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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芣苢
三.芣苢
不要觉得我仍旧深爱,如今,我只愿你们责怪我只是得不到而产生的错误情感。
可是,我这错误的情感,也在渐渐消失。
为什么下不了手。
为什么她看得出我的笑渐渐虚伪却不追问我为什么。
至少在我如此境遇中,她应该像上官那样咄咄逼人凶巴巴吼几声才是应该的啊。
什么都没有。
她不开口,不询问,不指责。
而我,竟然不知道这报复的意义何在。
我竟然对于她的包容抱着感激,这举世的温柔在浮世本就难得,而如今,对着这温柔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是我的机会,我只要在她万分绝望的心境上再多一分,哪怕是一分,她也是会死的啊。
可是我没有,竟然没有这样做。我游荡在有着蒟蒻没有上官的世界越来越觉得无力,却仍旧不愿意离开,这其中的原因,我竟然不知道。
要我如何面对她,他,还有自己。曾经觉得无比深爱的感情如此不坚定,万分煎熬的心,不死不休地痛着。
越接近有她的地方心就无比沉重,去往Pub的路上,我一而再再而三上错车,幸好,只是上错车,终点站还是没变。
推开门是扑面而来的喧嚣,带着别样的温柔,安抚了我焦躁的心。举目望去的时候,一个笑意浅浅的男子静默立在吧台那边,端着酒杯静静看着我。
我知道是谁,徐敬,Pub的所有人。
我静静看着他,总觉得这世界到处充满好笑,他走过来,点着我的鼻头笑着说:“你不该不等我,现在,迟到了吧。”
我是不在意所谓的工作的,只是为了方便,便在蒟蒻工作的这处Pub里做了侍应生,端酒赔笑,我自认为我也是有几分风华的。
酒色摇晃的流光刺痛了我的眼,我几乎以为,我会掉下几滴泪水。
我想起一年前站在徐敬面前的我还是一个会在除了上官之外的男子面前满脸害羞,小动作不断,手脚不知该放在哪里的小丫头,那时候我的工作是蒟蒻硬生生多喝了基本混合了威士忌,白兰地甚至是一般故意用来整人的米酒的酒水,那个时候我站在蒟蒻的面前,无比胆怯地看着她养着脖子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酒,然后跑去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几乎都要将心肝脾肺肾一并全部吐出来,我想,大抵在那时,我就已经开始心软了吧。
徐敬从那时候就喊我小东西,带着作弄带着戏谑,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我分不清楚。
蒟蒻让徐敬远离我三丈之外,我自幼不大懂得这些所谓的单位尺寸,故而,这三丈,我始终不知道是多长,但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他,早就越进了三丈之内。
我不理他,走进更衣间换了侍应生的衣服,端起调酒师刚放在托盘里的酒。
托盘里面的单号,204包厢。
已经是23:00点了,客人在这个时候开始难缠,蒟蒻因为漂亮被喊到包厢的机会比我们这些侍应生还要多。
拐角最外边便是204包厢,我轻轻敲了敲,然后推门进去。
“打扰了,你们的酒水。”
弯身将酒水放在桌子上,起身的时候,抬眼间便看见蒟蒻笑得风情万种冷艳无边,虽然知道她吃不了亏,但握着托盘的手仍是紧了紧。
低头退出包厢,门在要关未关之际,拿着托盘的手被人紧紧抓着。
蒟蒻说:“我同你一起出去。”
一扇门阻隔了一切不耻,不,她从来就不是羞耻的,所以,刚才的一切也没有什么,我抽出自己的手,愣愣站着,看着她步下楼梯,纤腰曼妙,纵是我这样一个带着丑恶笑面而来的女子,也觉得动心。
谁在这个时候说:“你要毁了她,毁了她,就像你毁了他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障了,我盯着她的背影无比忧愤,这不被控制的感情又来了,突然得无知无觉,我挡不住,如此绝望的痛苦,我不想要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太可怕了,我不要。
至少,现在不要了。
就在我已然决定伸手去推还在眼前的身影的时候,楼梯与皮鞋底碰撞的声响。
咯吱咯吱,一口一口吃掉了我的绝望。
这时蒟蒻已经走过拐角,只听得见她说话的声音:“徐敬,离芣苢远一点。”声音一如她的歌声一样,即使疏离也令人容易着迷。
我不知道徐敬到底有多么危险,至少现在,他是个好人。就在我仍旧伸着手发着愣的时候,徐敬出现在了我面前,停在离我站着的楼梯口有两格楼梯。
我怔怔看着他,右手仍旧没有收回,左手背在身后紧捏着托盘。
我只是看着他,突然想起要收回那悬在空中多时的手,就在那时他突然就握住了我的手。
很突然,也很用力。
他握得我那样紧,从来没有握过谁的手,像他这般用力这般温柔,骨节里面都感受得到的疼惜,他一个收臂,我几乎是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一怔,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叮叮当当响着跳下了台阶,在拐角的边边上转了几转停了下来。
我侧过脸去看他。
咫尺之间的恍惚,他的呼吸灼醒了我的神经,我想退开,却退不开。
他眸中盛着的满是深情款款,很容易让我想到静跪佛前,那慈悲的眼光也是这样温柔许许,渺茫无声着繁华,可是却不是我喜欢的,我想,大抵,只有一个人可以用这样的眼神驯服我,可是,我从未在那个人的眼里看着自己的样子。
我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上官口中的疯与毁灭;蒟蒻眼中的笑与救赎;而现在在徐敬眼里,我看不到任何我熟悉的我。
迷茫,无助。
丫头,你喜欢过人吗?他在我耳边轻轻询问,而我,却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我唯一美好的感情都给了上官,那就是爱,我自以为是他也是爱我的,喜欢都没有去考虑,在我的眼里,别人都是用来伤害的,只有上官是用来爱的。喜欢,那是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我摇摇头,自然没有喜欢过人。
他松开我,收起了满目的深情,冷冷问我:“你爱的人,已经死了,对吧。”这是一个肯定的询问,而我,对于某些事实总是喜欢掩耳盗铃,一瞬间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我几乎是疯了一般拍打着他的身体,我大喊大叫:“你才死了,你们全家都……”
最后那个死了被他吞进口中,他将舌头在我口中探了探,然后离开我的唇,他离开的时候我仍旧在想,如果我承认他已经死了,接受他已经死了,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毫不顾忌和任何人做刚才徐敬对我做过的事。
我走下楼梯,在拐角的时候捡起地上的托盘,那个晚上,我再也没有见到徐敬,那个晚上,蒟蒻唱了一首歌。
梦醒了。
而之后回到家的我,却突然间陷入一个梦中,我梦见上官对我笑对我无比温柔,言笑浅浅,对我视若珍宝。
于是,我哭着从一场美好中清醒过来,想要去浴室洗脸的时候看见蒟蒻,隐隐绰绰中,我嫉妒她活得比我好。
至少,离开了上官,她还活得一如往常。
我脱了睡衣走进浴缸,缩肩坐在她的对面,一脸泪痕,我说,我梦见他了,他在对着我笑,可我,却哭了。
她说,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只可承受,不可改变。然后她说,这是他说的。
我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那个曾经也以一种硬朗到决绝的方式将这句话一字不差说与我听的男子,那个可以爱上别人却不会爱上我的男子。
失去他,或者说,从来没有得到他,让我走失在一个血肉横飞的战场。
我未举刀霍霍,便已经出现在爱情的阵亡名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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