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白

　　一只蠢……猪
　　回家的途中，太阳公公已经钻被窝了。本公子睡了一个好觉，现正神采奕奕，不免对口腹之物起了些心思。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毕竟古人有云吃喝拉撒睡人之常情，后人也有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我早上赶着出门，中午又睡过去了，饿了两顿，腹中空虚得很。
　　厨房的张大娘是我以前从帝锦城最著名的酒楼挖来的，这是我前半辈子最满意的一件事。当时她还只是个打下手的，为人木衲不会说好话讨巧，被大厨压榨得挺惨。偶然一次我吃了她做的凉拌三丝，然后就被我这个伯乐发掘了出来带回自己家里。后来听张大娘说她幼时得到名师指点，于厨艺一事颇有研究，只是一直没有从事这方面的职业，后来丈夫死了孩子又小就靠她养家糊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门手艺。张大娘简直就是厨神，只要是她做出来的，就算是一个白面馒头都能让人赞不绝口。我不管是前线征战还是游山玩水都要带着，没办法，吃过张大娘做的饭菜再去吃别人准备的东西简直比凌迟更痛苦，胃口给养叼了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不过作为一个吃货，我也从没想过要改。
　　离开帝锦城之前我还遗憾今后再也没有这等口福了，打算去跟大娘道个别，结果去了却发现张大娘竟然没和他的儿子媳妇住一起，而是在城门口弄了个茅草房子摆了个茶水铺子，还挂了个横幅，用斗大的字写着安定王爷是冤枉的，让我相当感动——这就是吃出来的交情啊，比什么竹马竹马靠谱多了！我害怕她再这样下去会惹得那XX一个不高兴嘴一张手一挥就丢了性命，此等珍馐美味就此断了传承实在是当今一大憾事，所以干脆走之前偷偷地将她也带上了。
　　一路上想着一会儿回去吃点什么，听一希说前段时间定的西北羊肉今天该到了，那不如烤羊腿好了，这还是以前打仗的时候吃过，再做点饺子，好久没吃了，嗯，干脆再弄点羊肉串自己烤着吃，这还是上辈子吃过的东西，干脆今晚上就吃烧烤好了，夜凉如水吃这个正好。再炖点羊骨头汤，这西北羊肉味道比别地儿的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要浪费了。只是现在吃这个可能有点上火，那就再喝点桃花酿，又香又醇润肺降火生津止渴，甚好甚好！
　　“咕噜咕噜……”
　　瞥一眼身边的一希，他正偏着头仔细欣赏街边的世俗人情，我咳了两声，摇着扇子，一路脚不沾地意气风扬走到家门口，却发现饭团儿正朝我挤眉弄眼。
　　“什么事儿？”我不甚在意的一路朝厨房走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得赶紧去定菜单。
　　“公子，朱少爷来了，在前厅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我停下脚，“他来干嘛的？”阴魂不散猪！
　　“小的不知。”
　　我转身朝前厅走，饭团跟在后面，“公子，要不我去厨房看看，您晚上想吃点儿啥先让张大娘准备着？”
　　我甚满意的点头，“小子挺机灵的，”不过想到前厅那个猪……咳，朱少爷，什么胃口都没了，真是扫兴！“算了，我先去前面看看，谁知道那猪少爷来干嘛的。你先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儿，让她先吃饭别等我了。”
　　“老太太也在前厅呢！”
　　……
　　我顿了一下，紧接着脚下迈的步子加大加快，变成了竞走运动员的速度。
　　前厅里老太太和猪少爷正相谈甚欢，我走进去两人都没注意到我。
　　“朱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纵然心里的怒气跟爆发前的火山一样，我还是得先客套一下，毕竟，咱现在是个读书人了嘛！
　　老太太笑眯眯的，“不用这么客气，承明也是自己人，不会介意的！”
　　。。。。。。谁跟他是自己人？！！！
　　还没等我消化完，老太太就拉着我说：“小白啊，今天承明特意过来看我的，陪我这老婆子说了好久的话。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咱家的张大娘烧得一手好菜，你有口福了！”后半句话是对那头猪说的。
　　我抽搐着嘴角，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菊花儿一样的笑脸，一边极力忍耐一边暗暗后悔，我真是个白痴当初为什么不干脆取个没有白啊痴啊的名字啊！然后将炮口对准那个阴险狡诈惹是生非的猪，“真是的，劳猪少爷大驾让在下这个做儿子的惶恐。”装什么孝顺，就算老太太亲生儿子没了还有我这个干儿子呢，你算那根葱啊！
　　我看见猪的眼睛跳了跳，“哪里哪里，这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儿心意，再者江澜当初临走时曾托我照顾好老太太，我定不会辜负他的。”
　　！！！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王八蛋！！！当初江澜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把你吊在城门口示众，NND装什么情深义重啊，不是你人江澜会背井离乡逃之夭夭还死在帝锦城里连尸体都找不到么，狗日的混帐猪！
　　纵然心里有一千匹草泥马飞驰而过，我还是假装淡定。老太太还没有认识到这个敌人的险恶用心，老子又不是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只好暂且虚以委蛇，权当请了个不花钱的戏子来给老太太逗趣儿解闷儿好了。好容易等老太太累了让丫头陪着去了房里休息，我也就不再客气了，“外面天都黑了，猪少爷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慢走不送了！”老子还没吃饭！！！
　　“江澜在哪儿？”显然没了老太太在猪也原形必漏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知道。”
　　“宁远白，我再问你一次，江澜到底在哪？！”
　　切，以为疾言厉色老子就会怕你啊，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砍过人头的好男儿，你就是拿刀架老子脖子上老子也不可面不改色气不喘！“你滚吧！”
　　显然那猪心理承受能力不大好，面红耳赤的瞪着我，“宁远白！”语气里充满了威胁意味儿。
　　我毫不在意的挖了挖耳朵，一边让门口的饭团儿进来，“去，让张大娘把烧烤架子架上，待会儿本公子亲自露上一手让你们见识见识。对了，再去问问老太太今儿晚上想吃什么。”
　　还没等饭团儿出去，老太太的丫头就进来了，说老太太说的，让我晚上陪着朱少爷好好聊聊，还把埋梅花树底下的竹叶青挖了一坛子出来给我们助兴……我看也不看那头猪，对那丫头说：“那什么，竹叶青留下吧”正好一会喝，比桃花酿还好些，“再回去跟老太太说，猪少爷说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娇妻幼子等着不便久留，已经回家了。”
　　我见那丫头瞄了一眼站旁边儿的猪少爷那张五彩缤纷的脸，低低咳了一声儿，“知道回去该怎么说话吧？”
　　没等丫头搭话那猪少爷一挥袖子出门走了。
　　走了好，再等会儿老子可能就忍不住了，看是你脸皮厚还是老子拳头硬！打死了算完，也是替天行道为人民群众除了一大害！

　　等烧烤架子架好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已经到了树梢头，我的肚子老早就咕咕叫了。羊肉串儿什么的弄起来太费劲儿，我也勉强将就着让厨房的人切成肉片儿先解解馋。张大娘正在炉子上忙活着，饭团儿和一希一边跟着打下手，一边毫无形象不住地把东西往嘴里塞，看得我直摇头，真是糟蹋了这良辰美景，有辱斯文啊！
　　我自己涂涂抹抹，烧烤这东西得自己动手才来得有趣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弄了，这乍一动手就有点儿手忙脚乱的，好容易烤熟了，尝着味道却不怎么样。我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斯文面皮儿，守着张大娘跟饭团儿兄弟俩抢……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被烧烤饺子和竹叶青填了九分饱，身边这些古代的大叔大婶儿丫头小厮没见过什么世面，颇有些意犹未尽，索性让他们接着热闹，自己一个人回房打算睡觉——竹叶青后劲有点大，脑子都有点昏沉沉的。
　　梦里像是看见了江澜，梁睿派人来杀我的时候，他推了我一把，替我挡了原本该是我心口上的一刀，嘴里冒着血泡奄奄一息，怎么也不肯闭眼，拉着我的袖子用几不可闻的颤音喊了一声娘。
　　不知不觉间醒过来，眼睛酸得发痛，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这个性子犟得要命的男人一辈子比我还凄惨，可心里比谁都柔软，就算这样过了一辈子，临走的时候还是带着笑，只因为我说了一句一定把他母亲当亲娘对待。一希听见响动进来，我看着他就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江澜的时候，一样发黄的脸皮，一样没几两肉的身体，一样倔的眼神，只是再也看不到那张一笑就有俩酒窝的脸了。
　　大概被我直勾勾的看得有点害怕了，一希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递过一碗茶，手里拿了张帖子，“刚刚石府上来人了，我见公子睡着了就没让他进来，这是他留下的帖子，说是想请公子过府一叙。”
　　石府？跟石家三公子今天不是刚聚过了么，这么闲？我接过一看，上面的字看上去比苏嘉恒写的有气派，我心里有点奇怪，这石三公子的字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怎么画个画儿跟鬼画符似的？结果瞥一眼落款，差点连刚吞下去的茶都喷出来。
　　落款的三个字仿若铁划银钩苍劲有力：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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