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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景楼&光棍房
元朗临近海边的村子很安静,也干净,赶上天气好的话会见到不少星星——相比起市内来说。买下来的时候几乎没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因为来看房的那天晚上夜色很好,就一口说定了。坐在露台上看着夜空里几点隐约闪耀的星光苏星柏想起了奀叔,和他说过的话。
自从出了狱他没再去见过奀叔,一是因为没什么可说,二是因为他不想证明奀叔的话是对的,直到现在,哪怕将来,甚至是这辈子都一样。在监狱里那三年的每一天他都在想,对姚可可到底是更爱一分还是更恨一分,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结果一天天累积下来,竟然发现非但分不出更忘不了,像得了病一样,凡是涉及姚可可的事都会影响他的理智,让他变得无力思考直至深坠泥潭。
他也无法分辨出狱后那几年行尸走肉般被人踩来踩去的窝囊日子算是好或不好,但是当坐在属于自己的房顶,迎面海风吹散他喷出的烟雾,带过来透体的清凉,他又觉得活着真好,至于哪里好,说不上。总归是好到带手下小弟们去挑家具的时候路过一间健身器材店,玻璃橱窗里展示着新上架的健身车,便鬼使神差的停了脚步买下来的程度。
然后把它摆在天台上,从来不用,他的腿用不了这个东西,小弟们也很知趣的从不问起,只是不见得人人都这么知趣就是了。
“我们CO哥真是品味非凡,买这种东西当花瓶来摆,钱多没处用不如请我吃大餐啊。”
梁笑棠嘴炮一开,再好的景色也跟垃圾无异,苏星柏一个眼刀飞过去,当事人没收到,只见他放下手中的啤酒罐跨上了健身车座。
“这个没通电的。请你吃馄饨面宵夜怎么样?”
“给你那个姚大状买的吧,”梁笑棠没理他,趴在把手上捞过自己的啤酒继续恶心苏星柏。“不过你这间屋子闻起来也没什么女人味,她好像不常来嘛。”
“……………………………………是啊,怎样?”
“没。“梁笑棠一挑眉,”这么开不起玩笑?我就是觉得浪费而已,再说像姚大状那么好身材,人家也用不上。”
“其实你找我做拍档不会是为了报仇吧。”
“你以为呢?”
“我仍然觉得……没那么简单咯。”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选我。”
“怎么说?”
“因为所有人当中只有我会乖乖任你差遣。”苏星柏毫不掩饰的挑起嘴角看着梁笑棠。
“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突然翻脸,背后给我一刀?”
“我已经试过了,你自己看到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梁笑棠不打算吃他这套,翻了翻眼仰头看向夜空,灌下最后一口啤酒。
“你知道我不会。”苏星柏拍了下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俯过身去撑住车把,直看向梁笑棠的眼睛里。“再说由今天开始,杀了你跟我自杀没有分别。”
“你这不是都很清楚吗?”
梁笑棠没有丝毫退意,歪了脑袋迎向苏星柏的视线,带着惯有的笑容。他知道,苏星柏也知道,那个软硬不吃的laughing哥只存在于传说中。现在苏星柏所认识的梁笑棠黑白难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论线人还是拍档,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甘愿做小伏低又足够机灵的帮手,而苏星柏也早已展示过自己,根本就不符合要求。
“我只是想你知道,只要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一天,你所要求的我都做得到,并且只有我做得到。”
这应该算得上诚挚的剖白,但梁笑棠不置可否,他出来混的时候,苏星柏还在拎着书包上学。能活到现在,“古惑仔”这三个字的含义,没人比他更清楚。尤其像苏星柏这种人,只会想把所有曾经看不起他,对不起他的人踩在他的跛脚下,然后放肆的讥讽他们。
最开始看中苏星柏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容易掌控又机灵的人,尽快去处理掉郑sir的事,那是梁笑棠唯一能为陪伴了自己两年的老上司做到的。其实这种踩界的事,该怎么算好呢?义气还是纪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很多时候现实总是比想象的要残酷,不那么美好。也庆幸过好在有巩sir这样的阿头,能理解并最终了结这件事。于是事后对苏星柏也产生了些愧疚感,毕竟害得他一度身陷险境。
其实在调查苏星柏的时候,已经有些感触,也许这个人不是没得救,他之所以走上□□,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女人。以至于梁笑棠也天真了那么一下下,想拉这个瘸子一把,并一厢情愿的觉得苏星柏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但后来他总结过,当时自己疏漏了一点,就是苏星柏爱着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善类。
“…………”想到这里梁笑棠又环视了一下四周,整个屋顶彻头彻尾是为了泡妞而修,极尽浪漫之能,停在楼下的跑车也分外惹人注目。“其实你…………”
“什么?”
“其实你喜欢那个姚大状什么?”
“…………………………”苏星柏的神情瞬间沉下来。
“好,当我没问。”梁笑棠立刻举起双手打住这个话题,然后从车上下来把空酒罐扔进垃圾筒,径自去往楼下。“明天要见过你的人马和地头,我先去睡了。”
“我不知道。”
“啊?”梁笑棠在没开灯的楼梯间停了脚步抬头望上去,看见苏星柏靠着天台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怎么中意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梁笑棠低了头笑起来,现在他需要休息,可不想跟苏星柏探讨这个没完没了的问题。“当然不需要,早抖。”
直到下面传来客房门关上的声音,苏星柏才挪动了下身体,坐回到沙发上把自己摊开来。
今天的夜色也不错,能看到几颗星星,虽然没有多闪亮,但总归是有。
莫一烈让梁笑棠选人的时候他还是没控制住的捏了把汗,天知道梁笑棠会不会突然抽风就选了辣姜呢?那套梁笑棠的话,自己去睡街也是用不了几天的事。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姚可可的若即若离似是而非已经够难猜,即便算是他苏星柏不懂女人就罢了,可梁笑棠身为一个男人居然也不遑多让。
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摸出支烟咬在嘴里点上,一边眯起眼扬起嘴角一边在心里贬损着梁笑棠,这个阴狠狡诈睚眦必报的家伙连性格都像女人一样难缠。
“中意一个人需要理由吗”这种话,本来就是想不出答案的人说给自己听的——他攥着口袋里总带有贴身温度的打火机心想。
“你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钟立文推开门的时候,梁笑棠的心情恰巧不怎么好,他正赤着腿坐在沙发扶手上给自己的伤口拆线,背脊的汗水把靛蓝色衬衫打湿了一片。
“大佬你半个月都没回来几次,我怕你儿子饿死。”钟立文迅速进屋关上门,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一袋昆虫果冻。“要不要帮手?”
“唔该。”
钟立文放下手里的东西坐过去,掰开他的腿检查了下伤口。
“………………再等几天吧?”
“不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但是……”
“没事。”梁笑棠把手里的镊子递到钟立文面前。
钟立文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接过镊子开始小心翼翼的挑线。这伤口附近还微微红肿着,根本没有痊愈到可以放心拆线的程度,尽管已经用了超出常人的恢复时间,每挑起一下梁笑棠的身体都在发颤,腿上肌肉止不住的痉挛。钟立文腾不出手去安抚,只能尽量下手利落些,这是减轻他痛苦的最好方法。
“义丰那边顺利吗?”
“不错,大佬很看得起我。”
“…………在我面前你用不用这么敬业啊………………”
“你想说什么啊这位阿sir?”
“啧………………算了。”钟立文白了他一眼,接着又埋头继续忙。“所以你就每天把领口开这么低回报你的好大佬啊?”
“我以前在进兴的时候也是这么穿的,阿sir不是连怎么穿衣服都要过问吧……嘶!!!”挑松开一个线头的时候梁笑棠冷不防吸了口凉气,抓着钟立文肩头止住他的动作。
“喂没事吧?都说过几天再拆了!”钟立文险些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停了手抬头询问。
“没事,横竖都一样,无谓再多等几天。”
“……………………”
在这件事上跟梁笑棠死磕一点意义也没有,钟立文干脆闭了嘴继续专心拆线。他也不确定梁笑棠是在赌气还是为了什么别的,每次受伤只要到了普通人可以出院的时间,就绝不在医院里多待半秒,好像那会让他显得很柔弱。他倒也不讳疾忌医,回了家自己按部就班的吃药上药,只是不许别人多嘴,特别是钟立文。
“忍着点。”
终于把几个线头剪断,准备逐个扯出来之前钟立文自己先擦了把汗。梁笑棠没应声,稍微弓起身,不轻不重的抓紧了些钟立文的肩头,他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汗珠大颗大颗的从面颊滑落汇聚在下颌。
然后滴在钟立文颈间。
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十几秒,钟立文眨了几下眼,接着听到自己的耳鸣声。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早知不干了,他想。
“喂……”梁笑棠反倒先等不及催促起来。
“你别动!”他有些气闷,皱紧了眉用镊子镊住线头往外拉。
只要挑完了线,拉的时候其实不会太痛,只是思及自己的凄惨青春钟sir觉得有点亏。也许他本也可以像其他同事那样谈个恋爱每天有人陪着一起吃饭假期就宅在家里睡个懒觉或者偶尔出去浪漫下,而不是每天惦记着些不知所谓的有的没的还得给谁喂喂他家的虫子,然后终于有一天神经到对着这人袒露了大半的身体觉得特别尴尬。
以及最可气的是——这些还都是他自找的。
拆完线消过毒换上新纱布,一切收拾妥当,钟立文觉得自己空前的饿,想也没想就抄起电话拨了附近的义发茶餐厅叫了一大堆,直叫到负责埋单那位的的眼神能杀死他才算完。
“阿sir就是阿sir,拆个线都这么贵,我下次还是去医院得了,省不少。”梁笑棠拆开包装给嚣士换上果冻,没好气的说。
“切,去医院医生会允许你这样就拆线?别做梦。”
“所以说我就是命衰,连朋友都不如那个死瘸子交的好,人家为兄弟两肋插刀,我连拆个线都要被吃到倾家荡产,真是……”
“你是说那个叫爆登的?”钟立文从冰箱拿了几罐啤酒大咧咧的坐在梁笑棠身旁,看着他逗嚣士吃饭。
“除了他还有谁。”
“唔………………不过现在像这样讲义气的□□也很少见了,算是难得吧……”
“嗤……”梁笑棠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我开玩笑的。”
“啊???”
“其实我怀疑……爆登啊…………”梁笑棠拉上笼门勾了勾手指,钟立文随即附耳过去。“可能是对死瘸子有那个意思。”
“…………………………”一口啤酒噎在喉咙半晌,看梁笑棠无所谓的摩挲了下眼皮,才艰难的咽下去。
“至于这种反应么你?”
“不是………………”钟立文在心里默默的喷了他一脸啤酒。
“听说他等那个跛仔坐牢等了三年,啧啧……幸好只判了三年,要十八年他可以改名叫王宝钏。”梁笑棠说着刚把手伸向桌上的冰啤酒就被钟立文挡在一旁,然后顺道给推向旁边的盛满白开水的马克杯。
“那你是想被吃的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呢还是想要个留胡子的王宝钏?”
“借你吉言,明天开始就不用倾家荡产了。”
“?”
“这里离新界太远,来来回回太麻烦,所以我要搬到瘸子家去住。”
“噗!!!”钟立文这回真的把酒喷出来了。“咳咳咳……………”
“喂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去跟他同居?”
“迟些你会知道的。”
“不是……咳咳……就不怕那位王宝钏打翻醋坛子把你干掉吗?”
“有这个胆量他早成CO嫂了好吗。”
“……………………………………………………”
坦白说,与其扯什么爆登,还不如提防苏星柏多点,只是钟立文不知道该怎么对梁笑棠讲,这是公事,现在他无法插手,更无法阻止他去涉险。这个无牵无挂无畏的人直到现在也未改变,说不上好或坏,唯一能证明的就是——这个世界上也许仍然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牵挂的。
真是…………叫人丧气。
当晚梁笑棠先行离开,走的时候关掉了屋里的灯,隔段时间钟立文再走,所以他有幸从窗帘缝隙里目睹了梁笑棠和司徒凯在楼下的争执。CIB跟踪组的人他们很少见,印象也不怎么深刻,接触比较多的是情报分析组和监听组,再就是几个职位比较高的上司。关于司徒凯,也只听梁笑棠提起过说是在警校的同期同学,喜欢吃红豆沙,人很不错,再无其他。
看着梁笑棠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甩手而去,钟立文突然觉得,所谓“再无其他”,大概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当然,梁笑棠绝不是个跟“迟钝”二字有半点牵扯的人,他只是不希望“再有其他”罢了。
轻轻掩上窗帘缝隙钟立文倚住墙边,对着昏暗的天花板长出了口气。人经历的越多,就越克制。但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不想了,而是理性告诉你——不会有结果,便不再去想。
然而当下最头疼的是,爆登也好司徒凯也好或是又有什么别的人都好,都关自己屁事?钟立文沿着墙边坐下去,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钟表规律的节奏,可是连这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仿佛也变得嘈杂起来,他抓了几下头发恼火的想着,到底怎样才能让自己别再想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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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铺垫什么的就是最讨厌,赶紧肉一下算了(自己糊自己熊脸真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