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倒影

　　三月到来的第七天，高一二班的两个女生打了个小架，没有受伤没有流血，但是关乎面子、尊严、人格等一系列问题。
　　她们一个是过去和我有过私交的阿越，一个是现在和我私交甚好的婷婷。
　　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无非是阿越对婷婷看不顺眼，随便找个理由先让彼此产生口舌之争，然后趁热打铁在单独谈话时先下手为强，没等婷婷反应过来这场战役就已经结束了。婷婷坐在座位上止不住地哭，而我只是站在隔着不远的地方麻木地看着。我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一直在抱怨在她挨打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出面，那些所谓朋友全是无能之辈，只会拦着她装烂好人！我不清楚她说这样的话是出于气愤还是说给我听的，留于我的只剩一片茫然。
　　跌跌撞撞的记忆里有过那样一段并不斑斓的童年……
　　我和阿越还有婉儿信誓旦旦地在石像前承诺，“我们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然后我以为我们都找到了幸福……
　　时间证明了这一切。三个人奔跑的路上，我撒开了阿越的手。她重重地跌下，急切地呼唤着我们，我却只顾着和婉儿欢笑，残忍到不愿回头。谁知，哭泣的小女孩擦干了眼泪，她挣扎着爬起来用自己的方式为这段友情找到了平衡。
　　阿越选了一个好日子，我们小学毕业的那一天，某个多风的夏。只是她一个完美的抬腿，这一切便结束了。
　　这一脚或轻或重，我无法得知。因为那一脚踢在婉儿腿上。
　　那天的我依旧呆滞到白痴地看着胜者胜败者败，仿佛自己早已从她们的“结”里逃脱，潇洒地离开，潇洒得没了人性。
　　我想那一脚到底有多痛？真的只有婉儿自己知道！
　　我想那件事到底伤我有多深？真的真的也只有我自己清楚。
　　风阴森森地吹来，教室的后门被叽叽喳喳地吵开了，接着又呼啦啦地挤进来七八个女生，她们都是婷婷的朋友。
　　我顺着风吹来的方向逃出去，一个人慢慢地游荡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任春日的光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本打算到三班找十月聊一聊，可天知道那丫头又跑到哪里去和她家张煜“调情”了。我落寞的时候她不在，我已习以为常。或许这便是命了，我可以拯救她，她却救赎不了我……
　　其实这次打架事件刚发生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察觉，我和十月在走廊里闲聊，我一直背对着她们，而十月正好可以目睹全过程。记得那时她还莫名其妙地和我讲了一句“你们班女生真生猛”之类的话，之前没有深究，事后知道是婷婷被打了，我又是一阵心寒。平日里十月和婷婷不也是“打情骂俏” 的欢喜样，这交情在谁看来都不止泛泛吧。
　　第二日，这场闹剧以婷婷的男朋友出面摆平而告终。有些愤愤的我再次见到婷婷和她骄傲的张扬反而释然着平静下来。毕竟阿越在身高和体重方面都不及婷婷有优势，她唯一比得过婷婷的大概也只有性格里那股子狠劲吧。
　　忘了是多久以后，当我和十月再次谈及这件事时十月才道出最初没有帮忙的真正原因。她说当时走廊里的其他人刚刚好遮住了被打者而露出了打人者，直到事情结束一大群人拥上去她才发现有些抓狂的婷婷。出于本能，她的第一反应是上前帮忙，可是刚走了两步就被阿雅拦在了半路。阿雅的态度很明确：那么多比你跟她关系更铁的人都在，还轮不到你出风头！
　　阿雅的顾虑并不是全无道理，但是这真的可以当做让自己心安的理由吗？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忍吧！可是做为婷婷的另一个朋友，我又为她做过什么呢？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等于什么都不是。
　　尽管这次事件看起来自己是个局外人，但我仍旧倍觉获益匪浅。我终于明白在我被群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为我挡住一阵风，我也终于能够笑着把这风下的伤痕抹平。就像右手上的血印，除了时间，谁也不曾见证过它的存在。很无聊的是为了掩饰我被群殴的事情，我还编了一个烫伤的理由让大众信服，最后引得烟头为此笑话了我好一阵子。再次谈及烟头，总是有许多滋味，隐隐牵动，难以割舍。直到春天悄悄在枝头染绿，才慢慢地慢慢地从冰封的心湖里钻出一朵艳红的花。
　　春光正好，是时候该给他一个满意是答复了。
　　让我做出改变的不是任何人，就是我自己。往往有些事情理不清楚，打了个死结，于是就一直闷在其中不得解脱。突然有那么一天你想通了，一转角便寻见了另一处美景。
　　秋天曾我说过，当一个人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顺着心的方向走。倘若你看不清心的方向，不如让自己变一个读者，而那些牵绊你的故事则是一本书。你不必注重书中的细节，只需列个梗概，你最期望得到的结局便是心之所向了。
　　我效仿他的方法把一片片载满回忆的贝壳串起来，那是一件神奇的事，它让我神奇地发现我的人生竟在这短短的两年里涂满了不一样的色彩。而我最期盼的那束光亮……还会一如从前吗？
　　第二天，我和婷婷约好去美容坊打耳洞。和烟头的习惯一样，他会为不愿忘记的人在腕上留下烟花，我会为想要铭记的人在耳朵上打一个通往光明的孔。这是第三个耳洞，打在右边，只有牵起我右手的人才能仰望。
　　“三哥，最近过得好吗？我听天气预报说宁波又在降温了，你千万记得注意身体不要再让自己生病了！昨天我收到了你寄来的碟子，那首歌真的很好听，听到最后我都忍不住掉泪珠子呢……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你一定要怪我话多了。可是我突然很想你，我很想再见你一面……我要告诉你我的想法，这一次我想清楚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像个傻子似的乱讲一气，一直讲到电话亭的阿姨直翻白眼，留言的记忆区也满格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走人。
　　这一天是４月６号，我把生活转向另一个方向：为寒暄留下思念的洞口，让烟头成为下一个被我仰望的太阳！
　　太阳真好，永远都有笑逐颜开的温暖。我眯着眸子看太阳，正享受着天又转阴了，接着就纷纷落落地飘下雪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雪来了！
　　雪站在对面的人行路上，头发和身子落着淡淡的雪痕，仿佛是一道美景，让人看着有莫名的忧伤。而我除了忧伤，还有一些失落。本以为烟头听到那些留言之后一定会来见我，所以我一直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只是没想到等了半个多月竟然等到这个冤家，路窄呀！
　　甄雪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在我和烟头还没有怎样之前将这段“迷蒙的错觉”扼杀在胚芽中！
　　他是个虔诚的传教士，带着一脸的惆怅，誓死要将我这个恶魔拉拢到神的光明世界。可是我的神啊，倘若你真想收了我就快点带我走吧！人间实在是没法再混了，想谈个情恋个爱都成了罪过，我可不想落下个十恶不赦的骂名啊！
　　纵使我这般声泪俱下地在心里哀求着，那个一天天只顾着吃喝玩乐的神还是该干嘛干嘛，压根就不理睬我这套！
　　“哎哎哎，看什么看！说你呢，还往哪看，又跟我玩精神解放是不是？都十七八的人了还这么不庄重！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在探讨什么问题？拿感情当儿戏，你也太不像个样子了……”
　　我标杆似的站得笔直，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人生哲学家的小弟弟围着我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偶尔露出几个深刻的表情，恨不能学封建社会的老先生之乎者也个天花乱坠。还好还好，２１世纪的中国已经是社会主义了，感谢党呀！
　　“说了这么半天我也口干了……”还没等他喘第二口气我就滴溜溜地跑进厨房去沏茶。
　　“雪老师，您的信阳毛尖！”茶过头顶，我毕恭毕敬地奉上。
　　“你丫头还算明事理。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我吗？这个……这个……我想和三哥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以我这辈子最坚定的眼神望向他，我不奢求他投我们的赞成票或者弃选，我只以我高兴的姿态诉说我的心情。
　　“敢情我说了一车废话！”他吮了一口茶，竟然微笑！
　　“行了，我走了。”雪拎起外套就要走，看也不曾看我一眼。
　　“就这么走了６那，再见！”我呆站着，完全傻掉。
　　甄雪，真不是个惹得起的主，天知道那小子的心里都装了些什么。难道他也曾有一道吹不落的伤痕，所以往事随风，所以海阔天空？正如秋天所说的，每个人都有风的记忆，每个人都在这尘世沾了伤痕，伤痕不可以遗忘在风里……
　　因为它风干不掉的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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