活作甚?”
      他手上动作一滞,忽然将我拥入怀中,语气里满是自嘲地在我耳边低声笑道:“看来,是我错了。”
      正莫名其妙,抬眼就看到了被我割伤的伤口依然往外冒着血,这才如梦初醒地挣脱,将他拉到房中包扎。
      比起我的手法笨拙,在战场出生入死多年的郭嘉反倒是手脚麻利地多。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处理好伤口,我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头跪坐在他面前,嗫嚅道:“对不起。”
      “扯平了。”他指指我那被他扭过的手腕,笑得很是不在意,“而且,该道歉的是我。”
      我茫然地抬首,却见他难得地苦笑起来,像是斟酌着语句般开口言道:“我一直以为,恨一个人要比念一个人轻松许多。”
      没头没尾的一句,沉吟片刻,我却忽然悟了:“难道……”
      “是故意的。”
      故意断绝联系,只为让我憎恨,然后忘记他?
      还真是……自以为是。
      正同我放弃了对曹公的仇恨,我对郭嘉,又何曾真正恨过呢。
      手指抓紧衣襟,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如何回应是好,只听他继续说下去:“此行凶险,也不知还能否有命归来——既然没有能给你的,便也不要留负担给你吧……别哭。”
      他细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过我的脸颊,轻柔地拭去那道泪痕。我挥开他的手,有些粗鲁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抬起头坚决道:“不行,你的命是我的,一定要活着回来。”
      郭嘉微微一愣,随即又露出了无奈的笑:“你啊……”
      我咬紧嘴唇,不依不挠地望着他。
      “也是……若能死在你之手,也不枉这世上走一遭。”郭嘉不禁莞尔,“和你一起,真的很开心。”
      “你还未答应我。”
      “嗯,我答应你,绝不轻易舍弃性命。”
      如文字游戏般巧妙地回避了我那任性的要求,正因他一贯如此狡猾,如此捉摸不透,才让我总是患得患失吧。
      但这大概,已经是现在的郭嘉能给的最大的承诺了。

      *** *** ***

      仲春的清晨尚存几分寒意,我早早地醒了,看到枕边人的睡颜,只觉一阵酸楚。但见他转醒,便强压下去,换上一副笑脸。
      “又做噩梦了?”见他脸色不好,我轻声问。
      “我也不知。”郭嘉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只是又梦见了……被染红的大河,还有无数船只……”
      我不懂解梦,故不明这究竟为何意,只是隐隐觉得并非吉兆。见我一脸凝重,郭嘉反而笑着安慰道:“无妨,此行北上,不走水路。”
      “嗯。”我点点头,但心中那不安仍未消失。
      仍像平常那样起床梳妆,郭嘉让我在镜前坐下,又是那样兴致勃勃地为我挽发。想到今日一别,此生也不知能否再见,便不禁又想落泪,只得垂下眼拼命忍住。
      “如何?”完成后,他那颇得意的脸映在镜子中,依旧好看地让人憎恶。我透过镜子看着他的眼,故作心不在焉貌:“还行吧。”
      不料他一愣,转而失笑:“今天怎么,竟没挖苦几句?”
      我站起身道:“你想听挖苦?”
      “不想。”这回答的倒是干脆,不过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没听着略不习惯罢了。”
      我瞪他一眼,忍不住喷笑:“你这不治行检,真当是欠打。”
      郭嘉不语,只是轻掐了下我的脸颊。
      我揉着被他掐疼的脸,忽然想到,莫非……刚才是故意要引我发笑的?
      送他到门口,却不知说什么好,看着那瘦削的背影,我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郭嘉。脸贴在他的背后,呼吸着熟悉而令人眷恋的淡淡药味,令人几乎不想再放手。
      “怎么了?”他将手叠在我的手上,有些微的暖意。
      我使劲摇头,郭嘉却挣脱了转过身来抱住我,笑道:“别这副表情,还是先想想看等胜利回师时,要怎么庆祝吧。”
      “看来你很有把握。”
      “我从来不打会输的赌。”
      这极致的自信,真叫人叹服不已。也许,曹公会坚持北征,也是被这自信所感染吧。
      心下顿觉宽慰不少,只是面子上仍不肯服输。
      “对了……”郭嘉似是想起了什么,拈起我一缕发,用牙齿咬断,再小心地收好,“这就给我留作纪念吧,见发如见君。”
      一连串的动作太快,我都没反应过来:“我还没同意呢……算了。”
      他淡然一笑,道:“就此别过吧。”
      “……嗯。”明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眶,却还是努力做出笑容,“保重……奉孝。”
      郭嘉冲我柔柔一笑,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丝毫不舍,就好似这真的还会再回来一般。
      仿佛要把他的背影烙印在心中似的,我一直一直守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 *** ***

      接到郭嘉的讣闻,离他离世已是两月有余。出师未捷,他终究还是病殁在了异乡。
      虽此次大捷,彻底消灭了袁氏,却折了重要的谋士,曹公自是悲痛不已,却也无力回天。
      而如今的我出奇地平静,好像在听一件事不关己的逸闻。
      只因对他之死我并无丝毫实感,就仿佛他随时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得意地对我笑道,看,这次又赢了。
      择了个好日子,我登上了那夜与他一同去过的城楼。景色不改,如今却只剩我一人。
      拔出匕首,抬手,挥刀。
      一把青丝断落在手中,强风大起,忽的就吹散到不知何处了。
      我仰头微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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