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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贝小北第一次见到莫向南的时候,正坐在桌边吃饭。再简单不过的清淡菜式。一菜一汤,绿油油的小青菜炒肥厚香菇,红红黄黄的西红杮鸡蛋汤。她捧着一小碗米饭,正细嚼慢咽着,脑袋里却在想明天到底要如何才能将杜安邦绑在病床上别再闹腾了。
大约是病着的原故,一向如大哥哥般爽朗可亲的杜安邦突然间就变了性子。焦躁,蛮横,不讲理又幼稚。也不知道都病成那样了,还哪里来的劲儿,三两句言语不顺,便伸手一把将她推翻在地。贝小北的腰不巧磕在了头柜上,钻心眼儿的疼让贝小北眼泪在眼框里直转,试了好几次愣是没有爬得起来。杜安邦过意不过,明知四肢无力帮不上什么忙,却还是把手伸到她跟前。贝小北看都不看,也是一把推开了,心里暗暗憋了一口气发了狠劲儿站了起来,慢慢踱到床尾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出门。手都握上门把儿了,想想还是停住撂了句话:“不高兴可以发脾气,想怎么发都行。但是出院是没可能的事,你要是真狠得下心就多推我几次,最好是弄出点什么问题来,我也就不再需要操这些个心了。”
话一撂完,头也不回的关了门就走了。
杜安邦病了有些时日了,一直在普通病房做着保守治疗。前天她把钱打到医院帐户后,杜安邦就转到了特护病房,各项检查都做起来,就等报告出来配型了。这本该是件好事,可谁还能比他更明白,他杜安邦和贝小北两个人现在的状况下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到这首付的医药费10万元的。他俩偏偏谁都不笨,也不情愿装傻,虽彼此都不挑明,只各自偏执的一意孤行。
就这么简单:她要他活着,而他不要她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贝小北抿紧嘴角苦笑。这才不叫傻,她只是分得清楚什么更重要一些。有什么能大得过一条命呢?贝小北反复安慰自己这是值得的。他也就是个固执性子,说到底也只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罢了。这一想通心里也就不难受了,贝小北一步步地慢慢往回走。
腰眼处疼得厉害,但该是没伤着骨头,难受两天是难免了的。杜安邦,你还看着点下手呀!贝小北心里嘀咕着回了家。
这里应该也算是家吧!
同样是两天前搬进了这个她目前的家,一套小的单身公寓,贝小北拿钥匙打开门,望着小巧而精致的无一处不用心的小屋子,心里一阵唏嘘。
做了饭刚吃了不到一半,就听见门上钥匙转动的声音,一秒后,门被打开,修长挺拔的男子一手公文包,一手握钥匙,脚边上立着不大一个登机箱。黑色风衣下的西装干净整齐,一道褶都没有。他停在门口打量贝小北,眉目清朗,眼睛隐着暗色的光微微带着一些幽兰,嘴唇薄凉,注意了片刻后嘴角微微一勾说:“我是莫向南”。
贝小北自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后就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待来人自我介绍过后又不出一言的坐回去吃自己的饭。刚嚼完一口又站起来,面无表情讷讷地道:“你吃过了吗?”
莫向南或许没有想过贝小北见到她第一面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讲什么样的话。这一句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说得莫向南差点没有忍住笑出来。他微侧过身,将面上的表情归置归置,待再转过来的时候又是面无表情的板正模样。贝小北没再说话,放下碗到厨房里又拿了一个土豆出来,解冻了一块瘦肉,削了皮,切切炒炒。连同一碗白米饭一起端出来的时候,莫向南已经冲了澡换了家居的天蓝法兰绒衬衫并一件象牙色桃心领线衣坐在餐桌边等着吃了。他此刻一副闲散模样,与刚见面时严正的商务派头相去甚远,完全是一个家居的男人。
家居男人接过碗,看了一眼菜色并没说话,夹了一筷子土豆肉丝到碗里就吃了起来。
莫向南这样的男人,年青时便已经跻身成功人士的行列,一路走来都是身名显赫,权势财富傍身,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世上最美味的吃食,一早便已经吃了个遍,却不想会在这里被贝小北以土豆肉丝打发,而且还是仅入了细盐及微量的鸡精调味的土豆肉丝,口味特别特别的……家常。
虽是如此,但是莫向南自己心里明白,这个味道,他觉得似乎还不错。
坐在一旁吃饭的女孩,年纪并不特别大,也就二十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气质上很干净。此时正安静地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连咀嚼的声音都细微的几乎听不到。她从莫向南坐下开始吃饭起,就一直埋头吃自己碗里的白饭,不曾夹过一筷子的菜。
最后莫向南看不过去,夹了一筷子的土豆肉丝放到她碗里,她连头都没有抬,依旧低头吃饭,但是他夹的那一筷子菜,她没抗拒就着米饭吃完了。愈是如此,莫向南就越是对她好奇,吃饭的间隙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
贝小北仍然没有抬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他继续问。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竟没有一丝的恐慌和畏惧,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楚地说:“知道。”
这下换了莫向南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两个人又低了头继续吃饭。
莫向南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吃完饭开了笔记本电脑收了回了几封邮件便回卧室换了衣服准备休息。贝小北从餐厅收拾到厨房,再整理回客厅。最后洗了澡,提了浇花的水壶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走向小露台,完全漠视靠在床上年看书的莫向南。
小露台上吊垂着一盏小羊皮灯,闪着淡淡晕黄的光照得黢黑的夜里一隅的静好。原本这露台上,除一个小书架并一张小木桌两只小椅外,并无他物。贝小北坐在椅子上,盯着小桌子上的一盆小仙人球发呆。
这是她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在楼下的垃圾桶旁捡到的,亮白的瓷盆已经摔破,可是植物却很好,精神得不得了,待在角落里仿佛在看着贝小北。她走过去,将碎瓷片捡开,找了个袋子拎回来,在橱柜里找了一只粗陶杯子栽着。整理土的时候,发现根下一只小小的马口铁盒,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一张小小的字条,隽秀的小字写着:苏茉喜欢仲逸,很喜欢。
贝小北当时就呆住了,然后默默地将纸条放回铁盒里又埋回了植物的根下。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贝小北就被这样一段无法向别人言说的小女子情感触动了。这样秘密又珍贵的感情,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了吧!
白纸黑字,签名的那一瞬间,她就已失爱人和被爱的资格。
那天,杜安邦的主治医生再一次婉转地向她说明预存的医药费已经用完,三日内没有钱补进去的话,别说配型了,怕是连最保守的治疗都不能保证了。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有着极好的教养,并不盛气临人,大约是心疼贝小北家里有重病人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操持,也是被上面逼得没办法了的才亲自来和她说这个话。换任何一个年纪青些的医生护士,肯定就是要摆脸色了。贝小北是心存感激的,也能体谅。只是,她真的掏不出后续的治疗费了。
她呆呆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就是呆坐着,脑袋里空空的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直到垂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精致的裸色高跟鞋。才下意识地抬头看。
高挑的女子一身得体的装扮,约摸三十岁左右,略施薄粉,整个人光鲜明亮。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贝小北,浅浅一笑,眼中满是得意,仿佛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某样物件。
面对她的高傲眼神,贝小北虽然是仰视,却也倔强地不躲不闪,同样直直地望着。
像一场对峙,贝小北不想认输的时候,绝对不会自己败下阵来。到最后,那女子好似不想再浪费时间,开了口问:“家里有病人?”
贝小北不理她,却将眼神转向一边。
对方继续问:“医药费用完了?”
贝小北的不理不睬在对方的意料之内,她再开口说第三句的时候,已经直出重点:“我可以帮你。不管那是一笔多大的数字。”
虽然一直挺硬地撑着,但听到这话的一刻,她的心还是微微一颤。
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事情,她不是十来岁的稚子,对这个世界还满怀希望。自打杜安邦病后,她在医院,社会福利机构,民政部门不知来回跑了多少次,却一无所获时,她便对这个社会失望了,如今她已身心疲累,更不愿意再受人愚弄了。
女子一张名片放在她手里,平静地说:“货银两讫是自当的。我出资救你家人一命,而你给我丈夫生一个孩子。”
贝小北迅速地回头看她,眼里是不可思议的质疑,不点头也不摇头。
站着的人这回笑的有些苦,气势上不再强硬,慢条斯理地说:“你当我愿意?不得已罢了。无能为力的事是不分有钱没钱的。你想一想,给我打电话。”
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背挺得直直的,竟也是个要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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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这是《且停·江南》系列的第二篇。是我在,我爱的城市:南京。
这篇文章最初的起源是标题的名字《莫南向北》,情节是以前一个小短篇中的一小段故事的加长。
与之前一篇不同,这个没有存稿。每两天三千字已是我的极限,前提是保证质量。
最后:我内心里是喜欢贝小北的,她是唯一一个女主,我愿意写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