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狐

　　或许有人把狐狸养在家里当宠物，但是绝不会有人把男人养在家里白吃白喝，而且一我现在的经济能力，根本包养不起狐狸这种姿色的美男。
　　所以，我决定给他找一身衣服，然后把他丢出去。
　　“明月，你一定要把我赶出去么？”狐狸可怜巴巴地用手指戳戳我的肩膀。
　　我瞪了他一眼，“不一定，你也可以选择自己滚蛋。”
　　“明月，你真的好无情，怎么说我也帮你暖了好几天的被窝。”
　　“闭嘴。”一想到我抱着个光溜溜的大男人睡了好几夜，我就有种扒了他狐狸皮的冲动。“你以前住的古墓就在林子那边，你自己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我在黑不溜秋的墓室里守了一千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才不要回去。”狐狸撅着嘴甩来。
　　“你爱去哪去哪，总之别跟着我。”话音刚落，我就接到了何赞阳的电话，他似乎喝醉了，口齿一直不清。
　　“请问是林小姐么？这里是‘恒星’，何先生喝醉了，一直嚷着要找您，请问你可以来店里一趟么？”
　　“稍等，我马上到。”挂了电话，狐狸还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别跟我装可怜，人妖殊途，我是不可能收留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随手画了个符贴在狐狸胸口上，“最多一个小时，定身咒就会解开，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去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跟着老太婆的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她很少手把手的教我，偶尔遇到个把不屑亲手处理的小鬼小怪就把我推上去，老太婆总是说，人要靠着自己的能力活下去，巫女也是这样，不会有人帮你，非生即死。
　　我至今仍是一个灵性不足的小巫女，离成为禁厌师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何赞阳喝成了一团烂泥，趴在吧台上乱嚷嚷，“林恪在哪里？林恪，我要见她。”
　　我跟酒保说了声抱歉，使出吃奶的斤把何赞阳拖出酒吧，他再瘦也是个1米8的大男人，刚出酒吧门我就两腿一软，两个人都摊在地上，何赞阳索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在街边就寝了，我蹲在一旁拍拍他的脸，“何赞阳你醒醒，这是大街上，不能睡这里。”
　　何赞阳微微睁开眼睛，忽然间爬起来，抓住我的领子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林恪，终于抓到你了，你这个骗子。”
　　我掰开他的手，“我骗你什么了？”
　　“我哥、我哥他不会是凶手。”何赞阳两眼充血地怒视着我。“你这个骗子。”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走，你跟我走。”何赞阳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把我的骨头折断。
　　医院里静寂了，导医台上的钟没走一秒都会留下清晰的脚步声，何赞阳拉着我的手，飞快的穿过医院的走廊，最终停在重症监护室外。
　　病床上的男子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管子，静静地躺在那里，除了心跳仪微弱的工作声以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昨天来找过我。”我喃喃地说。“我要他的心，他不肯。”
　　“他当然不会给你。”何赞阳有些激动，声音略略嘶哑，“他的心分成了那么多份，给他妻子和孩子，给他的弟弟，给他的病人，他怎么可能把心给你？”
　　“可是，有个女人为他而死。”
　　“所以你就相信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何赞阳把我的肩握得生疼，“林恪，你不是可以看见亡灵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他真相？”
　　我抬起头看着何赞阳清秀的脸，从他的瞳孔里看着自己渐渐变为深红的右眼，脑海里呈现的是何赞阳的过去，走马观花一般，飞快的从我的眼前掠过。我看到他记忆里的哥哥，谦逊温和，为家人鞠躬尽瘁，我看到他们幸福的童年，疾苦的少年和无奈的青年，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成为他的嫂子，成为亦母亦嫂的角色，我看到何赞阳的欣喜和他哥哥的落寞，然后，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漆黑一片，我的眼睛剧痛，温热地液体喷涌而出。
　　在何赞阳的惊呼中，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右眼被纱布笼罩着，何赞阳满脸愧疚地坐在我的床头，酒已经完全醒了，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很狼狈。”林恪，对不起。”
　　“没关系。”我艰难地坐起来，伸手去摘眼睛上的纱布。“我怎么了？”
　　“别碰。”何赞阳抓住我的手，“你眼睛受伤了。”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糟了。”我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面跑。
　　“林恪，怎么了？”
　　“来不及了。”我撕掉右眼的纱布，暴露在阳光下的一瞬间，我的眼睛撕心裂肺的痛。
　　何赞阳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林恪，你现在需要休息。”
　　“何赞阳，或许我真的错了，这本身就是一个骗局，我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假象，或许有一个远比我强大的禁厌师，他操控亡灵制造了这些假象，他知道你哥哥会来找我，如果我渡他不过，他就会死，他希望你哥哥死，因为他不能亲手杀死他。”
　　我的手占满了右眼流出的鲜血，不，那不是我的血，那是何赞阳哥哥的血，是我亲手杀了他，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可是亡灵会。我看到的是亡灵传达给我的幻境，我忘了老太婆说过幻境可真可假，只是一味地相信。
　　我哭了，不知道眼睛里流出的是血还是泪，“何赞阳，我才是凶手，我本可以渡他过劫，可是我没有，我以为亡灵不会说谎，所以我轻易的相信了，现在我想挽回，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感应不到张婧，也感应不到你哥哥……”
　　“林恪，你冷静些。”
　　“何赞阳，我以为这世间上所有的禁厌师都有一颗纯洁的心，至少这是眼睛选择主人的重要条件，禁厌师不能杀人，所以你哥哥不会死，可是他的灵魂回不来了，他再也不会醒来，我渡不过他这一劫，因为我就是他的那道劫……”
　　何赞阳抱着我，“林恪，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一个好人，我做了孽，永远也不能成为禁厌师。”
　　“没关系的，林恪，你只要做个普通的姑娘就好。”
　　我没有让何赞阳送我回家，宅子的围墙已经不再诚实了，或许是因为老太婆走了，宅子的结界也随之被削弱，而我只是个道行不深的巫女，不足以撑起如此强大的符咒。宅子的大门锁着，门外停着一辆警车，胖胖的警察靠在车上，焦急地看着手表。
　　“请我您有事么？”
　　胖警官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你是尹明月？住在这里是不是？”
　　我点点头，尹明月是我曾经的名字，在那场灭门的大火之前。
　　“太好了。”胖警官打开车后门，“他就交给你了。”
　　我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只见狐狸在后座上蜷缩成一团，睡的正香，我赶忙把门关上，“警官，这个人我不认识。”
　　“你叫尹明月对不对？住在这里对不对？今年21岁，属马对不对？”
　　我点点头。
　　“那就没错。”警官把狐狸拖出来推给我，“你老公晕倒在郊外的林子里，我要送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非要回来找你，都等了一整天了，真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老婆，不管自己老公死活。”
　　“不是……我跟他……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一向不善言辞，现在更不知道如何解释。
　　“最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胖警官怒目圆瞪，“再让我知道你这么对你老公我就抓你进局子。”
　　目送胖警官离开，狐狸靠在我身上睡的心安理得，我拍拍他的脸，“醒醒，回家了。”
　　没动静。
　　这家伙确定自己不是猪精而是狐狸精？
　　“不睁眼我松手了啊。”
　　我说到做到，刚一放手狐狸就仰面躺在地上，“狐狸？美男？观夜？表哥？”
　　没有回音。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狐狸拖回房间的床上，他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那张睡脸却美的惊心动魄。
　　“看在你长得帅又生病的份上，今天让你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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