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相思

　　春相见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在一个秋收冬藏季节，你们人把它称作春天。

　　当时你们师徒一行人沿着后山陡峭的林间小径上山，你的师父是个身材矮小的小老头，他不断嚷叫着要你们快一些。听狼姐妹说，你们是山下道观的伏妖师，这次山上是为了抓那只勾引人的兔子精。

　　我看见你睡眼惺忪的走在最后面，青灰色的道袍反而衬起你红润的脸色。你的眼睛猛地睁大，向我这边看来，吓得我慌忙逃窜。

　　“什么东西！”

　　“没什么师傅，只是一只小狼。”

　　“哼。剌夜，你这东西还不快跟上来。徒弟中最没用的就是你……”

　　我听见你被你师傅训骂，不禁回头，可惜被那密布是花草大叶遮挡，我只好继续向前。
　　阳光穿过层层交错的树叶化为点点光斑洒落在四处，它们有些停留在我灰白的毛发上。我在想，过了这个名叫春天的季节我们还会不会相遇？

　　听说有个季节叫秋天，不如就在那时吧。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叫秋歌。

　　秋相遇

　　我从来没有想过再遇见你以后，我们会至此相守在一起。

　　修成人形的我行走在小桥水乡边。我想起狼族一直怕水，水会让我们的皮毛干后杂乱，没有雍容的光泽。
　　但我只是一只小小的杂毛狼，无论何时都看不到正统的泛紫皮毛。所以，我反而爱水。人不是说，女子如水，柔情华美。

　　我一路靠在岸边走，就在这时你从前方乘船而来。你还是那件青灰的道袍，我看见你怀中怀着一堆橘红的橘子，与坐在旁边的师兄弟打趣。

　　“金秋橘子大概甜不过美露姑娘的唇吧。哈哈哈……”

　　“剌夜师弟，小心被师傅知道你又去花柳巷找姑娘，不好好修炼道术。看他怎么用藤条打你。”

　　“哈哈……师兄是被打怕了。你想人生有几度，少年如何不风流？”你眼睛一转，露出暧昧神态。“再说，师傅要我们收鬼，那美露姑娘不就是一个，哈哈哈……”

　　狼姐妹说燕京百鬼夜行，妖不如鬼，鬼不如人。

　　我一时失神，竟没注意到你将一颗橘子掷向我。

　　“在下剌夜，姑娘芳名为何？”

　　我怔怔看着你，你眼中透着期许。我微笑着不知如何回应，等到你的小船驶过我面前，我才轻轻随风送去。“我……叫秋歌。”

　　夏相守

　　你说：“秋歌，秋歌，爱你如歌。我们就这样厮守一生吧。”你的双手将我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你的眼神如此坚定，口气如此决绝，仿佛只要我说不，你就会至此颓然不起。

　　“剌夜……你知道的，你知道……”

　　“我知道，你是妖，秋歌是妖。”

　　我想自己现在一定满目哀伤，你将我拥入怀中，与我耳鬓厮磨。你说：“我只想与你惺惺相惜，不求其他。”

　　我的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双手挣脱你温暖的掌心，紧紧扯住你胸前的衣料。夏天的风在我脸上吹过，风干的泪痕如此清晰。

　　我想你忘了。妖不如鬼，更不如人，惺惺相惜，谈何容易……

　　冬相惜

　　我们终是没有逃脱你师父的法眼，我们被捉了回来。

　　小老头用藤鞭在你身上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又一下，而我被小老头用绑妖绳绑起，无法动弹，只能含泪看着你痛苦而倔强地向我这方爬来。

　　“孽障！”又是一下藤鞭，你低哼了一声，终于支撑不下晕倒在地。

　　“我今日便灭了你这以色惑人狼妖！”

　　小老头舞起藤鞭向我袭来。我想起当年狼姐妹说山头多了只被剥了皮的野兔子。

　　那只野兔就是当年勾引人的兔子精吧，如今，是不是轮到我被杀灭剥皮了呢？
　　冬日的雪终于飘然而下，带着丝丝凉意。你在亭下煮酒，而我偎依在你的颈脖之间为你取暖。你的身体因为当年小老头的一番毒打已大不如前。

　　你将酒杯举到我面前，说：“秋歌，现在已是初冬，等到来年春天我就将你的尸骨带回山上，找一处地方种上金秋橘树……”你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静静的坐观亭外飞雪。

　　四季相思

　　我很想告诉你我没有死。当年小老头将我剥皮毁肉，可惜他打不散我的魂魄。留下我的皮毛要你改过悔过，我已为鬼，将魂魄依附在自己的皮毛上面，虽不能言答，但也足以与你相惜相守。

　　你说你要与我在春夏如何……秋冬如何……

　　却不知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与你相惜，而你却不知，你只能在这无尽的年岁里，四季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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