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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二)
站在省城豪华酒店的门口,梁玉兰心里还是有点突突。看着门口那一对横眉立目的大狮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她觉得她又后悔了,早知道如此,还是应该穿上新买的羊绒大衣。。。虽然梁玉兰心里忐忑着,看外表那依然是气定神闲,自信满满,微微扬着嘴角,挽着老胡慢慢的走到门口,跟在几个外国人后面,走进旋转门,这种自信,在酒店两侧高高帅帅的小伙子们弯腰喊:“欢迎光临!”的时候达到顶点。
来到前台,刚想问一下“望月亭”怎么走,前面已经多了一位彬彬有礼的迎宾小姐给热情得领路,这一路,也让在讲台上站了大半辈子的老胡同志心潮澎湃起来,本来对陪老太婆来参加这个所谓的同学聚会蛮抵触的,可是来了以后才发现,这是一个跟学校完全不同的新鲜世界,也还——挺有趣的吧。一边想着,老胡一边下意识挺了挺腰,好像这样可以让他不足170的身高,看起来能170一点。
推开包间的门,是一间豪华的会客厅,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满了人,梁玉兰一进去,眼睛亮了亮,看着那些或白了头发,或皱纹丛生的面孔,虽然已经有点变了样子,有很多还是一眼能认出来谁是谁。看了看他们大部分跟自己一样拘谨着,穿的也都是普普通通,朴朴素素,她的心一下子落了底。她在人群里搜索着,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刚想走过去,身边忽然传出一个细声细气的嗓音,:“吆,这不是玉兰吗!?怎么看起来,呵呵,这么“朴素”呀?这可不像你呢!”声音里透着几分奚落和尖刻,一边说着,一边还啧啧有声的咂嘴。
再过100年,梁玉兰也能瞬间认出这个让她浑身冒鸡皮疙瘩的声音,回头看着那个妆容精致,穿着皮草,像是贵妇人一样的女人,她也优雅地笑了,回敬道:“呀,这位富丽堂皇的太太是谁呢?让我猜猜!啊——难道是李雪花?”听梁玉兰这么一说,周围的很多人都笑了起来,李雪花是他们班里一个智力有点问题的胖女孩儿,眼睛奇小,鼻子硕大,不爱说话。到初一读完,就辍学回家了。贾银霞因为上初中那会儿长得胖,看背影和李雪花还真有点像,曾经多次被别人误喊作“李雪花”,为这哭了无数次。她生平第一恨梁玉兰,恨她横刀夺爱,估计第二恨就是李雪花三个字。好多年没听这个名字,如今听来还是会让她联想到曾经遭遇的耻辱而气的浑身发抖,不由恨恨地剜了梁玉兰几眼。
但许是年纪大了,人的脾气也能往下压一压,只见贾银霞那张刷了无数层粉的脸冷了一下子,不知想到什么又立即堆满了笑容,道:“玉兰啊,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我是银霞啊!你不记得我啦?”说完还上前亲热地拉起梁玉兰的胳膊,想往座位上引。梁玉兰看着对方那精彩丰呈五颜六色的脸,咬着牙,忍着笑。客气的推开她挽过来的手,说:“不用,我自己会走。”
经过这一闹,那边角落里那个人早已看到她,站起来笑容满面的冲她招手。她拉着老头子的手,三两步走了过去,这几步走的年轻又洒脱,跟好多年以前一样,狠狠抱住了那个人,说道:"死丫头,你可算知道回来喽!老姐姐真想你!"
只见被梁玉兰抱住的女人穿一件藏蓝色大衣,身形高高瘦瘦的,她的眼角泛着红,紧紧抱住玉兰,喃喃道:"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玉兰姐,一切都好吗?"
梁玉兰点点头道:"好,一切都好!"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也跟着有点湿润,想起过去曾经要好的四个姐妹,杨鲜花早早的就去了,另一个王艺珠出国定居了,现在国内就剩下自己和韩金凤,还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估计要不是有人张罗这次聚会,到死也不一定能见着。
韩金凤眨了眨眼睛,就开始一转不转的看玉兰,眼前的女人,脸上带着几分沧桑,但精致的轮廓还在,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小老太太。自从跟着丈夫所在的部队一起到了四川,这都好多年没有回到山西来了。抹抹眼睛,金凤指着老胡问道:“这位是胡老师吧 !”
梁玉兰回过神来,才忽然想起被她们晾在一边的老胡,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应道,“嗯,这是老胡!老胡,这是我的好姐妹,韩金凤!人家现在可是将军夫人了!”
“什么将军夫人!”一面掩着嘴笑着,一面说道:“不过就是些虚名,现在我家老谷年纪大了,早就退下来了!手里啊,就剩下俩警卫跟着啦!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就没跟我一起回来!”金凤的老公比她大了十多岁,还是她念中专时候军训的教官,当时谁都不支持她嫁给他,可是金凤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家里不同意,她就偷偷摸摸跟对方联系着,等到一毕业,直接跟着她的兵哥哥谷枫走了,给老韩家气的啊!直到他俩孩子都挺老大,才又回来认了亲,补了婚礼。不过金凤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个兵哥哥除了年龄大点,别的啥毛病没有,不抽烟,不喝酒,对她还一心一意,宠着照顾着。看着金凤保养得宜的脸,梁玉兰羡慕不已,一边摸着一边说:“我如今可不成了,看着跟比你老好几岁似得!”
“傻玉兰,你啊!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年轻,最好看的!跟那山上面的玉兰花一样,哈哈!”
“死金凤,你肉麻死啦!如今都老太太一个,还什么玉兰花~狗尾巴草还差不多!”
安顿好老胡,梁玉兰和金凤站起来,跟之前的老同学挨个打招呼,说说这些年的变化,叙旧也怀旧,除了贾银霞那边。贾银霞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着枣红色大衣的女人,却不是那个李彩如又是谁?上年纪的李彩如如今尖刻的脸更像是一只狐狸,一边跟贾银霞嘀咕着什么,一边还冲着梁玉兰的方向阴险地嗤笑着。梁玉兰根本不搭理她们那茬。想起再早还曾被李彩如那精湛的演技骗的好苦,老太太也是有气性的,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就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如今几十年过去啦,好不好又能怎么样呢?再看到她们,心里还是一股子厌恶。没必要委屈自个去迁就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就绕着走吧。
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东道主贾二牛还是没露面,大家都在合计是不是这家伙临时撂蹶子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跟在他后面的,是他年轻漂亮的媳妇儿!仔细一瞅,画完妆跟梁玉兰的眉眼居然有三四分相似。韩金凤在旁偷偷地笑着,捏了捏玉兰的手道:“这老小子还对你挺长情呢!找媳妇都照着你的模样找!”
“那是,姐姐我是谁啊,那可是人称赛天仙的!”
“嗯嗯,我要是男人,早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言罢俩人相视一笑,彼此亲昵再不用多言!梁玉兰侧过头看着金凤乐着,忽然发觉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表情有点奇怪。周围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贾二牛那大嗓门嚎道:“梁省长今儿亲临同学会现场,各位老同学们,给力不给力啊!给力就一起呱唧呱唧!”
旁边一派叫好声,尤其是贾银霞那尖利的声音,实在是想听不着都难,简直是魔音入耳。梁省长?梁玉兰浑身的血液刷的凉了下来,是哪一个梁省长?貌似,只有那一个人吧。梁玉兰僵硬的保持着姿势,只是手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愣是没敢回头。怪不得昨晚眼睛就一直跳,原来今日就不宜出门。
很想,很想从这里消失,这是她此时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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