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我们还相爱

　　歌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逃，可他却不想停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丝丝颤抖。路边的树在他身边纷纷闪过，一排排地倒退，带着寒意的风肆意地扑洒在他的脸上，灌进他的胸口，冰凉一片。

　　他一路跑到“东方魅力”的门口才停下来，尽管已是深秋的天气，身上的衬衫还是被层层汗水给打湿了，润湿的刘海微微搭在前额，袖子的纽扣被解开，挽起到手臂中间，歌木松了松领带，走进了“东方魅力”。

　　他跑了一个多小时到达这，夜幕已经降临，里面人潮渐渐多了起来，歌木穿梭在人群中，似乎在游荡，又似乎在寻找，最后他还是上了二楼的包厢，要了很多啤酒，独自喝了起来。

　　中途他打了个电话。

　　大概三分钟后，林彦出现在包厢里。

　　看见歌木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桌上拿起一罐啤酒，坐到歌木旁边，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之后放下。

　　“不如忘了她？”林彦对着空气吐出这句话。

　　歌木转过脸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又狠命地灌了一瓶酒。要忘，谈何容易！

　　林彦讪讪地笑了两声：“以前我以为忘记一个人会很难，其实到最后才发现只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那个时候我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落落，她那种性格的女孩子，说实话，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最初决定跟她在一起也是自欺欺人吧，想以此来逃避另一段束缚……”

　　“另一段束缚？”歌木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酒，在聆听着林彦的话。

　　林彦歪着头对着他苦笑了一下，“这个秘密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没有对谁说过，就连小公主都不知晓，更不会告诉落落。”

　　说到这里，林彦停顿了一下，心里似乎在挣扎，表情也显得极不自然。

　　终于，还是开口，“我曾经喜欢过苏语……”

　　我曾经喜欢过苏语……

　　这句话明显惊到了在旁喝着闷酒的纪歌木，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彦。

　　林彦却没有迎上他的目光，只是注视着面前的某一个角落，“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多久了，久到他都忘了是不是真实地存在过。他不敢去亵渎苏语这样的女孩，甚至不敢对她过分靠近，怕她无所适从。他从来都是淡淡地出现在她周围，目光也不敢过于集中在她身上，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所以，没有谁会发现，他那点小心思。

　　也没有谁会知道，表面上一向风风光光地林彦，会这样卑微地喜欢着一个女孩。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喜欢她，却没有人知晓！”

　　“为什么不说？”

　　“有个更不可思议而且比较蠢的理由，我觉得我配不上她，没资格喜欢她！”

　　果然，听到这话，歌木笑了一下，应和道：“确实很蠢！”

　　林彦知道他会笑话他，倒也不介意。

　　“我十四岁就跟着干爹混，他待我是极好的，像亲儿子一样，也很信任我。进入这个圈子以来，危险如影随形，玩命的事更是家常便饭，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能认输，一输便是惨痛的代价！”

　　“我爸曾经是赌场的好手，在赌博上小有名气，常常有人出大价钱请他去赌，但他一生都是谨慎的，总是尽量避免让自己陷入那些□□的恩怨中。但是有一次他碍于一个老朋友的面子，答应了帮别人赌最后一次，赌完这次他就打算金盆洗手，回家好好照顾我。结果自然是赢了的，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被人废掉了两只手，他说他已是一个废人，答应过我的事又要办不到了。他将我交付给一个值得他信赖的人，也就是干爹之后，便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时候我是恨他的，从小到大他就不曾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如今却选择以这种方式留我一个人在世界上。那时我为了倾泻我心中的恨意，耍起狠来像是不要命的，渐渐的，干爹手下的人也服了我，在这个圈子里也鲜少有人敢惹我！”

　　“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怎么就那么不怕死呢？好像还巴不得早点死去，好和爸妈在地府团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生活安定下来，拥有了很多的缘故，我有点舍不得死了。但我依然不怕死，我只是怕落落会难过！”

　　林彦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酒多还是因为抑制眼泪的缘故。歌木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着，也认真地听着这些他从不知晓的事情。

　　“你是对落落投入的感情多还是对苏语更多？”歌木突然插话问道。

　　林彦抬起眼看了看歌木，笑着拿手中的啤酒罐碰了碰他手中的，说：“都要结婚了，问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那你恨不恨我？”

　　“不，相反，我很羡慕你！若不是她有次喝醉酒乱说话，我不会知道原来她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提到这里，林彦的表情似乎有些许不自然，有些悔意，又有些痛苦。

　　“可是他们都恨我，恨我害死了她！”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越拉的感受，其实她早就不恨你了，在你离开的那天，我告诉她你去英国的消息后，她就冲了出去，是我带她去的机场，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她在机场里横冲直撞地寻找你的身影，找了好久，我试图拉住她，但她甩开了我的手，而后瘫坐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从来没见过有人那样用力地哭，仿佛哭得心都要撕裂开来，我无能为力地站在她身旁，就连想把肩膀给她靠一下的勇气都没有。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很安静地靠在车窗上，没有言语，也没有眼泪，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淡得出奇。但是那次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她哭过。”

　　歌木突然觉得心脏部位疼得无以复加，比刚才疾跑时那种窒息般的感觉还要令他抽痛，她居然去了机场？她真的去了，也许自己再等一下，就不会让他们之间错过四年这么久。

　　可是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回国见到她以来，他隐隐觉得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些东西，让他理不清道不明，却真真切切地隔开了他们的距离，无法靠近。

　　那种清晰的痛楚和无助，任他喝多少酒都压不下去。

　　“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我们谁都回不到以前，但是至少要让自己的未来有勇气走下去。不然，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是回来和安小初喜结连理的！”

　　歌木脸上扯出一丝苦笑。

　　“安小初？估计她也恨我！”

　　“你说你从前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年，如今怎就成了众矢之的呢？”林彦调侃了他一下。

　　“虽然我比较凄凉，但还是要恭祝你走进婚姻的坟墓！”歌木也回敬了他。

　　林彦轻捶了一下歌木的肩膀，“羡慕嫉妒恨！”

　　不多时，地上和桌上就滚满了啤酒罐，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折射在地板上。安静的氛围里可以依稀听到外面传来的热闹的声音，却让人听着听着就觉得内心更加寂寥起来。

　　林彦躺倒在沙发上，用脚踢了踢靠在一旁的歌木，“从来没真正见识过你的酒量，没想到这么能喝，当初你为越拉那丫头挡酒的时候，眉头都要皱到头顶上去了，那时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就放过了你，谁知你藏得这么深！”

　　“想醉的时候自然也会醉！”

　　“境界啊，境界！”

　　歌木推了推林彦，示意他挪过去一点，腾出一点位置，然后也躺了下去，手枕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硕大而精致的灯，因为只开了小灯，有点暗，墙壁上映着大大小小的光点，让人分辨不出是灯的效果还是墙纸的效果。

　　“我在国外这四年，一直努力地逼着自己不去想她，但是我没法控制，尽管在国外没什么相似的人和环境，我还是疯狂地想她，有几次我都忍不住跑到机场买了回国的机票，但还是在快要登机时撕毁了。因为我不敢回来面对，更怕回来后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还不如保留着念想继续过自欺欺人的生活。”

　　“你是害怕陆年见和越拉吧，我也以为如果你不回来，或许他们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可是却没有！”说到这里，林彦突然转过脸来盯着歌木，“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陆年见的身份？”

　　“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语死后不久，我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苏语的死真的是个意外吗？”

　　林彦听到这话，突然惊坐而起，他看向歌木的眼里满是震撼和惊异，探寻着歌木这句话的寓意，不是意外？难道是……预谋？

　　林彦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却有着颤抖，“怎么回事？纪歌木，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歌木垂下眼帘，细密而修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漂亮的双眼，头发上的汗水已经干了，因汗水润湿而结在一起的刘海也散落开来，衬出他干净而好看的脸。

　　他不敢看林彦那张平静的脸，肯定是暗含汹涌，就像容器里胀满的碳酸水，随时都可能迸发出来。

　　可是这些事情压在心里真的很久了，久到他已经不想再独自承受下去了。让他也不计后果地任性一回，解脱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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