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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这一日纳兰颜之与慕容子书带着“半蕊雪”进宫,龙颜大悦,太后更是夸其用心良苦,逐命太医院以此物为药引分煎给皇上服用,才只头一碗,皇上便说舒爽许多。
太后,陈皇后及各位皇子才展舒颜,太医院更是长松一口气,原本他们的脑袋都还是悬着的,此时才觉安稳许多。
这功立的恰当,欢心又讨的极妙,陈皇后也知皇上很是受用,虽如芒刺在背,却依旧赏赐良多,命人送到六王爷府上。
次日,纳兰颜之及慕容子书又一同进宫探望皇上,却见比昨天更显气色,闲聊几句便就退出寝宫。又往慈安宫去问安姜太后。
纳兰颜之只奉承几句,便知趣说自己要先往府上准备饭膳,先行告辞。姜太后也不留她,她不在,自己便能与慕容子书聊的尽兴,便命贴身宫女送她出去。
那宫女倒是客气,一直送纳兰颜之到宫门口,才欠身折返。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
纳兰颜之只念着慕容子书是否有一线希望。
众多皇子中,他到底该有多少胜算呢。
马车没有征兆的停下,外头驾马随行的黎夜低声禀报:“公主,吴大人在前面静候多时了。”
纳兰颜之微微提眉,纤长手指撩开纱幔,却见吴君昊在路边静等,略沉思一番,便提裙下了马车。
眼下己属冬日,冷风吹过,发上的金步摇轻晃,耳坠子也随风摆动。
吴君昊微微一侧身,凝视纳兰颜之款款而来,不禁暗叹她确实是变了,她曾几何时有这般冷傲的气质,双眸虽如春风含笑,却透着一骨子不容你靠近的生分。
她与他,终究缘尽于此。
纳兰颜之浅笑,与吴君昊并肩而立,轻启红唇:“父皇身子如何?”
“大不如前。”吴君昊轻叹一声,略一迟疑,又言,“公主也不必过于担忧,只护着自己周全才
好。”
“太子哥哥眼下又是如何?姐姐身子又如何?”纳兰颜之微微蹙眉,又问。她也不难猜到南明国的大概情形,这段日子每每听黎夜来报,便觉寒心。
父皇身子不妥,太子不争气,长公主到底是个女人,八王爷又是虎视眈眈,边境小族又屡屡来
犯,北宣国也一直觊觎,实在是内忧外患。
若说真出什么事端,或是有大的变革,想必也是命了。
她虽有向慕容子书讨情,但眼下这情形,未必等的到那一天。
“太子还是终日游乐,长公主身体近日尚还好些。”吴君昊轻言禀报,微微侧脸撇一眼纳兰颜
之,终又言,“皇上说,自是天命难违,怕是抵不过去。”
“眼见着……”纳兰颜之对着吴君昊微微一提眉,骤然止语,沉思一番才言,“你如今手上还有
多少兵马可用?”
“如今朝中势力全靠向八王爷,我父亲也被架空,我手中的兵权也被收在大将军手中。只是……却有些亲信,也并不多。”
“我有听传言说,八王爷是私生子,恐怕不是父皇亲生孩儿,确有其事? ”纳兰颜之目光灼灼,正视吴君昊。
一听此言,吴君昊是诚惶诚恐,深吸一口气才言:“这般传言想来是无事小人散播的,不足为信。”
“无事小人散播的言论竟还能流到轩临,我的耳朵里,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吧。”纳兰颜之突又收回视线,正视前方,深遂难测。
只在心里头盘算着,若说真是抵不过去,最终要被他人谋朝篡位,不如就直接灭了干净。
吴君昊自然不知纳兰颜之心中所想,只是微微福身出言:“此事定会查明真相了告之公主。”
“如今南明国内忧外患,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纳兰颜之言毕便转身往马车那处走去。
吴君昊不自禁在身后唤道:“公主。”
纳兰颜之回首,静等他出言。
“无事了。”吴君昊最终还是未有说出口,只怕说了她也不会在顾及自己的生死。
纳兰颜之微微垂眉,口气比之前多些温和:“吴大人。”
吴君昊听纳兰颜之这般唤自己,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本能的应了一声:“在。”
“若果真如此,更要留着一条命,万不可拼死,大势己去,纵然失了命也挽回不了全局,不如留着一命手仞仇人。”纳兰颜之轻撇他一眼便提步径自往前去。
吴君昊细细的品着纳兰颜之方才所言,抬眸目送她的马车渐行渐远。
是福是祸躲不过,纳兰颜之自觉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一介女流之辈又该如何挽回国势,简直天
方夜谭。
更何况如今的天下也未是慕容子书的天下,要请一兵一卒,比登天还难。且请求轩临派军助援自
己的哥哥保助皇位,更是怡笑大方。
又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太子殿下,你好说也要硬气一回,万不可丢了骨气。
纳兰颜之只独自念想,未查觉马车渐行渐慢,车外头的黎夜出言启禀:“公主,前面是长乐公主
的马车。”
“我们让着她,让她先行。”纳兰颜之不想惹事,逐命马车靠边停,先让长乐公主驶过去。
然,长乐公主的马车还未有驶过去,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杀人偿命!纵然你是公主,也不能够徇私枉法!还我儿子的性命来!”
哭天抢地的男子是一介贫民,四十有余,声声泣诉,句句笃定。
这一闹,便引来了无数人围观,更是把长乐公主的去路堵水泄不通。
长乐自然生气,竟有刁民敢当街拦她的马车,当下便出言道:“赶紧让他起开!”
今日跟着长乐公主随驾的侍卫一个未有,只有马车夫,那车夫也只是装装样子,吼了几声,那拉
车的男子自然也未有将他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半步不肯退让。
纳兰颜之心生好奇,忍不住撩起窗纱往外头细瞧了瞧,却见那四十岁的男子竟己直挺挺的躺在长
乐公主的马车前头,一面依旧反复说着方才那一套说辞。
怕是真有冤情,公主忖宠而娇,莫不是她手底下的人真心作威作服。
但在长乐眼里,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你爱躺着就躺着,自己所幸就压过去,反正也是贱命一
条。当即只言三个字:“碾过去。”
黎夜虽是一脸的淡然无色,心里却觉着长乐实在是过于草芥人命,嚣张跋扈到令人生厌。
马车里的纳兰颜之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那人也与自己非亲非故,但念想好歹也是一连人命,便
打算出言让黎夜救他起来,还未启唇,便见一位公子凭空出现,一把拉起躺在地上的男子,将他
推到马车边上,且又对着马车供手作揖:“还请公主给他一次机会,听他把事情说清楚,若说真是无理取闹,再罚他也不迟。”
声音磁性清亮,耳熟的紧。
“本宫现在没空,要回府上休息,有什么事等本宫有心情了再听。”长乐公主懒得与他费话,又提声一句,“驾车。”
那四十岁的男子又不顾性命的冲到马车前头,且伸开双臂,嘴里念叨着:“你就算是公主也要讲王法,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他不过就是一个阉人,凭什么草芥人命!?我四十岁才得子,为何连一个公道都讨不回了!?”
这男子到真不是故意要令长乐公主难堪,实在是叫天天灵,叫地地不应,京城的衙门也不敢管他这档子事,可他老来得子,越想越气,自然不肯妥协。
纳兰颜之心中默然,阉人?草芥人命?难道是长乐公主身边的明修奴才做了不为之事?只在一旁细细伶听。
“还请公主给他一次申冤的机会。”萧奈拱手作揖,微蹙俊眉。
这人在最近是出了名的,问其缘由,却是明修在驾车时不顾及避让活活碾死了他那儿子,因是长乐公主的人,更是无人敢理无人敢管了,故才让他出此下策。
纳兰颜之撩起纱帘往出言的男子那处望去,只觉着眼熟,若说没记错,与他,己是第三次见面了。
头一次是差点被他的马匹撞倒。
第二次是在枫染山,他扶住差点跌倒的长宁公主。
这第三次便是眼下。
萧奈,是宫里头新封的御前侍卫,正是眼下颇被皇上认可的新人,连陈皇后也是对他赞赏有佳。
可长乐公主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除了当今皇上及皇后连太子都未必放在眼里,管他是谁,
一概的不屑一顾,当下便冷笑出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说话,他又算是个什么东
西,怎敢来拦本宫的马车。不想人头落地就要识趣,否则别管本宫不客气。”
此时长宁公主也一道在马车里,撩起窗纱往外头一瞧,却是萧奈,连忙的提醒长乐公主:“方才
替人求情的那位是父皇身边的御前侍卫萧奈。”
长乐盯着长宁的脸庞,微微挑眉,随即又轻嗤一声:“也不过是个侍卫,一同撵过去。”
长宁的脸色一变,心下暗暗着急,又思忖长乐恃宠而娇,未必肯听她劝,往窗外一撇,却见是纳兰颜之的马车,当下便生出一个主意:“此刻六王妃的马车就在前头,不如将这个难题抛给六王府,让六王爷定夺。如此一来也显公主大气,又可堵住悠悠纵口,岂不好?”
哎哟哟,真心不是要给六王爷及六王妃穿小鞋的,实在无计可施。
长乐公主果真将此话听进耳朵里,一面暗暗思忖着自己的人自然不舍得动手,且那一日皇上那般赞许纳兰颜之,心中难免也些不平,便想着将此事丢到她手里也好,只看她如何处置才能二面都俱到。随即便命底下人去对纳兰颜之说明意向。
长宁见长乐如此,才长松一口气,一面又暗暗忏悔自己之过。
纳兰颜之坐在马车里头,只听不言,在心里头暗暗发笑,这京城是由太子监管,什么时候能轮的到六王府出面办事,根本就是存心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自己。
这事太过难办,一个不小心便要得罪一票人,眼下却又不得不应承。
前来禀报的奴才未有听到纳兰颜之的只字片语,又问:“请六王妃回奴才一句话。”
“知道了。”纳兰颜之应诺,又对黎夜使了一个眼色,出言,“本妃先行一步,公主可使得?”
长乐公主心中讪乐,自然愿意,便让车夫靠街边停住马车,让纳兰颜之先行过去。她径自撩起纱
幔瞧着纳兰颜之的马车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却也瞧见了萧奈的侧脸。
或许这一轻撇,才是向佛用五百年讨来的,只一个瞬间,便一见倾心,误了终身。
少女的情怀在此刻体显的尤为强烈,懵懂失魄的心竟随着那男子轻掀的衣袍一同而去。
一见钟情,多少与色相有关,却也与缘份有染,亦或是上辈子就定下的情,可这份撩拔到底是一
个人的,还是二个人的?
长宁公主见长乐如此失魂,更是一脸黯然,她突然明白,这个男人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与
她有缘无份。
“他唤什么名字?”长乐眼梢带笑,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长宁公主。
那个拉长的背影,渐渐模糊,却又如此清晰,一点点的落进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萧奈。”长宁公主失魂落魄,脱口而出。
长乐回过神来细瞧长宁公主的神情,当即就暗了脸色:“父皇身边的御前侍卫不止一个,你个个
都知晓他们的名字?”
长宁一听长乐这般口气,急忙低下头:“他是父皇身边近日最得势的红人,只听太子提及过,便
知道是唤这个名字。”
长乐明眸轻转,微微挑眉,只应一个“哦?”字,尾音绕上,一面在心里暗暗打主意。
她看上的人,不允许再有别人瞧上,若是发现有什么,定要斩草除根。
而那一头的纳兰颜之也不敢逾越,正巧萧奈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此案由他交到太子手上,最为妥当。
故那四十岁的男子只到六王府转了一圈,又由萧奈带进了宫中。
慕容子文一听此事,二话未说,当即拖明修出去砍头,又命长乐禁足一月。
皇上听闻此事,直夸太子行事断果公正,是社稷之材,陈皇后更是得意,无论长乐如何哭诉,都无济与事。
也因此事,陈皇后对六王府也稍稍放下些心,他们既知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的道理,往后也可让他们痛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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