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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二）
“若能比翼双飞度，连理枝头连理结……”
“好缠绵的句子，公子也有心上人了？”
怔了怔，叶招魂摸摸自己的脸，系统赠送的人皮面具果然天衣无缝，最好的是只要自己想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倒也省去了对着镜子摆弄的麻烦事。至于嗓音，一颗变声丸就可维持八个时辰，衣物什么的更加不是问题。
此刻她便是易容成富贵公子的模样躺在青楼名妓房间内的贵妃榻上享受着，顺便听着劳实将最近君子山水阁内的消息以及江湖上的事情条条清晰地分析出来。手里把玩着叶孟秋派人埋在稻香村自己坟前的玉锁，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当年没醒来的时候竟被人取了东西，如今取了回来仔细一查，呵呵……
“这可不是公子我的话呢。公子我若是看上了什么人定是早早备上聘礼上门啦，哪用得着这般女儿家的做派？”
虽然看不到，但其余感官却是被放大了数倍不止，捕捉他人的举动实在轻松不过。伸手捉住白衣清官的手腕略施巧劲带入怀中，叶招魂眯着眼笑的高傲。
劳实识趣的无声退下，真正的掌权者是不需要事事亲为的。君子山水阁，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他们是棋子，被摆在应在的位置，而她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落下一子，便可改天换地，倾覆全局。
“公子若是想娶人倒也是件难事，不知道哪家男儿愿意‘嫁’与公子？”
白衣女子面目清婉，一双眸子目光清澈剔透，明亮如星，宛如从不曾为这尘世所染，只可惜，她的眼也如叶招魂一般，空有生命，却无焦距。
“早听说桃香楼的小月姑娘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叶招魂道也没有放手的意思，女子身轻体柔，抱在怀中就好似暖玉在怀，叶招魂本也不是什么守礼之人，只要觉得舒服也是不觉如何的。“只是不知在下的易容何处有了纰漏？”
女子倚在叶招魂怀中，唐朝民风开放，莫说此处乃是烟花之地，就是平常民间，若是二人两情相悦，这样的举动也算不上放浪的。
女子道：“小月一双盲眼，公子面容如何对小月而言有何区别呢？只不过是公子身上的气息泄露了一点。小月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对他人的气息最是敏感，公子虽然仔细的熏染上龙涎香，但离得这般近了，还是能闻到一点女子香，这是天生的抹不掉的气息。若不是如此，小月也是难辨雌雄呢。”
叶招魂闻言大笑道：“是了是了，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表象不过虚妄。姑娘心境无尘，清荷不染污泥，是在下唐突了。”
女子眨眼道：“我们？公子也是……实在可惜了。”
叶招魂摇首：“可惜什么呢？姑娘可曾觉得自己可怜？”
女子摇头：“文小月虽然身处此间，却从不曾做有违本心之事，活的堂堂正正，为何觉得自己可怜？若说可怜，那些无家可归街边冻饿的妇孺老弱才是真可怜，小月衣食无忧，哪里当得起可怜二字？”
叶招魂放开环在文小月腰间的手臂，坐起身子，抬手细细描画着女子清婉的面容，叹道：“姑娘不着尘俗，又有一颗悲悯之心，实在叫太多自称可怜之人自惭形秽。在下这几日留宿自贡处理些许事物，少不得要来姑娘处叨扰，还请姑娘莫要外传。”
文小月理所应当的答应下来：“这是自然，小月虽然不如公子心思精细，却也明道该如何行止的。”
似是感应到他人的视线，叶招魂轻蹙眉间，那视线太过灼热，令她生出些许心悸之感，当下再也坐不下去便向文小月告辞，向妈妈塞了百两金票嘱咐好生照看着文小月。妈妈满脸堆笑的应承下来，直到人走去好远才回到桃香楼里。
叶招魂一出桃香楼便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确信自己易容没有过了时效，叶招魂只当是一般恩客吃醋。只是走出一条街去，那视线依旧紧随，若说那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叶招魂自己都不信呢。
想到这里，叶招魂也停了下来，抬手作揖。“公子跟了在下三条街，不知有何事？在下连离，请教公子姓名。”
王遗风看着面前潇洒风流微笑春沐的公子，神思有些许恍惚。当年叶凡误入昆仑，本是感其执着真诚才出手指点，却不曾想竟看到了叶凡随身的长命金锁。那金锁看似平常，王遗风却还是一眼看了出来那是叶招魂的手笔——她总是在花纹中留下一朵凋零的御衣黄。
再听叶凡说道这锁是他三岁的时候别人留在庄里送给他的，王遗风本就不相信叶招魂会死得如此蹊跷，叶凡虽说的不清不楚却也印证了他的猜想。但这么多年也没有她的音讯，若是她有心，定然可以联系自己，既然没有……那也是她忘记了罢。
到唐家堡走了一圈见识了一下叶凡心心念念的唐小婉，倒是个美人儿胚子，叶凡那小子年纪虽小眼光倒是不错。不过唐家现在的家主却是个顶顶虚伪阴险的人，王遗风哪里呆的下去？完成了叶凡嘱托的事情，他便准备回昆仑继续清净。
却不曾想，那无意间的一抬首便见到那样看不到一丝人世的污秽和虚假的眼，相拥的二人女子青莲独世，男子君子风流，却是一副顶顶和谐美好的画卷，这样的大雪夜里竟让他生出思念的情绪——昔年大雪之夜中与君华相聚长亭，对月看雪，举杯对酌。
那样的风光旖旎，再也不会有了……
“在下王遗风，方才……方才将公子错认成故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方才怎会将这人错认成招魂呢？王遗风看着发丝落雪银白斑驳的男子，暗暗摇首，神情不像，眼神不像，举止不像，气质不像……哪里都不像……
王遗风？叶招魂心中一跳，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是了！这是注定的命局，合该他遇到文小月成就一段残缺的情缘。不过自己既然在这里，定不会让那般惨剧发生！文小月那样的好女子本就该得到幸福，王家夫妇也不是看中出身门第的人，倒也无需担忧。
只是这自贡数万百姓——是她的责任啊！
深吸一口气，叶招魂打定主意立刻派人去监视萧沙的一举一动，并派人保护好文小月——她既然可以不让霸刀藏剑对立，自然也可救下自贡百姓无忧！
王遗风这样的沉默令叶招魂有些疑惑，既然他看到了她自然也就看到了文小月，为何是跟她而来，而不是注视文小月？
叶招魂有些遗憾自己此时看不到，这些年不见，也不知道当年就已显出风流潇洒的少年如今该是何种模样，也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份……
她道：“王公子？”
王遗风恍惚间退了一步，摇摇头，君华的眼睛不该这般有神，也不该如此纯粹欢欣，应该是更深沉，更凌厉，更不可测，更……
为何他越是否认，就越是想起君华？似乎只要想起君华，他就失了理智，乱了分寸。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心思……
男子的眼虽是望着他，却似乎并无焦点？王遗风脱口而出：“连公子看不到？”
‘连离’似乎只是惊讶，并没有觉得愤怒。对他依旧笑脸相迎：“在下几年前生的一场大病，这一双眼睛便再也看不到了。在下已经习惯，公子不必觉得伤人。”
王遗风神色复杂，不论此人究竟是谁，但就这一份心境就足以让他为之结交。“是在下唐突了。公子心胸，遗风钦佩。”
“倒也算不上放得开，只不过是无所求取罢了。无欲无求，自然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叶招魂知道这是结交之意，只可惜她不能答应，没必要让他们牵扯到这个最深的局里。摇头道：“连离府中还有要事，王兄，告辞。”
王遗风没有挽留，他只是在不停的扪心自问。有所求取才会有烦恼三千，他又是想从君华那里求什么？取什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男人若是对一名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数十年都不曾磨灭那份记忆，还能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他是喜欢她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答案。
然而这刚刚明晓的心思，却在这大雪的夜晚中一点一点冷却下去。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纵然他想将一片倾心交付，可那人，又在何处？而那人需要援手的时候，自己又在何处？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浓浓的惆怅忽然盈满心头，王遗风并不好酒，此刻却想痛饮三百坛，换得浮生大醉。或许……那名女子会是一个好的听众吧。转身向那桃香楼走去，却听见身后他人交谈之声。
“王爷，这三个月找到的名字相似相同的人的名单已经放在府里了。今日雪寒，还是早早回府的好。”
“但愿这次能有答案……走吧。”
“喏！王爷先行。”
那被称做王爷的人的声音，分明就是方才交谈的连离！
王遗风惊诧回首，月洒街市，除了茫茫大雪哪里还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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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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