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烈青春

　　康宁带他回了自己家，康宁的母亲对于他在婚宴上的举动，她只是唾弃地说那个女人活该，就该让她得到教训。而面对这个明显沉默的孩子的时候，她则充满了同情，毕竟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然然就住在这里，以后就当我的儿子。”母亲说。

　　萧然低下头嗯了一声，觉得眼泪又要下来了。

　　他想起自己的妈妈，那个温柔的漂亮的妈妈，前一天还在笑着和他说话，第二天就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不会笑也不会动，任他怎么喊也不再回应。

　　这就是死么？妈妈被他们逼死了，被萧敬德和那个女人朱莉！

　　他决定再也不叫他爸爸。

　　康宁觉得萧然变了，他不哭不笑也不怎么说话，就像一个木偶，在他黑色的眼睛里装满了他看不透的情绪，每当他像以前以前找他玩游戏的时候都会被他拒绝，轻蔑地说这太幼稚。他努力地学习，看很多书，不论什么时候看到他几乎都在看书。欣儿也变了，她不像以前那样耍脾气，闹着要萧然跟自己玩，而是陪在他身边，安静而温顺。只有在萧然在家里呆了太久的时候拉着他出去散步。

　　他们似乎都在一夜之间长大。

　　康宁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萧然，如果是自己发生这种事，自己恐怕也会恨，但是按照自己的性格，能恨多久？恐怕只会一个人离开，默默地怀念和生活。他原本就不是激烈的性格。而萧然不同，他敏感而偏执，内心有着强烈的情感，或爱或恨，旗帜鲜明，只是表面很少表现出来罢了。

　　几天之后听母亲说那个叫朱莉的女人流产了，而且子宫破裂，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了。而发疯的萧敬德发誓要打死自己的儿子，把他送到监狱里去，一辈子也出不来。只要让他知道他在哪里。

　　“你放心，你爸爸是不会打死你的。”母亲对萧然说，“现在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能怎么样。”

　　“秀玲，不要跟孩子说这种话。”康宁的父亲康建国皱皱眉头。

　　“我说的不对吗？那个女人就是活该，这就是报应，现在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以后还得对萧然好，不然谁给他……”

　　“好了，越说越过分了。”康建国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吗？”

　　母亲不服气地瞪他一样，却也不再吭声了。

　　“然然，我知道之前你家发生了不好的事，你爸爸对不住你妈妈，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你再怎么样你妈妈也活不过来了，要向前看啊孩子。你还这么小，以后还有大好的前途。而你爸爸，毕竟是你爸爸，父子哪有隔夜仇。”康建国语重心长地对萧然说。

　　“我知道了。”萧然点点头，但就连康宁也能看出来，他没听进去。

　　康宁预感到萧然在他家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第二天，萧敬德来了。他要带走萧然。

　　“你不会打他吧？”母亲严肃地看着他。

　　“肯定不会。”萧敬德笑着说，“他毕竟是我儿子。嫂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肯定不会打他。你就放心吧。”

　　“我可不放心，你是怎么对待贤真的。”母亲嘟囔着说。

　　萧敬德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笑着说：“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嫂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母亲冷冷地哼了一声。萧敬德看着萧然，语气柔和地说：“然然，跟爸爸回家去。你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萧然看看他，“好。”

　　回到家后，萧敬德立刻把他捆起来，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他一顿。

　　“你是我儿子，以后记得要听我的话！以后我在发现你做什么，小心我揍死你！”

　　萧然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打完了之后，萧敬德看着萧然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心里也有些后悔，他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只不过是厌烦了一个女人而已，那个女人总是唠唠叨叨，烦都烦死了。再说像我这样的人，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又怎么了，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妻子服毒自尽就已经把自己推到道德的控诉台上，而儿子的行为则打碎了他原本的计划，他本来想让那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待他，让萧然当他哥哥，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起那个在医院里哭泣的女人，头有点疼。那个女人知道自己孩子没有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的时候大吵大嚷，非让他把萧然打死，他怎么可能打死自己孩子，那他还是人吗？他只能装装样子，说要打死他。现在教训也教训了，只要以后萧然乖一点，他们还能和以前一样。
　　，
　　他抱起萧然，感到儿子挣扎了一下，立刻瞪他一眼，“别动。”萧然不动了。

　　“这就对了，以后你要是乖一点，还是我儿子，以后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可是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好好过？萧然冷笑，但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他被打疼了。这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弱了，自己的仇恨愤怒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因为自己是个弱者。

　　妈妈，我该怎么办？妈妈你告诉我。

　　萧然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到窗前。温柔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这个伤痕累累的男孩身上，他的眼中溢满了泪水，终于掉落下来。他意识到从此以后就剩下他自己了。男孩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双臂抱住膝盖，把头藏在胳膊里，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哭出来。因为他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口。

　　“啪啪”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响声，萧然没理会，但声音持续响个不停，他只好站起来，朝窗外看去。一个小石块正巧砸在他对着的玻璃上。然后他就看到楼下站着的男孩，康宁。

　　康宁看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挥挥手，招呼他下来。他看着他，打开了窗子。

　　“下来！”康宁压低声音叫道。

　　“干什么？”

　　“下来再说啊。”

　　萧然想到自己身上的伤痕，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床边躺了下来。然而几分钟之后，康宁从窗户口爬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下去？”

　　萧然看看他，觉得有点无语。

　　“你这么晚跑来干嘛？”

　　“我睡不着，想着你也会睡不着，就来看看你。”康宁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来找你玩。”萧然趴在床上没有吭声。

　　“你爸爸今天没骂你吧？”康宁问。萧然只是冷笑，以就没吭声。

　　“喂，说句话啊。”康宁一巴掌拍到萧然背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僵硬。

　　“你怎么了？”康宁一愣。

　　“没事。”好半天萧然才从牙缝里硬挤出一句话。但是康宁已经打开了灯，看到了他背上的伤痕，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爸爸怎么这么狠。”过了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不是，不是答应不打你吗？”

　　“他的话你也信？”萧然咬着牙说。

　　“我去找他！”康宁依然朝门口走去。

　　“你去干什么？”

　　“你不用管。”

　　萧然气得冒烟，康宁那不靠谱的性子做什么事能让自己放心。但是他没动，怕在床上听到康宁在那边的拍门声，然后对着男人大吼大叫，男人低声地安慰着他，似乎还作了什么保证。

　　真是，幼稚的可以。萧然这么想着，居然慢慢睡着了。

　　后来萧敬德果然没有再打萧然，而是找他谈了一次话。

　　“然然，我不希望你因为你妈妈的事有什么误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跟你妈妈离婚，她的死是一个意外，我也不想这样。”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么，妈妈已经死了。”萧然愤恨地盯着他。

　　“我知道，但是我们要还活下去啊，我的生命还很长，我不可能不结婚。萧然你不要这么不懂事，你也要为我想想啊。”

　　萧然沉默片刻，冷冷地说：“我只知道妈妈死了，而你还活着。不论你怎么说，我们之间横亘着一个死人，就永远不可能和解，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敬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太小，又这么偏激，等你长大也就明白了。”

　　父子俩不欢而散。而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深入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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