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一个虎头蛇尾的坑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兩人都對這件事情視作完全沒有發生過。機械卻不枯燥的戰鬥和治療已經成為兩人日子的常態,只是劍無極總能感覺到任飄渺與以前的不一樣。有時候在激鬥的過程中,任飄渺凜冽的殺氣會突然停頓,仿佛爲了什麽而遲疑一般。但是劍無極並沒有多想,也不想去多想。對於他來講,只要學成,傷好,不管任飄渺所為是何,他最終都只有離開這一說。
任飄渺坐在桌前獨自品茶,看著月光知道已到療傷的時間。他雖然並不感到排斥,但竟然並不是很想繼續自己的決定。前幾天的事情讓他心中略微有些驚訝,但是劍無極雖然有著閃光的不屈的精神,但也不過是一個身份低下的二流劍客而已,他更希望將這種心情歸於顧全大局、加速劍無極的治療而產生的不必要的行為。
前幾日的冒失之舉任飄渺已不再去想,只是總不由覺得如今于亥时踏入這個人安頓的小院仿佛已成他多年的習慣。他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惱意,臉上自然是沒有表現出來,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帶著從容冷漠的笑容,步履絲毫不亂地跨過了門檻。
如無意外,今晚的傳功便能清出所有殘毒,劍無極的雙眼重見光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多日來劍無極出口傷人的相處已讓劍無極熟悉了還珠樓主的氣息,他的側影在任飄渺眼中一僵,又很快放鬆下來。見此舉動任飄渺眸色略一暗沉,但很快又恢復如常。沒有人說話,只有任飄渺華貴的外袍隨著行走拂動的聲音深深淺淺地搔動著耳膜。
綿長而霸道的內勁從眉心往里流淌,青黑色的光芒從劍無極的眼窩中擴散開來,慢慢變成了純淨無色的波動。
“如今是何感覺?”任飄渺搖著羽扇,也不點起火燭,就這樣藉著投過朱色窗棂的月光望著坐於凳上的劍無極。
“……紅塵萬象,皆成虛妄。”劍無極垂著頭,感到糾纏自己數月之久的隱痛已快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種奇異的熱癢感覺,積蓄在眼簾裡,等待著某天遇光即散。
他看不見任飄渺眼底一閃而過的流光,只感覺到任飄渺站在自己身前,不進一步也不退一步,只平淡低沉地道:“好。”
能教的他已悉數教予,而劍無極那反復無常的眼疾也即將好了。他沒有留人的理由。
從前因緣種種,他既然要追,便隨他去罷。反正自己一時興起後左右盤算著教了他這一身功夫,也從未想過要就此埋沒。
劍無極……過客爾爾,絕非歸人。
任飄渺這麼想著,卻只靜默著去看劍無極眼上嚴密的白紗布,不多時便轉身離去。
縱是劍無極雙眼不能視物,也似乎能從那漸隱的衣袂翻飛之聲中看出這個人的背影,離去也是怎生的睥睨天下傲視獨行。
苦笑的弧度隱約閃現。
方才那句也並不全是謊言。但捫心而論底氣確實不足,其中的破綻傷了人,便也只能就這麼傷了罷。
**********************
“一劍——無極!!”劍氣隨著高聲呼喝直劈崖邊一扶天巨木,瞬間便將其撕裂,又沖出一段距離,所至之處摧枯拉朽,惹起漫天塵埃。
雖目不可見,但劍無極也知道自己這一劍絕非泛泛,心中實在忍不住歡喜。他忽地又想到,如今自己有如此厲害勁力少不得那人點撥,心裡便百味雜陳起來。
血刃西劍流眾的念頭自他死裡逃生後便未有從腦海中消失過的時刻。為公,此可保中原眾生平安喜樂;為私,此可報枉殺鳳蝶之仇。他性雖瀟灑,骨子裡卻拗得很,也不是那消極避世之人,而今公憤私仇加將起來,當該是報時。
但心中……竟有些許遲疑。
劍無極正垂手下來待細細尋思,卻聽得有人在不遠處不鹹不淡道:“如此清閒,是使完了你的棉花劍麼?”
棉花劍……劍無極眼角一跳,轉身面向聲源處。
那人自然是任飄渺。他掃了眼橫亙在地的巨木,知道劍無極無法看見,臉上隱約的笑意也不收斂,只是嘴上依舊不饒:“如何,不練了?也罷,看你如今……也不過堪堪抵住吾幾招。”
話音剛落,身形驟起!衣袍鼓風之聲壓面而來。劍無極沒想到任飄渺突然發招,當下一驚,仰面避過便旋身提劍刺去。任飄渺自然不容他得逞,側身運起掌勁,翻手便向劍無極面門拍去。
“這是什麼意思?!”劍無極被掌風中所攜殺氣逼出不少冷汗,險險飛身後掠數丈,指著任飄渺的方向跳腳不已。只聽那人嗤笑一聲,更是怒上心頭,執緊手中長劍,一招“一劍無盡”劈將出去!
任飄渺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無法再像從前般輕鬆單手化去來勢,卻也不急,當下步法變動,雲手一推便撥開勁力。
如此來回,兩人轉瞬間便過了數十招。任飄渺仍是一臉悠然,心中卻忍不住對劍無極如今的水準有些欣賞,又看著劍無極愈發猛烈的攻勢,知道自己確實應使些真本事了。心念一轉,足尖點地騰身而起,拉開一些距離後凝氣於掌,一道白光便轟然而出!
感覺到任飄渺氣息稍遠,方想緊追不捨的劍無極突然感到一股巨勁迎面撲來,躲閃不及只得用右肩生生受住,當即便覺五內欲裂,整個人不受掌控般向後飛去。
眼見著就要撞上堅硬山崖,卻有人縱身一躍,寬大外袍一卷便將他穩穩接住。劍無極恍恍惚惚,五感有四感都失效了一般,只余鼻端聞得深深淺淺味道苦甜的熏香。
受此一擊,五臟六腑定是痛的,奇怪的是眼睛也跟著痛起來。劍無極顧不得自己被任飄渺端正抱住,急急伸手去摸臉上纏著的紗布,摸得自己眼淚濕潤潤地隔著紗布滲到指尖上。
“咦?”任飄渺的語氣聽起來極是驚訝,尾音也連帶著重起來,“……怎麼?”
劍無極覺得失態,卻不住手地扯著紗布,有些語不成調,但聽起來更象激動:“這折煞人的雙眼……想必是要好了!”
眼光不自覺一沉,任飄渺並無回應,只是看著劍無極正要扯開最後一層紗布,肩一松便把人拋在地上。
隨著自己跌落在地的聲響,紗布也隨著動作粗暴的手指完全散開。人世許久不見的虛浮日光突然一下子全部落進眼睛裡,合著毒液般汩汩外流的眼淚燙得人生痛。劍無極眯了眯眼,好久才看清上方逆著灼灼天光的身影,恍惚間好似又回到許久之前,還珠樓主,死客之首,睥睨天下之人,而今長身而立,端著一副疏遠神情,身著一襲素色裘衣,額前的發被風微微撩起,唇角冷笑端莊霸道。
不遠處是方才兩人打鬥的地方,那株被他一劍劈開的巨木碎成數段躺在那裡,被崩開的土石半掩著。淩亂無比,卻正顯打鬥之激烈,移山平地,不過一劍一掌之間!
劍無極不由得在心裡歎了口氣。胸口溢著的便又是歡喜又是苦悶。
紅塵種種終是逐他而來。一個人要退到何處,才不是江湖?
既然雙眼重能視物,武功也已有大成,本來擱置之事,是辦的時候了。
恩怨情仇避無可避,那便坦然受了罷!
劍無極不再去看任飄渺恢復平靜無波的表情,也不再去想自己心中某處朦朧的念想。一個挺躍翻身而起,執劍背手而立,俯仰間只覺心中豪情頓生,這滿天地的光芒盈滿胸襟,直讓他想仰天長嘯!
任飄渺看著眼前人一身布衣素服,隨意挽住的青白綸巾下髮絲如水,一臉難得一見的瀟灑笑意,只覺得胸口有處無名熨燙起來。這樣少見的表情怕才是這個人真正的樣子,不是那種輕浮的調笑樣子,也不是那種沉痛絕望的苦臉,整個人好似發出柔不可見的光,像柄終於出鞘的利劍。
罷、罷、罷!
既然那廝心心念念都是要走,他萬年難得一見的好心,權當喂了狗便是。
他目光一冷,向來自持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幾分怒意,當下心中已恨不得一記神行百步,把那個惹人心煩的劍客遠遠甩在身後。
於是一個人難得的猶豫,和另一個人難得的慈悲,也就再無人去細想。
****
傍晚。
殘陽如血。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有人手提一壺黃酒,自北緩緩而來。只見那人嘴中喃喃有詞,雖是行的直路,步履間卻已漸有醉態,自顧自說話之中又數次抬手灌下大口的甘冽液體。
身著東瀛勁裝的人影提刀迎上,充滿蕭殺之氣的刀尖尚未及那人半尺之內,就聽得“哐噹”一聲脆響,馥鬱的液體紛紛飛濺到自己的臉上。
原來是酒壺應聲而破,碎片在凜冽刀氣之間四散開來,上面沾染著的液體閃光之間映射出酒醉之人如墨般深黑的眸子。
刀客霎間有些恍惚,他在那雙眼眸里看見一種幽深又飄渺的東西。那種東西顯示出一點,那就是這個人背後必定有個說來話長的故事。
但又有誰沒有故事呢?
這麼想著,刀客又握緊了手中的刀,待提刀再刺時,臉上濺上的已是咸腥的液體。
一道炫目白光穿透了自己的身體,橫著劈過地面帶出一道深刻的傷痕。劍氣兇猛,招式利落,血雨在半空中隨著劍鋒划動的弧度落下來,不過是浩浩江湖中的一個常景。
刀客在瞑目之前看見的是在未定的劍氣中泰然自立的那個人影。那人右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黑色的長髮無風而動,挺拔的臉龐上看不出哪怕一絲醉意,只有未嘗收回的殺意,合著若有似無的淡笑在霞光中毫不掩飾地浮現著。
劍無極。
西劍流門下神田京一的師弟。
“可惜了一壺好酒。”劍無極俯首說道,目光只在還留有餘溫的尸首上停留了片刻,“不過如此美好的霞光,當不能獨我一人貪享。”
他的身後,數條人影一躍而出,紛亂刀鋒之向,便是他步履所至之處!
藍色的片羽光華在劍無極身外一丈處編織成一道細密的劍網,叫人避無可避,似乎只能束手就擒。刀劍錚然之聲近在耳畔,劍無極卻從容合上獨眼,不去看那勢在必得的殺招。
他的腦中浮現的是那個劍洞,那時滿天下落的劍雨,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旋身避開,再拆招反擊的?思念之間,步法隨記憶而變,竟然就抓住了劍網之中的那一絲空隙,化大險為无夷。
視物其實不需要雙目。用皮膚去感受刺人的殺意,用耳朵去感受逼近的招式,用心去感受刀劍破空而來的震動——將身體養成一種敏銳的兵器,敵進我退,敵來我當,于一萬次的完美中抓住一萬分之一的破綻,然後一招制敵。
有把語帶嘲諷的聲音在腦海中迴蕩,用冰冷的語調有意無意地指點著自己戰鬥之中的一舉一動。
劍客其實不需要劍。凝氣可以為劍,拾砂可以為劍,一草一木哪樣不可以殺人?刀劍是劍客的性命,但沒有武器就失去反抗之力的劍客,不過是連雜狗都不如的廢物。
劍無極睜開了雙眼,在奇襲之人尚未消驚詫之際翻拳為掌,一道深厚內勁隨之擊出,頃刻拍飛三人。落地間貼身佩劍再次出鞘,銀色遊龍般在空中舞動著,與身法稍高的其餘數人纏鬥起來。
獨闖西劍流,他從沒想過輕鬆抽身。六部四天門,他能鬥過其中之一便已是天下好手,只是其餘散將也不是凡俗之輩,既然送上門來,哪有輕易饒他之理。
此理之下,來回幾百招下來,饒是以一敵多的劍無極雖算從容,身上也漸漸開始掛彩。
翻身一劍,又斬殺一人。劍無極許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戰鬥過,雖然敵人數目依舊眾多,但還是忍不住地亢奮。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有著涓細下滑的血流,但痛覺哪能抵過心中報仇了愿的快意,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隨著不斷發出的劍招燃燒起來,開山破石,直要爆裂在這血色的天地之間!
剑道理无穷,此心亦无极,心剑而合一,一剑扫群魔!
劍鋒所指,血雨大盛,劍無極在敵群中進退的身影猶如黑色遊龍,渾身攜帶的迫人殺意只是近身便讓敵人嚴陣以守。
但敵人無窮無盡。東瀛特有的白櫻冷香在恍惚間愈來愈盛,濃烈得似要將他包圍。
溫熱的血液黏在他執劍的手上,好似鳳蝶軟倒在懷裡的體溫。火辣辣的血口開在胸腹處,令人稍感頭皮發麻的痛覺,好似某個華貴無匹的人站在身前用劍居高臨下地抵住他咽喉,衣袂飄拂,不過是昨日才發生的事情。
曾經受過的屈辱與快要在胸中炸裂的怒意在他的靈台中挾卷成呼嘯的風暴,叫囂著來自他內心最深處的復仇的意願。在蒙蔽一切的復仇的血紅之中,尚且殘存有一點雪般冰冷無垢的藍白,那是任飄渺,長身玉立,施施然搖著羽扇,眼眸深處一片冰冷,手指輕巧翻轉中廢掉八部之始的四肢,那種視覺衝擊帶來的痛覺逼得他幾欲發狂。
不破不立。
雖然不服,但那個人用了最粗暴又簡單的方法告訴了自己弱小這宗罪。
至此“勝”的念頭就沒有在劍無極的腦中離開過。他依舊風骨瀟灑,但是“情仇”二字,不想勘破又如何?
保護不到心愛的人,保護不到自己的尊嚴,沒有力量,一切都是空口叫喧。
任飄渺在劍洞中用內勁震碎師弟四肢的血淋淋的幻影猶在眼中,那時那人臉上雖笑意狂妄,眼中卻一片冰寒。劍無極當時憤不欲生,事後想起那種眼神,方覺百味雜陳。於是眼盲后他曾經佯裝無意地問過,得到的答覆不過寥寥數字:“還珠樓……利益至上罷了。”
所以那個時候他心狠手辣地打破自己全部的希望,然後在廢墟上實現了劍無極這一個人的重建。
這一招,這一式,既是劍無極的無極劍法,也是秋水浮萍的飄渺絕劍。
當然……也可能是自己將這惡徒美化了。劍無極嗤笑一聲,反手格住敵人的長刀,鋒刃交界處磨出的火花燙在敵我彼此手背上。
利益至上的組織——還珠樓,自己當然也是利益的一部份。他又不是初涉江湖的毛頭小子,這樣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
他不懂的,只有記憶中的一些吉光片羽……
而今內力深厚的劍無極已是耳目聰敏,纏鬥之中又察覺到有敵數人靠近,均為實力不俗之輩,讓他實在無法再去思考旁的事情。“一——劍——無——!!”終究是分支不暇,此刻不過一個細微破綻,他左肩便又綻開一道刀口,血液迅速融進黑色的勁裝中,看起來頗為狼狽。
眼見劍無極便要漸落下風,戰局卻又突生異變。
未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一道霸道無比的勁力強硬加入進戰局,呈破竹之勢直擊提刀在劍無極面門劈下的東瀛刀客後心,將人擊出數丈之遠,一時骨骼錯位、心脈盡碎之聲響起,頃刻間那人便猝死當場。
劍無極有一瞬的愣神。他既然做好了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準備,也就不可能叫上江湖舊識來陪自己送死。這道勁力雍容霸道,于殘風中留下的一絲幾縷中透著熟稔的氣息,讓他更加暗自驚詫。
銀白的人影站在那裡,不進一步也不退一步,風華絕代的臉在飛塵迷蒙中叫人看不清晰。
“劍招叫做‘一劍無’啊,難怪如此軟弱無力。”很熟悉的低沉聲線,很熟悉的說話,“看來你的棉花劍,練得很好。”
劍無極身上的血口火辣辣地痛起來,激得他一挑眉,喝罵道:“多管閒事!”嘴角卻是壓不下去的笑意,三分得意七分輕狂,落入某人眼裡不正經到了極點。
他是漂泊劍客,穹蒼為廬地為父母。江湖向來君子之交淡如水,同門情誼又稱不上薄與厚,況且說到底傷他最狠的倒是師兄神田京一。當獨行成為習慣,他就再沒有指望過誰。
還珠樓主身份赫赫,好大的面子!
劍無極心神已定,姿態自然從容,慵懶調笑調子便又響起來:“……剑无极,无极剑,招招残,取敌命。心情闷,紧爱困,酒斟满,陪我饮!”唱一般吟完這數句,拔劍利落一揮,劍氣便遊龍般呼嘯著撲敵而去!
任飄渺袖手看著,看開天劈地的這一劍,也看劍無極半抬著的側臉。眼前之人陌生又熟悉,騰騰殺氣和勃勃生機都從眼角眉梢溢出來,好像是爲了夙願將了而興奮,又似乎不止。
“任飄渺!”劍無極回過頭,難掩笑意的聲音清朗又嘶啞,“如何?!”
黑衣劍客背後煙火蝕天。敵人的鮮血噴將出來,染紅半壁太陽正初升的蒼穹。
偏偏那兩道眼眸極為明亮,仿佛身後種種,不過是彈指可滅的雲烟。
早早就該想明白的東西,倒是現在方才發作。
任飄渺還是一臉的淡然,只是眼中流光百轉,一頭霜似的長髮,在霸道的劍風中淺淺地撩動著。
身隨心動。既然他來到此處,就不會後悔。
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何況塵世勞勞,他想要的,都得了。
也有例外。
他稱得上看遍歲月崢嶸,卻獨獨難以抵抗這一個側臉。那人第一次呼他名字,堂堂還珠樓主便整个胸膛都火辣辣地開始疼痛。曾幾何時他也对月举杯一臉寂然卧看人间,如今卻明白,天茫地茫依舊,但自己一醉,不再是空欢。
如此甚好,又有何不可?
於是他終於施施然走入這戰局,目光淺淺掃過劍無極,重落於前方時冰色鳳眸已是不怒自威:“聽好,這一招使好……因為你不會再有出下一招的機會。”
劍無極忽然低聲笑道:“任飄渺,這一役,你進,我絕不退。”
任飄渺也笑了。劍無極從未見過這個人唇角勾出這樣純粹的弧度,張揚俊美得陌生,一時竟有些呆愣。不遠處渾圓的紅日撕開了清晨暗沉的天色,掙脫地平線冉冉升起,映照出此處廝殺過後修羅場一般的景象,也映照出傲立戰場中央的兩人比肩而立的身影。
身似秋水任飘渺,名剑求瑕亦多愁。独向苍天开冷眼,笑问岁月几时休?
“來日方長。”任飄渺側眼看了看他,正身用華美袍領擋住自己難掩似笑非笑的表情。
掌勁與劍氣扭成一股雄渾白光,呼嘯前行一路發出雷鳴之聲,灼灼然竟比初升日光還要耀眼數倍。
劍無極聽見他這一句,知道自己從此以後是不得安生了,但看著這壓倒性的一招蕩平敵手,心裡還是按不住地澎湃。“如何?”塵埃未定,卻見得任飄渺側著臉,聲音柔和低啞,將方才自己的神情學了十足十。
確實啊……來日方長。
劍無極迎著眼前人的目光,不閃不避,仿佛自己又是從前那個狂傲不羈的劍客。
天下如此之大,無法拘束他半毫!唯有“情義”二字,剔骨連肉,死死牽絆住他的腳步。
紅日萬丈金光投于二人臉上,暈出模糊光影。
心中模糊不清的想念,又何必非要向自己討個說法?有一點他倒想得萬分清楚——
雁過尚且留痕,自己又怎可能再是過客。
不過歸人似箭,過客飄零,兩者皆非,這可如何是好?
罷了吧……反正來日方長……
劍無極勾起嘴角,翻身甩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劍氣激蕩直沖雲霄,風中震耳嘶吼之聲直叫人血脈賁張,撕裂著這亂世的天地。
真可謂,一剑光华斩千秋!
任飄渺側眼看他嘴唇開合,冷漠高貴的眉眼含著笑,一如初見的風華絕代。
“那便多多指教了,劍無極!”
插入书签
3年了,坑了,我比较奇怪会坑中间…结局其实早就写好了,很喜欢结局,所以放出来随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