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

　　云烟堡，南阁。
　　霍主事从信鸽脚下取出纸条，赶忙跑到南阁，推门便道：“堡主，云九已经到了无际林。”突如其来的光让云慕天适应不了，放下手中的笔，眨眼。
　　霍主事关门，接着道：“堡主下一步打算如何？”
　　云慕天扶额，问道：“你认为思空是真的喜欢风傲离么？”
　　“小姐在我眼皮下尚且猜不到，堡主这是在为难老朽？”
　　云慕天微微一笑，“跟她母亲一样，机灵鬼一个。”
　　霍主事也是一笑，“是。”
　　云慕天声色突厉，“霍主事！现在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霍主事毫无惧色，叹气道：“堡主越老越恶劣了。”
　　“您以前还说我是被空儿带坏的。”
　　“都有。”
　　“……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东阁已经安排好了。”
　　“这次云烟堡真的要消失了呢。你说思空会不会伤心？”云慕天沉思。
　　“小姐平时顽皮了一点，但是这次怕是……”
　　“就让她多想爹爹吧。”霍主事不自然地扯扯嘴角。

　　“阿离，吃。”风傲离坐在石凳上，懒得看云思空。
　　云思空拿起一杯茶，“阿离，喝。”
　　风傲离终于正视云思空了，“一下午说同一句话不累？”自己听得都累了。
　　云思空摇摇头，认真道：“阿离，吃和喝是不一样的。”
　　“……”风傲离忽然有点想云思空身边的丫头，“你丫鬟呢？”
　　“啊？”云思空拿起一块马蹄糕，“吃了就告诉阿离。”风傲离咬下一口。云思空心满意足吃下剩余的，道：“好不容易阿离身边没有多余的人，人家就往小绿和小红食物里下了一点迷药，现在正在睡觉。”
　　“你哪里来的迷药？”
　　“爹爹说行走江湖必备的。阿离要不要？”
　　“不用了。”风傲离对云慕天其人越来越好奇了。
　　“人家还有泻药。”风傲离摇头。
　　云思空不死心道：“春药呢？”
　　风傲离：“……”名门正派。
　　“两位施主。”风傲离闻声一惊，虽说自己刚才忘了戒备，此人如此不着痕迹就靠近了自己，果然不可小觑。风傲离心中虽转了几百道弯，面上却是礼貌还礼，云思空看着多余的人不满地嘟着嘴。
　　一叶坐下，道：“阿弥陀佛，风施主多礼了。”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水喝起来。云思空扯扯嘴，这是施礼的人做的事？这和尚果然不容小觑。
　　时近夏末，石桌上方绿叶婆娑，一叶手指一动，一片叶子落入杯中。
　　风傲林皱眉，这和尚来就是为了展示武功？云思空边捡落叶边道：“其实叶子地上多得是。”语罢，将手中沾满泥土的叶子往一叶的茶杯里丢，满意地点点头，道：“喝吧。”
　　风傲离看着那杯花茶，终于还是毁了。一叶平静地放下茶杯，平静地拿起另一杯茶，又平静道：“多谢云施主好意。”平静地抿了一口。风傲离看看不知所谓的两人，算算君莫求跟花映景也快回来了，便飞身离去。
　　云思空刚要跟上，便听一叶的声音：“云施主留步。”云思空哪里还能见到风傲离的影子？便停下，转身看着一叶。
　　“云施主，虽皆是叶子，却大有不同，首先，施主你捡的是黄叶，而平僧所摘是绿叶；其次，品种不同；然后是……”
　　云思空看着那张不断张合的嘴，坐了下来，约莫半个时辰，一叶终于收了嘴，喝一口茶，平静道：“云施主，你懂了么？”云思空撑着下巴的手一松，额头直击石桌。
　　一叶满意地点点头，平静道：“懂了啊。阿弥陀佛。”
　　云思空揉揉发昏的脑袋，也不知道是撞的，还是被一叶绕的。云思空道：“和尚，人家懂了，你为什么出家。”云思空抿一口茶，接道：“有人敢嫁你，人家就让小绿给她当牛做马。”
　　一叶一笑，道：“何出此言？”
　　云思空也是一笑，道：“啰嗦。”语罢，迅速回了房。
　　风傲离三人进东园的时候，一叶还坐在石凳上。风傲离刚准备进屋，“风施主请留步。”风傲离万般无奈地走向一叶，“方丈何事？”
　　一叶行了一礼，“施主，世间千百种还需拿得起、放得下。”
　　风傲离还礼，“谢方丈赐教。”然后转身进屋了。

　　云思空一进门，便闻到满屋的酒味，“小九！”云思空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朝云九扑过去，云九不动声色地躲开那只伸往面具的手。
　　云思空恍若未觉，满脸委屈道：“小九不知道，这几天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云九喝了口酒，醉眼迷离，“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云思空揉掉眼中的晶莹，换成满脸喜悦，“原来小九知道啊，早说嘛。”
　　“……明日装病，不去会场了。”云九正色，丝毫不见醉态。
　　“唉？为什么？人家不会游走的。”
　　“……不是怕你逃走，是那里太危险。”
　　“嗯。”云思空点点头，“水太急了。”
　　“……明天那里可能……”
　　“小九怎么会知道？”云思空大悟，“爹爹终于要把那些人一网打尽了啊。”
　　“……你爹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云思空摇摇头，接着又道：“他就是。”
　　“你还是会去。”
　　“知我者莫如小九。”
　　“……你对风傲离……”
　　云思空理所当然道：“喜欢啊。”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云七。”
　　“唉？小九没发现其实人家最喜欢小九了？”
　　云九：“没发现。”自己都可以当云思空的爹了。
　　云思空满脸认真道：“若小九愿意的话，人家不惜……”
　　“不用了。”
　　云思空丧气道：“嗯。那人家就只好看着小九与爹爹相亲相爱了。”
　　云九沉声道：“小姐。”满满的威胁。
　　云思空站直，斩钉截铁道：“人家胡说的。”云九满意地点点头。
　　“小姐打算怎么办？”云思空打开窗子，透透气，站了很久，云九以为云思空好不容易可以正经想事了，便默默自己喝起酒来，一坛下肚，云思空终于不耐烦道：“小九，窗子都开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走？”云九和满地的酒坛登时没影。

　　是夜，云烟堡。
　　整个云隐城笼罩在恐怖之中，城门封锁，大批人马突然涌入云隐城，这些人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江湖匪类。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声。
　　一男童蜷在母亲怀中，“娘……”
　　那妇女捂住男童的嘴，突然眼前一亮，遮挡二人的草堆被挑开，一人喊道：“将军，这里有两个普通百姓。”
　　一男子走过来，身着金夹，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那妇女浑身打颤，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大爷，放了我的孩子吧，求求大爷了。”不停的叩头，额头上血流如注。
　　另一衣着讲究的男子道：“沈将军，此事不能有任何差错。”语罢，向旁边的人示意。那兵士踌躇着看向被称为沈将军的男子，男子沉思一下，道：“关起来。”
　　那人怒道：“沈将军，此事可不容……”
　　男子有礼却冷漠道：“在下知道，不用宏公公好意提醒。”
　　金甲男子招来几个人，道：“开始吧。”
　　不久，火炮声响彻云烟堡的上空……
　　日出东方，已是大早。响声虽息，依旧没人敢出门。闻有衙差呼喊，“云隐城闭城门三日，任何人不得出城。”胆子大的人出门一看，街道上萧索如秋。不断的风带来的是烧焦的味道，这风正是从云烟堡吹来的。云烟堡，哪里还是云烟堡？哪里还有人烟？
　　众人出门，对昨日的动静还心有余悸。
　　一孩子天真地问道：“娘，昨晚是什么那么响啊？”
　　“不知道。”
　　一人抖着腿说：“是火炮，是从海上来的火炮。”
　　那孩子好奇问道：“叔叔，什么是火炮啊？”
　　“‘砰’一下就会死很多人，很多……”那人按着脑袋，惊恐得不知所措，“那种怪物，为什么会在这里？”

　　祁水上，一客船静静飘着。颜色不起眼，但若细看其做工，便知非寻常人家所有，船栏边站着两人，女子着鹅黄色广袖裙，两弯柳眉，一对明眸，若轻云蔽月，丹唇皓齿，宛若天仙。男子着紫色华服，凤眸修眉，一颗朱砂痣点在眼脚，惊艳逼人。
　　“等会就有好戏看了。”男子透过手上的圆筒，望着武林大会的会场，“很清楚，你看看。”说着将手上的圆筒递给女子。
　　女子恭敬接过圆筒，往远方看了一会，温声道：“殿下，风傲离不可小觑。”
　　“仙儿，你说云思空为什么要维护风傲离？”
　　女子目光涣散了一下，道：“心之所向。”
　　男子不以为意，道：“真是个美丽的答案。但是云思空不像这种人。”
　　“再怎么样不过是个女人。”
　　男子笑道：“那么一叶为何维护风傲离？”
　　女子平静道：“自持清高。”
　　男子笑得俯仰不得，半晌才眯着眼冷冷道：“这次怕是要为自己清高赔上命了。”
　　“殿下，那人说的话可信么？”
　　男子笑了笑，诡秘难测，“从来没有什么话是绝对可信的，本殿需要知道仅有一点，大家都想除掉风乾宫。”
　　男子放下接过女子手中的圆筒，玩味道，“魔宫宫主的护身罡气能不能挡住火炮呢？”
　　女子收回目光，“仙儿不知。”声音沉静，柔入人心。
　　“哦？你竟不知么？那就试试吧。”带着一抹意犹未尽。男子享受似的闭上眼，低声道：“本殿很期待。”毫不掩饰兴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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